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是半夜下起来的, 早上起来之后门前的树枝桠上积满了白雪,秋菊进屋换上靴子,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上往灶屋走,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除了最初的几个雪脚印上有脏泥巴印,越靠近灶屋,脚印越白净,雪上印的是木鞋底上刻出来的印子。
秋菊刚把水烧热,铁牛也起来了, 在雪地里伸个懒腰,提一篮子引火柴弯腰进了低窄的小通道,不多一会儿,烟囱里就冒出烟来, 烟囱上飘落的雪渐渐融化。
无事可做的冬天, 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度日, 炭盆里永远少不了松果、板栗和烘焦皮的橘子, 烛光最爱吃甜食,每到冬天都要吃焦糖裹核桃仁, 困在山洞里他就忙活着锤核桃,但看着他爹和他哥打闹他又忍不住想去插手,往往锤一会儿核桃人就跑了,只留他娘一个在桌子上锤核桃捡核桃仁。
从山洞里疯到山洞外, 在小腿深的雪地里打转, 铁牛一手夹着他姑娘, 一手捏雪球揍他那两个犯上的儿子和帮倒忙的狗子。
门前面的雪被祸祸的像是山下被牛犁的地,歪歪扭扭的一趟又一趟雪埂,铁牛停住脚, 扯着羊皮袄扇动两下子,太热了,都出汗了。
他把腿上扒的狗腿子给踢走,滚蛋,你个傻狗,我又不是在打架还要你护着,净在两腿之间打转,扒的腿都迈不动。
满月把雪球扔肥肥身上,看它撒娇的呜了一声,笑嘻嘻的声音从缠着的布巾子里传出来,肥肥是在帮我们,才不是护着你。
铁牛不承认,你见过还有狗帮主人忙跟着对家打转的?这狗是看不惯你们俩欺负我一个,想帮我挡雪球,就是狗脑袋瓜子长歪了,好心帮倒忙。
铁牛这样想是有原因的,肥肥这狗爱打猎,如果在山里碰到铁牛,它就抛弃兄弟姐妹跟着铁牛跑,遇到铁牛跟他几个兄长打闹的时候它就会以为他们在打架,一声不吭的冲上去扯他们衣服、靴子去帮着拉偏架,或者蹲铁牛前面冲着男人们呜着示威。
次数多了就被传开了,从那以后有肥肥在,除了铁牛一家子敢跟他疯闹外,外人都跟铁牛保持着距离走路,也不敢勾肩搭背,这狗太护主了。
铁牛实在是喜欢肥肥,爱打猎又护主,还不像小毛驴偏心眼子,小心思也少,就是有点憨傻,像是他和满月烛光疯着玩,它就没立场,看哪边落了下风它帮哪边,有时候也搞不清它是敌人还是同伙。
铁牛往山洞里瞅瞅,看秋菊没注意到他扇衣服的动作,招呼那俩掀了布巾呵白气的臭小子,进山洞砸核桃去,不许脱衣服。
看肥肥也扑棱着腿想跟进去,他俯身把它狗毛上的雪打掉,各找各娘,回自己的狗屋里去,小毛驴都把被窝捂暖和了,看它还不死心,铁牛又半搂着它给提溜到狗屋门前,把它给塞进去了才夹着想扯狗毛的小久跑回山洞。
进去了把门一关,顺着门缝看那傻狗出来左右望望又进了狗屋才真正走进山洞。
人都进来砸核桃来了,秋菊就不干了,拍拍手接过小久,坐凳子上看他们爷仨锤的锤剥的剥捡的捡,看谁偷吃了就捏着小久的腿去踹他们屁股,敢在地主老爷面前偷吃,胆儿肥了。
小久一遇这事就激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谁的手往嘴边放她就叽哇乱叫的伸起腿让她娘捏着去踹。
