当箭尖触及到我胸膛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整个人仰倒在了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救了我一命的是曹公的司空印,这枚铜制符印成功地挡住了箭矢的突刺。
我在黑暗中不敢有任何动作,那个不知名的杀手一定在潜伏在附近,观察着这里的状况。
如果我贸然起身,恐怕就会招致更多的冷箭。
是意外吗?我很快就否认了,在这种没有蜡烛的黑夜里,杀手还能准确地射入我的胸口,一定是处心积虑观察我的行踪才下的手。
看来我的调查,惊动了一些人。
反过来想的话,应该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我躺在地上,又是郁闷、又是欣慰地想。
如果杀手就此罢手离开还好,如果他想摸过来检查尸体,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的格斗水平不高,很可能会被杀手再度杀死。
这时远处有微弱的光芒闪起,是巡夜的士兵提着灯笼走过来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到士兵靠近,我从地上抬起头来,表明身份,吩咐他们把光源拿得远一些,然后让四个人围住我。
这样那个在暗处窥视的杀手,便拿我没有办法了。
我就这样回到了帐篷,发现许褚居然在等我。
他看到我受了伤,大吃一惊,连忙剥开我的衣服检查。
好在司空印卸掉了大部分劲力,胸膛除了淤青以外倒没什么别的损伤。
许褚让侍卫取来军中常用的活血老鼠油,给我揉搓了片刻,我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这是用来射我的箭。
我递给他一根箭矢。
刚才那箭被我挡住以后,掉落在脚边,被我偷偷捡了起来。
许褚拿起来检查了一番,把箭杆拿给我看,一脸认真地说:这根箭矢是袁绍军的。
你怎么知道?我很好奇,这些东西在我这外行人眼里都长得一样。
你知道,弓弧和箭长必须相匹,否则准头会变得很差。
为了防止射过去的箭为敌军所用,我军的箭矢都是二尺三寸长,使用的弓也是相匹的。
而袁绍军通用的是二尺五寸长。
我可是在黑暗中被正正射中胸膛哪……我沉吟道,就是说,要么那个人是养由基再世,要么他有一张袁军用的弓。
也许两者兼有之。
许褚感叹,不能从这方面查一查吗?谈何容易。
咱们缴获了多少袁绍的粮草军器,我心里可有数。
想查出谁多拿了几簇箭矢一张弓,根本不可能。
我马上去跟曹公说一声,封闭大营,挨个帐篷检查,不信抓不出来。
曹公的意思,是要低调地进行调查。
你这么干,等于把整个中军大营都掀起来了。
那你岂不是白挨了一箭?也不完全是……我想直起身子来,猛地牵动胸口肌肉,疼得龇牙咧嘴,对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新发现了吗?许褚抓了抓头:我问过了虎卫的人,徐他最近表现得很正常,除了另外两个杀手,他很少跟别人接触,也几乎没离开过大营。
几乎没离开?就是说还是离开过喽?呃……因为张郃曾经游说袁绍偷袭我军后方,那段时间营里很紧张。
每次运粮队靠近,都会由虎卫离营三十里南下去接应运粮队。
徐他出去过一次,前后也就一个时辰吧。
那是在什么时候?八月底吧。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坚定地吐出一个日期:八月二十五日。
曹军粮秣的所有运输计划,都在我的脑子里,在八月底到九月初之间,对曹军大营唯一一次进行大补给的行动,就是九月五日。
如果必要,我甚至还能说出那一次粮车、牲畜和民夫的数量。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徐他与绕道南路的袁绍奸细接头?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在日期上对不上。
事实上,按照张郃的说法,袁绍军在九月十日才接到神秘人的来信,然后在九月十一凌晨送信使回去,刺杀发生在十四日。
你知道这个顺序意味着什么吗?我有节奏地拍着大腿。
从许攸的证词里可以判断,袁绍一直到十日接到神秘人来信,才有所反应。
在这之前,袁军全不知情。
这说明,袁绍不是刺杀的策划者,他只是一个配合者,只是一枚计划内的棋子罢了。
我感叹道,大手笔,真是大手笔。
袁本初坐拥大军几十万,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许褚有点跟不上我的思路,我放慢了语速:既然袁绍只是配合,说明刺杀计划另有筹谋之人。
仔细想想,如此迫切希望曹公遭遇不测、进而搅乱中原局势的,除了袁绍,还会有哪方势力呢?那可多了,孙策、刘表、马腾……许褚一五一十地数起来。
那些都是外敌。
而这个敌人,明显出自内部。
我断然否定,袁公此人,族内四世三公,他一向眼过于顶。
曹营送来那么多通敌文书他都不屑一顾,而神秘人送来的密信,他居然特意委派大将张郃,亲自护送回曹营——能让袁本初如此重视的,天下能有几人?我的话,不能说得再透了。
许褚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大致猜出了我的意思。
我们的目光同时投向南方,在那边有一座叫许都的大城,许都大城里有个小城,小城里住着一位瘦弱的年轻人。
陛下吗……许褚的声音几乎轻不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