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鸟叫明珠

2025-04-03 16:12:12

入睡时星疏云厚, 夜半就落了雨,静谧的夜晚,雨点落在青砖灰瓦沙土地上, 伴着风声更是好眠。

鹦鹉倚在鸟笼上安睡, 风吹动鸟笼,它被晃醒,睁眼见院子里亮了灯,丫鬟和婆子正在搬角落里的花草, 它呆呆地瞅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啾啾开口:下雨了?嗯, 下雨了。

伺候它的丫鬟脚步轻盈的从回廊里走来,踩着脚凳取下鸟笼,轻言安抚道:雨大风大, 我把你的窝取进屋, 你别害怕,别乱飞。

鸟往天上看,又问:天亮了?没呢, 才到后半夜。

话落, 鹦鹉飞出鸟笼,嘀咕说:鸟去喊海珠收衣裳。

哎——丫鬟提着灯笼仰头看着鸟飞出去, 她不敢惊呼, 只得放下灯笼撑伞跟出去。

鸟淋着雨缩着脖,它飞进齐家的院子,正巧碰见夜出打猎的三只猫翻墙回来, 它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喵一声,不复之前嚣张的样子。

猫没搭理它, 跳下墙头蹿到檐下,支愣着大尾巴忙碌地开始舔毛,余光睨着落在墙头的鸟,鸟又飞走了才专心致志舔毛。

丫鬟刚开门出来,晃了一眼发现鸟又回来了,她脚步匆匆跟进去,问:你喊海珠了?没喊。

鸟抖毛,羽毛上的水珠飞出去,它站桌上让丫鬟给它擦毛。

你怎么没喊海珠?丫鬟跟它闲聊。

海珠睡前就把院子里的东西拾掇进屋了,晾衣绳上空荡荡的,鸟瞅了一圈觉得不用打扰海珠睡觉,但它不想跟丫鬟说,眼睛一眯装睡,毛擦干了自然会被送进鸟笼。

院子里搬挪的动静慢慢没有了,灯笼只留两盏,其余的皆数吹灭,丫鬟捧着鹦鹉大爷进鸟笼,出门回偏房睡下,躺下后跟同屋的姐妹说:一只鸟也挺气人,我天天伺候它,它对我爱搭不理,在海珠面前就殷勤的像只狗。

它要是没这点眼色,能让主子青眼相待?睡了睡了,你明早还要天不亮就起来铲鸟屎。

丫鬟更气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到天明也没停,韩霁早上醒来后先去看修的路,混着沙石的泥路湿润,但没被水泡烂,他安排兵卒趁雨小的时候从海边挑鹅卵石铺泥路上,一来不影响人走路,二来天晴了,鹅卵石也就陷在泥里了 ,捶平的时候能省些力。

回去的时候他去早肆买早饭带回去,下雨天潮闷,再钻进厨房做饭人难受。

他到家的时候海珠一家已经起了,进门发现鹦鹉也在,韩霁张罗道:没开火吧?我买了饭。

没有,鸟说你出门了,我猜你就要买早饭回来。

海珠敲了鸟尾巴,说:你的毛不沾水,你去喊我三叔三婶来吃饭。

鸟嗖的一下飞进雨里,越过屋顶飞进相邻的院落,大声喊:老三、贝娘、星珠,海珠喊吃饭。

来了来了。

人吃饭的时候鹦鹉就站在窗子上清理羽毛,它啾啾道:海珠,鸟昨夜来看你了,下雨了。

下雨了你来提醒我?海珠咬着灌汤包问。

对。

那你怎么没喊我?猫拦路。

鸟告瞎状。

海珠瞅它一眼不作声,又在胡说八道,它长了嘴,吆喝一嗓子猫可拦不住它。

她偏头跟韩霁说:下雨天你清闲了吧?我要写本书,开篇一直动不了笔,你帮我参谋参谋。

写书?韩霁惊讶,写食单?才不是,是海底万物录。

海珠有些得意。

比我堂叔有出息,行,我随你差遣。

韩霁为表支持,表示可以代笔,她说他写。

海珠拒绝了,只让他参与校正。

饭后,海珠姐弟四个跟着韩霁去他那边,冬珠他们跟长命去听夫子讲课,鹦鹉跟着海珠去书房,两人站在书桌前讨论,它站在桌上咔咔嗑瓜子。

……你写的太生拗了,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看得懂。

海珠夺下韩霁手里的毛笔,赶他去看书,走走走,你不适合当夫子,我自己来琢磨。

韩霁碰了一鼻子灰,他随手拿本书坐椅子上,试图说服:满篇大白话,流传到后世会惹人笑话,文字考究些,用些典故更好。

海珠翻眼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拿主意。

韩霁投降,转眼看鹦鹉探着头盯着,他拿几颗瓜子嗑,说:吃饱了就出去转转,跟长命听夫子讲课去,吃了睡,睡了吃,净长肉,再过一年半载你就胖的飞不起来了。

你真讨厌。

鹦鹉吐掉瓜子壳,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它不爱听,飞出去之前嘀咕:难怪海珠讨厌你。