她大哥故意逗她,等她指着他乱叫的时候再怕怕的把核桃仁放到盘子里,然后秋菊装没看见,问她:怎么了?是谁偷吃了?小久告诉娘。
小姑娘就犹豫的啊啊乱叫几声,缩回胳膊,把手指伸进嘴里嗦,还眯眼笑了笑。
一家人都被她可爱到,她二哥还把脸伸过来,小久熟练的凑过去亲一口,还响亮的么了一声,刚么完满月往她二哥嘴里塞把核桃,她立马变脸,扑棱着小腿要去踹她二哥。
哈哈哈,这傻妞。
时间久了,每天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蹿,大人小孩都腻了,而且秋菊怕冷,又不想把羊皮外翻着穿出去到雪地里玩,她天天要不在山洞里一圈又一圈的溜达,要不就站在门里边看着人和狗在外边玩,人不活动身上的骨头都发僵,她寻思着在山洞里能有什么活能让一家子都能干,还能活动开身子发点汗。
想到发汗她就想到晚上的炕上,跟铁牛那个大火炉子在炕上摔跤之后能累出一身汗,就是天天得憋着声音来,发出点声音睡在炕里面的小久就会被吵醒,她一被吵醒嚎的全家都不用睡觉了。
对了,要挖山洞,家里只有两个可以睡觉的山洞,小久再大一点就不能跟爹娘或哥哥们睡了,她还没有属于她的山洞。
吃过晚饭,秋菊对其他三个男人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挖山洞怎么样?过两年可就没我家小黑妞睡觉的炕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怀小久的时候我还想着挖个新山洞来招女儿,打个岔就忘了,好在小久争气,不是个臭小子。
这次再说满月是臭小子他也不撅嘴反驳了,长大了出汗也多,靴子一脱,那脚臭味就是从他爹脚上夺下来的,臭的没有两个味 ,现在轮到他弟嫌弃他脚臭了。
晚上睡在炕上,两人闲聊,聊到挖山洞这个事,秋菊支起身子趴在铁牛胸膛上,按说有儿有女还要杂物间,你们最少也该挖三个山洞准备用来睡觉,我看大多数人家都是两个睡觉的山洞,爹娘家是,大哥二哥家都是,就连三哥家也还是两个山洞。
铁牛捏捏她有些肉肉的肚子,手感可真好,软绵绵的,捏了捏又下意识的拍拍,感觉胸脯子肉一疼才回过神想怀里女人刚刚说的话,噢,那是他们住的太密了,都墙挨着墙,挤一起了哪敢继续给挖空了,万一山塌了呢,我们这儿没那问题,住的最近的都离了十来尺,可以往里面挖也可以往高了挖。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挖,挖累了就歇歇,冬天过了就不挖了,挖成什么样就搁那儿,来年冬天再接着挖,就当带着我玩了,我在山洞里压根都活动不开,感觉身子骨邦邦硬,忒难受。
该,两个儿子都拉你出去还不肯,给你抱出去了又跑进来,来,哥哥给你松松皮肉,发发汗就轻松了,说着铁牛的手就从肚子往上移,刚揉了一把就被扯出来了。
呸,老不要脸的,旁边山洞那三个笑的声音都传过来了你还敢乱来,秋菊把男人的糙手给压在身子底下,一乱动就掐他腰肉。
铁牛手不能动,就脑袋抵在他媳妇脖子里蹭,娃娃们什么都好,就是没个眼色,不晓得天黑就闭眼睡觉,净闹事,还没狗懂事。
秋菊锤他,骂他是个没羞耻心的,这种事还张得开嘴提,想当初才养小毛驴的时候,它也住在山洞里,铁牛和秋菊一办事,不论是谁,叫出声了它就跑进来对着炕上的人呜,但那个时候狗小声儿也小,邻居住的又远,只要自己不嫌烦就不担心吵到别人。
铁牛是无所谓,他个狗贼觉得狗懂个屁,看也是瞎看,还能告诉人了?有狗在炕下呜他还觉得刺激,来劲儿。
但秋菊没他不要脸,狗进来撵了两次就长记性了,人不喊它就窝狗窝里不动,那个时候铁牛还嫌狗太灵性,现在又闭眼吹狗懂事。
眼看着这匪头子的嘴又开始不老实了,掐他腰肉都不管用,秋菊也要上嘴咬了,帘子外有脚步声,还有孩子的乌拉声,秋菊啪的一下子把铁牛的狗头给按回炕上,把衣服刚拢好,满月就抱着他小妹进来了。
娘,妹妹还你,她在我们炕上不老实,我和烛光一躺下她就想坐我们身上,这还不算完,不理她就想扣我们嘴。
秋菊把小姑娘给提溜到怀里,拍拍她的小屁股,不听话就打,有哥哥陪着玩还烦人,小磨人精。
挨打了还乐呵呵的笑,看她大哥要走还梗着身子要跟着,吓得满月一溜烟就没影了。
秋菊把小黑妞衣服脱了放两人中间,没了厚衣服,整个娃娃软乎乎的在被窝里挥手踹脚的,溜在被窝里爬开爬去。
现在也就这傻妞不嫌你臭了,还敢往臭呼呼的被窝里钻。
铁牛把他姑娘捞出来,卷起袖子在她肥胳膊上亲的喷响,闺女哪会嫌爹臭,不像那俩臭小子瞎讲究,乌鸦还嫌猪黑,我就指望着我老了我姑娘给我洗脚呢。
秋菊笑,摸摸小久炸窝的头发,指定给你洗,要不你先让你儿子学着给你洗脚,现在小你还能给镇压下来,先享受享受,免得那么多屎褯子你白洗了。
狗男人白了她一眼,我说着玩的,我可不让我姑娘给我洗臭脚,我老了又不是瘫了,自己会洗,再说我洗不了不是还有你嘛。
滚,老娘给你洗屁,秋菊一把掀被子,侧身脸朝外,彻底不搭理这狗贼。
你想洗屁股也行,我不嫌弃。
……嘿,你生气了?……把小疯丫头给哄睡了,秋菊也没个动静,铁牛撑起身子勾着脖子去看秋菊,睡着了?白天还没睡好?秋菊忽的睁眼跟铁牛来个脸对脸,他给吓了一跳,嚯,没睡你不说话,还猛睁眼来吓我。
秋菊没搭理他,又把眼睛闭上,随他叨叨,狗男人,就他儿子女儿重要,怕熏着他骨肉了,就这还想指望她给他洗臭脚,哼,分家,老了就跟他分家过,让他去串门找吃的去。
真生气了?你之前不是说不嫌我臭?还说这就是男人味。
秋菊闭着眼睛在心里碎碎念,捏着鼻子瞎说的,也是个憨包,别人敢说他就敢信,那臭脚丫子味比死老鼠还糟心,不隔段时间用草药泡泡,那味都掉不了,这能是男人味?鼻子瞎了?铁牛晃她,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臭?看她没反应,把她硬抱起来,头按在他胸膛上,使劲闻,看男人味儿香不香浓。
秋菊被他搞的没脾气了,拍他一巴掌,烦死人了。
吼,还是男人味管用。
声音大了把小久吵的直哼哼,在她的小被窝里乱弹着小肥腿,两人不敢乱动,就着半搂抱的姿势,秋菊伸着手轻轻给她拍拍,直到她睡沉了两个大人才松口气。
防着再把人惊醒,秋菊和铁牛钻进被窝里说小话,秋菊把被子猛地往上扯,把铁牛的臭脚漏被子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你怕熏着你姑娘了就不怕恶心到我?我知道你不嫌我脚臭,老人们说曾经有个男人有狐臭,他媳妇喜爱他,愣是闻不到味,我觉得我们也是这情况,你看你跟我钻被窝都不嫌我臭。
秋菊一手给自己顺气,一手摸着他硬梆梆的胳膊肉,不行,想说实话。
算了算了,胡话都说十来年了,谁让自己年轻不懂事想给男人留面子,他一装可怜自己就晕头巴脑的说瞎话了,都捏着鼻子吹那么多遍了,不差这一回。
不能我不嫌你臭,你就打算全赖给我,想你老了我给你洗脚剪指甲你得先给我洗。
就这?没问题,这个冬天你这白嫩的脚丫就交给我了。
太容易了,没得成就感,反而像是话没说完给噎嗓子里了。