放…鸟屁。

韩霁下意识吐脏口,他呸了两声,转头问:你是这么跟鸟说的?我可没说。

海珠笑开了嘴,谁说的你找谁去。

鸟还会撒谎不成?它指定是在哪里听到了这话。

韩霁可不放过这个机会,他放下书,走到窗边推上窗,慢步靠近海珠,一手搂过纤细的腰,质问道:是你说的?海珠放下沾满墨的毛笔,斜眼睨过去,她偏着脸,吐气如兰道:是又如何?下一瞬,两人黏在了一起,韩霁提着她的腰放书桌上,这个姿势她不用仰头,他也不用弯腰……但在某一刻,他低下了头,隔着月白色的肚兜轻轻碰了一下。

海珠攥了下手,她抬手摸上沾了细汗的下颌,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指腹摸索着来到颈后,衣领覆盖的后脖颈潮热滚烫,指腹稍稍用力,头颅知情识意地垂了下去。

草绿色的兰草被润湿浸透,在水色的滋润下,浅绿色的颜色逐渐变深,嫩叶一息之间变了色,在炽热的气息里,完成了春天到夏天的过渡。

咦?海珠?鸟飞落在窗台上,它一边抖毛上的水,一边拿爪推窗,大喊大叫道:鸟听到声了,鸟知道你们在里面,快开窗放鸟进屋。

海珠破功,她推来身前的人,低声说:快去开窗,别让它嚷嚷。

死鸟。

韩霁咬牙,他快速给她扣好盘扣,走到窗前打开窗,恼火道:怎么又来了?你们在做什么?鸟缩了脖,它迈着小步走进去,绕过韩霁立马探头探脑,略有些兴奋地飞到书桌上,说:海珠,鸟有事要说。

嗯,你说。

海珠端起冷茶喝一口,问:你喝不喝?不喝。

鸟忙接话。

海珠看向韩霁,他走过来就着她用过的茶盏喝盏冷茶,大马金刀地坐下,盯着鸟问:说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鸟嘎嘎两声,像是又傻了。

海珠跟韩霁对视一眼,又问一遍:不是有事说?额……鸟爪划破书桌上摊的纸,鹦鹉滑动着爪子,细着声音小声说:你问鸟叫什么。

海珠:……你叫什么?鸟装聋不答,又希冀地看着海珠。

怎么又不说了?韩霁不耐烦地点着桌子,说:不吭声就出去玩吧,去找长命,不然去找丫鬟要吃的喝的。

不是这么问的。

鸟急了,它舌头打不过弯,吭哧道:再问一遍。

海珠托腮拄着书桌,又问:行吧,你叫什么名字?没有名字。

鹦鹉大声说,又眼巴巴看着海珠。

没有名字?你以前没名字?你以前的主人没给你起名字?海珠有些不相信。

鸟晃动头,叨叨道:不重要,鸟现在没名字。

噢……海珠咂摸出点意思,试探道:我给你起个名字?鸟满足了,欢快地出声:鸟已经取好了。

什么?韩霁不算惊奇,说:什么名字?取好了说就是了,还绕这么大的弯子,非要让人问。

鸟生气了,它觉得韩霁话太多,直接扭头看着海珠,说:鸟叫明珠,明珠——在珠字上咬字极重。

难怪了,海珠憋着笑看向韩霁,说:像我妹妹的名字,极好。

鸟踮着爪爪,嚓嚓敲着纸片,它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你自己取的?韩霁怀疑,他迟疑道:明珠像个人的名字,不像鸟的。

鹦鹉不听他的,直接敲板:鸟就叫明珠了。

要不跟我姓算了。

海珠调侃一句,鸟是我齐家的鸟。

鸟不反对,心里美滋滋的。

齐明珠?韩霁总觉得怪怪的,问:你是公鸟还是母鸟?公的吧?下过蛋吗?没有没有,鸟不是母鸟。

齐明珠是妹妹的名字……韩霁嘀咕,你好意思?你别管,谁规定明珠只能是妹妹?海珠托起鸟捧到面前,凑近说:从今往后,鸟就叫明珠了,我们是小公鸟,但就叫明珠,谁也别管。

鸟开心死了,它贴过头用鸟喙蹭海珠的鼻子,大声说:海珠最好了,鸟最喜欢海珠!嘁。

韩霁撇嘴,过后又笑,他伸手弹了下鸟尾巴,感叹道:你真机灵。

鸟毫不谦虚地想它可是读过书的鸟,鸟中秀才,它不机灵谁机灵。

海珠拿起毛笔重新碾墨,毛笔沾墨落在纸上,齐明珠三个字一点一点落下墨痕过,最后成形,她看着纸上的字,再看看鸟,觉得合适极了。

韩霁嚼着这三个字,初觉奇怪,回味过来又觉得挺适合,若是让他给鸟取名,他想不出哪个名字比这个名字更有意义。

出去告诉大家你有新名字了。

海珠用毛笔在鸟爪上敲敲,说:去吧。

鸟激动地飞出去了,它先看见一个扫落叶的丫鬟,它大声喊:鸟叫明珠,鸟有新名字了。

又飞去长命院里放书房,闯进去打断夫子的话,它盘旋在人头顶,说:鸟叫明珠,鸟有新名字了。

初时所有人都觉得可笑又荒诞,不愿意叫它的名字,但在它一日一日不厌其烦地重复下,陆陆续续,大家开始称它为明珠。

当明珠鸟响遍永宁镇时,海珠的婚期也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