憋气。
又要被你占便宜了,秋菊闷闷的说了句就钻出被窝,炕好热,闷出一头汗。
吸了两口冷气,刚舒服点就感觉衣服被解开了,她钻进去踢他一脚,你不热?天晚了给我出来睡觉。
铁牛钻到空子就一头扎进去,秋菊刚刚蹿出去了这个高低刚刚好,他含糊的说了声这才是占便宜。
秋菊有些难受的把腿在床单上磨了磨,直起腰把头露出去,闷死你这个老色鬼。
刚把被子合紧,还不到两息,又不放心的把被子揭开。
结束后,两人出了一身的汗,还不敢掀被子,只能捂到汗干了又穿起衣服偷偷摸摸的出去烧水洗个澡。
灶屋里透着油烛亮,铁牛在说她就是瞎讲究,就出了身汗还非要洗个澡,我看你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瞎折腾。
谁折腾的?我自己躺被窝里能热出一身汗?男人往锅洞里添跟粗树干,贱兮兮的坏笑,哼,还是把你伺候舒服的时候嘴巴最乖。
黑夜里只有两个人在,秋菊也不恼他胡说八道,娃都生三个了,还想凭这三两句话把自己逗脸红?哼,没长进。
第86章 八十六 谁的孩子谁心疼,狗也是……新挖的山洞在一个夫妻俩睡的山洞左边, 靠在同一个山墙上,可以共用一个炕道, 跟满月烛光睡的山洞偏对门。
开始挖山洞时由铁牛动手,秋菊和她俩儿子就负责往外倒土,第一天都干劲十足,逮着男人去喝水的空儿他们娘仨个也拿着刨子去刨土,结果第二天一早,手掌一动就疼,都是掂筐子磨的。
铁牛不让他们干了, 娘仨个从头到脚都白嫩嫩的,没干过重活,再掂一天筐子手心能磨出血泡来,就倒土而已, 自己拎出去倒了再进来就片刻的功夫, 免得他们出门换靴子, 进门再换兔毛草鞋, 看着就麻烦。
还没说到两句他就被捂嘴了,他两个儿子首先就不干, 小孩就喜欢学着大人做事,跟着爹干活的机会可不多,又都习惯了进山下河,哪会像娘一样娇声娇气。
俩孩子都不怕手疼, 秋菊想歇一天再挖土的想法没人支持, 她只好也跟着一起拎筐倒土, 走在半路上手心火辣辣的,也不继续走了,直接把筐掀翻倒在原地, 拖着竹筐回去后,从灶屋里翻出以前盖水缸的一块木板,拿着砍刀噼里啪啦的给削平整,敲个洞出来系上麻绳,冲里面喊:来,只要半筐土,我拉走试试。
满月和烛光抬着半筐土出来了,秋菊给拎到木板上,人走前面拉着绳子,果真比之前省力,就是雪是浮雪,拉一趟过去木板上也铲了一大坨雪。
满月和烛光看着眼热,看了看还在闷头刨土的爹,爹,你先歇一会儿,来玩一会儿再干活。
男人摸不着头脑,这才刚刨上就歇气?头都不回的说:我不累,你们累了你们歇。
直到筐里的土满了,拎出去倒的时候才看到俩小子蹲块儿木板,秋菊在前面拉着跑,路上还有条压瓷实的雪道。
他走到半道上,满月拉着他娘他弟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个脸蛋被吹的红扑扑的,都还乐眯了眼睛,都下来,我拉土试试。
倒了土,拉着木板往回走,来,都蹲上面,我拉你们回去。
男人像头大水牛,把绳子掖在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拽着木板在雪地里淌,上坎的时候还要把控好力度,免得大力一逮,把木板上的人给掀下去了。
回到山洞铁牛继续刨土,旁边多了三个监工,土够半筐了就掂着往外跑,外面还等着的有两个狗,满月烛光加半筐土蹲在木板上,秋菊在前面拉着跑,小毛驴和肥肥在两边凑趣跟着跑,倒了土后,俩小子拉绳 ,秋菊蹲木板上,还喊小毛驴坐上来,但这臭狗死活不上来,只知道使劲摇尾巴,算了,这狗不会享福,拉着走。
到了上坎的地方,秋菊打算下来走,还没动就看到两只狗跑过来也咬着绳子跟着使劲,两个娃两只狗,往三个方向使劲,木板一会儿前行一会儿下滑的,她被晃的只能扣着木板边,手在雪上冰的刺骨,行了,停下来,我下来走,再晃一会儿我就像竹筐一样掉下去了。
上了坎了是下坡,三个人都蹲上去,木板顺着坡度滑下去,停下来之后再由满月和烛光拉着走。
然而到了下午,肥肥和小毛驴就跟人抢着拉绳,咬着绳子张着嘴,哈喇子顺着嘴边流下来又被冻成冰坨,秋菊把绳子抢过来,用裹了皮手套的手把它俩嘴筒子搓搓,狗嘴再张大一点舌头给你冻掉,傻狗。
把小毛驴半抱着给拖到木板上,看它一个劲的扑棱就拍了它两巴掌,对满月他俩说:把小毛驴按住,我们带它玩一趟它就上瘾了,把筐子提下来,顺着这半坡一用力,木板就滑起来了,把小毛驴吓得呜呜叫,肥肥也跑在木板旁边跟着呜。
木板一停,小毛驴就跳下来了,把抱着它的两个娃也给带翻到雪里面,秋菊走过去捏住它的狗脸,嘁,你是个劳碌命?嗯?转头对另一只蹦哒的狗说:来,肥肥你来坐。
还没碰到它,人家就趔着狗屁股扭走了。
秋菊捏了把雪扔过去,真是狗也气人。
晚上饭后,把灶屋的油烛给端了过来,一家五口围一起看铁牛动手做皮毛绑带,搓好之后秋菊再接手给缝补好,去,把肥肥喊进来试试。
满月站门口一喊,两只狗都跑进来了,铁牛拿着绑带在肥肥身上比划两下子,还没想到怎么绑,小毛驴就走过来把肥肥挤走了,站铁牛面前示意往它身上绑。
铁牛拍拍它墩厚的屁股,还不服老啊?十来年的狗了。
不老,它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都不老实,还能再活十年,秋菊毫不打盹的说,脸上也没有丝毫担心和伤心,哪怕小毛驴比满月还大一岁,但它现在跟七八年前没什么区别,毛色黑亮,牙齿锋利,喜欢疯闹,上山下水一点都不怵。
铁牛低着头没说什么,眼前的这只黑狗今年春天都没下狗崽了,不知道是在养生还是身体不行了,但它身架子看着不错,吃饭睡觉都和往常无异,还经常跟它的狗崽子们扑咬打闹,看着也没老的迹象,只希望它是为了多活几年不再生崽了。
绑带绑脖子上,不行,上坡时会勒狗脖子;绕着腿绑,又担心绳子把狗绊着再被木板撞到狗腿了;试了好几种方法,最后看这从脖子开始绕绑带,在狗身上缠好几圈,打结在狗屁股上这种方法还行,但缝好的绑带长度又不够,只好继续切割皮毛搓一起,再跟之前的接一起。
续起来后又试了一遍,成了。
看满月他们都在打呵欠了,铁牛让秋菊带着孩子洗脚先睡,他再把木板削薄一点,前面削个平滑的弯儿出来,免得碰到凸起的雪堆再给拉翻了。
有了狗拉木板,秋菊就不玩了,一只狗拉半筐土加一两个小孩在雪地里跑还不吃力,她要是再去蹲上面,狗可遭罪了。
就这她还是让两只狗换着来,她就待山洞里往筐里装土,往出拎,再接过空竹筐以及给小毛驴和肥肥换绑带。
在饭后的那段空闲时间,她抱着小久蹲木板上,让铁牛拉着绳子顺着压瓷实的雪道滑着玩,她做饭的时候嘱咐满月和烛光拉他爹,但每次出门看到的都是铁牛抱着小久在拉他俩儿子。
门前整天闹哄哄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非常罕见,离的远的不知道,反正这附近的几家孩子看着了也跟着在自家门前玩,但没个三两天他们就腻歪了,总觉得自己的没满月他们的好玩,经常玩着玩着就拎着木板子梗着脖子往满月他们那边看,身上被冻的冰凉才跑进山洞窝进被窝里。
有利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比满月大一岁,一个比烛光大两岁,他们住的离满月家最近,看的最清楚,在家闹着要让他爹把这十来尺的雪给铲了,要去找满月和烛光玩。
有利都被缠两天了,这天晚上眼看这俩小子又苦着脸巴上来了,不耐烦的老话重提:不都一样?去那边滑雪和家门口滑雪都是一样的,闹着要去,这十来尺的雪是那么好铲的?这还时不时的下大雪,铲了不一会儿又给盖上了。
他大儿子有点怵他,听了这话有点犹豫,想说又不敢说,暗中踢了一下他弟,他弟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就要去,就要去,念到后来还躺地上耍赖,弹的地上灰直冒,也把他老子惹火了,把地上的孩子拎起来就打,老子看你就欠打,要跟人家玩,玩的连人家小的都比不上,嘴上说不过,打架还打不过,天天脏的像是茅坑里捞出来的一样,比烛光大两岁,还听人家的话做事,老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憨儿子,有利把哭的鼻涕乎一脸的泥巴球推到他婆娘怀里,气冲冲的开门出去了。
有利媳妇用腿顶着扑过来的小儿子,拽住他那乱挥的胳膊,担心他打到自己撅起的肚子,对她大儿子说:把你弟拉去洗洗,去睡觉吧,我晚上跟你爹说说。
第二天,有利铲雪的时候,冲对面也在铲雪的铁牛喊,铁牛,你婆娘带你娃玩的那啥木板滑雪勾的我家俩傻儿子也要去玩,你看我这也过不去,你帮我把我们两家中间的雪铲一铲?铁牛可没那闲工夫去帮忙,铲一次就有第二次,有利这个人就是喊人帮忙时嘴勤快,轮到人家喊他帮忙的时候他躲的快不说,话还说的难听。
他和气的说:我在忙着挖山洞,铲个雪都要大半天,一下雪又要重新铲,我哪来的闲工夫,你反正也没啥事,就带着你俩儿子铲雪,说不定铲几铲子他们嫌累,就不来了。
实际上铁牛害怕那俩孩子来了也要让狗拉着跑,别说狗不愿意,自己一家子都心疼这俩肥狗,就说秋菊,狗拉木板给排班不说,做饭的时候还给人家加餐,所以还是各玩各的,免得在自己家门口几个孩子打架,不管对错,为了面子好看总要把自己孩子训一顿,给自己家找不痛快。
看那边的人不再吭声,铁牛胡乱铲几铲子,打个招呼也就进了山洞。
到底事情怎么样铁牛也不知道,反正没见有利再提过,他家的孩子也没再闹,偶尔在外面也能看到他们在外面玩,他也就跟秋菊提了一嘴,满月和烛光都不知道。
到了过年那天,秋菊把要带的肉收拾好,一家人准备走的时候,小毛驴和肥肥咬着绑带跑过来拦着路。
今天过年不拉绳,走,吃好吃的去,秋菊把它们狗嘴里的绑带扯下来扔到灶屋门口,看俩狗还不死心的要去再叼上,秋菊拉着铁牛喊俩儿子,快跑,别让它们追上。
嗷呜、呜呜呜、嗷~不回头就知道小毛驴和肥肥撵上来了,它俩一直都是,一旦被骗就要风风火火的追上去,势头吓人,但撵上了也就算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着一起走,但会把人盯的紧紧的,你一旦再跑它立刻就蹿上去。
这一次也是,秋菊低头看见狗头了就立刻停下来,害怕被狗给绊倒了,但停下了裤腿被咬住了,小毛驴趴在雪地里咬着秋菊的裤腿不松嘴,肥肥也有样学样的扒着满月和烛光。
秋菊拍拍小毛驴的狗头,这么喜欢拉木板?咱们回来了再拉,去阿爷家拉木板滑雪太招风头了,万一大家都要坐你拉的木板怎么办?可累狗了,还容易撞伤狗腿。
狗懂什么,几个字还听的懂,这一长段话它们的感觉不亚于人听狗叫,嗷呜和呜呜没区别,其实是说给满月和烛光听的,他俩跑的时候就不乐意,也是想让狗拉着木板去阿爷家好出个风头,想做惹祸的椽子。
满月听到他阿娘说会伤狗腿,立刻就没意见了,自己的狗自己心疼,自己都舍不得使唤哪会让它出去给别人卖苦力,他蹲下把肥肥扒拉开,迈开脚往前跑,嘴里还换着嘬嘬嘬,肥肥一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拔腿就冲,秋菊拍了拍小毛驴,嘬,你也去。
小毛驴没跑,只是松开嘴跟在人后面走,只有这时候才看得出来它的确年纪大了,玩心不重,有些犯懒。
铁牛一家离的远,是最后到的,秋菊脱了羊皮袄直接往灶台走,看阿丽坐灶门在烧火,她去把人拉起来,阿丽我来烧火,走了一趟有点冷,我来烤烤。
阿丽喊了声小婶也就起来了,但还是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秋菊本来想说哪有新媳妇第一年就蹲灶门烧火的,但看到她脸色就把话咽了下去,怎么,你有事要问?阿丽松了一口气,一两个月没见了,猛地见这么多人聚一起,大家都有话聊,自己明显就是插不上话,也不敢插话,只能傻傻的凑到灶台找个事做才不显得多余,现在可是能搭话了。
小婶,你嫁进来第一年的冬天是怎么过的?一直待在山洞里好难受,感觉出不过来气儿,说到后面她留意着婆婆的身影,声音明显小了。
秋菊爽朗的笑笑,我跟你一样,第一年一直住山洞里,难受的想哭,找点事做心情就好了,大姜出来铲雪的时候你也出来动动手脚,再学着编编篮子什么的,今年过了明年就习惯了,秋天就会为过冬做准备。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二嫂三嫂听到了也随口聊着才嫁进来的那年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说着说着就扯远了,阿丽就手托着脸听她们说,哪怕自己说不上话也没再觉得尴尬和多余。
今天一大早,铁牛拿着家里的砍刀出门了,过年的时候跟兄弟们商量好的,雪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在天刚亮就去河里敲冰往地窖里搬,这个时候地上还有残雪,泥巴沾不到脚上,河里的冰也化了一些,能敲得断。
才摸冰块的时候手被冰的都受不了,寒气都进骨头里了,更何况还要抬着冰块往地窖走,胳膊都没知觉了,要不是地窖费了工夫挖好了,他们宁愿夏天吃有臭味的肉也不想来吃这苦。
他们兄弟四个从一开始每天早上来敲冰变成后来的到了中午才来敲了往地窖扔,等到冰全化了地窖里也装了半窖冰块,把地窖口用石头、木板和泥巴埋严实之后也松了口气,只等夏天在搬开看冰还在不在了。
就连铁牛心里也在想着冰化了吧,化了明年也不折腾了,这天气摸冰简直是折磨人。
秋菊这段时间都没敢出门,就怕碰到大哥他们,虽然提议挖地窖的时候他们没意见,但这主意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没考虑到冬末凿冰寒气伤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