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鸟拆家

2025-04-03 16:12:13

回门日过后, 于来顺和秦荆娘就带着平生搭船回永宁了。

又过了两天,韩霁的叔伯兄弟也收拾了行李北上,家里的客人都走了, 老将军和侯夫人也带着伺候的下人离开岛回府城。

人都走了,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海珠跟韩霁住,因为长命也搬去跟风平住了。

没有人打扰,又不用顾忌长辈的眼光,韩霁跟海珠打发走院子里的丫鬟, 彻底放开了折腾, 经常公鸡打鸣才睡, 日上三竿才醒。

一个下雨的早上,风里湿漉漉的,鸟睡醒后飞出门又打转回来, 它蹲在松软的砗磲壳里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毛打湿了不舒服,它不想去喊两个懒汉起床吃饭了。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它听到主院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又进了偏院, 鸟好奇地飞到窗边看,见是韩霁, 它轻快道:懒汉醒了?韩霁没搭理它, 走到檐下收起伞,他披着头发走进来问:你不舒服?谁?鸟飞他肩上,问:海珠呢?韩霁捏着它仔细打量片刻, 看它不像病了的样子, 托着鸟撑伞又往外走,雨点落在伞上噼啪响, 他问它今早怎么没过去。

它闹出动静吵人的时候他跟海珠烦,今天没过去他跟海珠又担心它是不是病了。

既然醒了,韩霁喊丫鬟送早饭,这种阴雨朦胧的天,就适合待在家里不出门,吃吃喝喝睡睡。

海珠,你起床了啊?鸟飞出伞下冲进屋。

它没病,就是懒病犯了不想动。

韩霁进门解释。

海珠穿着宽松的衣袍,头上用金簪随便绾个髻,她打着哈欠走出去,丫鬟在摆饭了,她落座跟鸟说:以后醒了来这边叫一声,一直不见你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鸟啾啾几声。

韩霁从里间走出来,他的头发束了起来,说:吃吧,吃饱了再睡一会儿。

我晌午回去吃,你去不去?海珠问。

你回我就去。

人吃上饭了,鸟也分得了一碟面条,它不饿,叼着面条就是玩,韩霁嫌它恶心,喊丫鬟来给它洗爪子擦鸟喙。

饭后海珠撑伞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剪一捧沾满雨水的花回来插在花瓶里,想到从琼崖得来的沉香,她翻箱倒柜找出来,切一条点燃放在桌上。

鸟蹲在妆奁上看她动作,见她又拿来笔和纸,它顿时大喜,跳下妆奁欢喜道:鸟来磨墨。

海珠取半管水倒砚台上,墨条递给鸟,它用爪握着沾水画圈,单爪站着也不倒。

海珠展开纸,沉思片刻,水出墨了,她拿毛笔吸墨汁,低头开始落笔。

韩霁不打扰她,他出去一趟交代后厨多做几个菜,之后去书房办公,一直到后厨送了菜过来,他才去主院找海珠。

进屋发现屋里没动静,床上的纱帐落了下来,人在床上睡着了。

海珠?啧——撩开纱帐,入眼的是满床的墨痕和鸟爪印,就连海珠盖的被子上都是黑乎乎的鸟爪印。

至于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海珠,醒醒。

韩霁把人推醒,说:晌午了,不是要回去吃饭?海珠睁眼瞪着头顶的纱帐,怔怔地说:你什么时候去巡海?有两三个月没露面了吧?是有段时间没去了,怎么?你想跟船出去玩?不想出去。

海珠抓着他的胳膊坐起来,说:但我想让你出门。

韩霁不吭声。

海珠瞅着他,一个晃眼发现了床上的鸟爪印,她刚要骂,韩霁指了指床下,问:你烦我了?是受不了你,日夜颠倒了半个月,我感觉什么事都没做,时间一溜烟就跑了。

海珠掀被下床,伸个懒腰身上舒服多了,她弯腰对着铜镜打量,说:我的精气神都没了,你出去十天半个月再回来,让我休息休息。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了。

没有……有,海珠就是嫌弃你。

鸟从床底下钻出来,一直没听到人谈起床上墨痕的话,它以为韩霁跟海珠都不在意,却不料刚露头就被韩霁抓住了脖子。

床上的墨痕你印的?他问。

鸟不答,它又开始装聋。

越长越憨,好好的一床被褥被你糟蹋了。

海珠轻哼。

鸟也轻哼,韩霁听到了反手弹它一下,说:你还不服气?鸟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实际上眼珠子还在滴溜转,心想他们也没少糟蹋。

走了,我们该过去了。

海珠打理好自己,说:把它留屋里好好反省。

韩霁撩开纱帐把鸟丢进去,关上门窗跟海珠走了。

舍不得打鸟吧,嘻嘻。

鸟欢快地在床上飞,它钻进被窝里,从这头钻到那头,爪尖勾破了绸子,它顺势给扯烂,棉絮露了出来,它大爪一勾,学着人撒花瓣的动作飞起来,觉得床顶不够高,它飞出纱帐冲到屋顶,倒挂在檐上,用翅膀扇下落的棉絮。

午后,海珠跟韩霁回来,门推开,被风带起的棉絮飘了出去,而地上则是铺着一层白,床上的纱帐扯烂了堆在地上,床上一团糟。

齐明珠!韩霁大步走进来,先去看床底。

它不姓齐,也别带珠。

海珠要气疯了,咬牙骂道:别让我逮到它,逮到了我非拔掉它的毛。

床下没有鸟,衣橱里没有,房梁上也没有,韩霁喊人进来收拾,他跟海珠去偏院找鸟。

偏院也没有,饲养鸟的丫鬟说它就没回去过。

恰逢雨停,海珠跟韩霁分头在府里找,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它。

它不会跑了吧?海珠喃喃自语。

韩霁不相信它会跑,他派人去问过门房,问过周边住的人,还派人去沈遂家里看过,都说没看见鸟,他断定它就在府里藏着。

走了,我们回去吃饭,让它在外面流浪吧。

韩霁拉着海珠回屋,说:趁这个机会给它个教训,它现在是恃宠而骄,仗着几分小聪明越发胡来。

海珠也觉得人追着鸟跑不是事,又觉得鸟不会让自己吃亏受罪,她就跟韩霁该吃饭就吃饭,到了睡觉的时辰就睡觉。

这场雨停了我就出去巡海,大概半个月后回来。

躺在床上,韩霁开口。

深海的岛上养的鸡鸭如何了?也一年了,该运回来了吧?海珠趴他身上问。

嗯……韩霁心猿意马,他的手慢慢上移,心不在焉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巡海回来就过去。

不行,我担心鸟会来偷听。

嘘——韩霁抱起人,赤着脚下床,他走到床后面,床和墙之间还有个小空间,鸟就是溜进来了也看不见人。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府里的灯笼也熄灭了半数,除了值守的下人,其他人都睡下了。

饥肠辘辘的鸟再三探听,它悄悄从树上的废弃鸟窝里飞下来,偷偷摸摸回偏院,偏院的门窗都堵死了,它进不去。

它又翻墙溜去主院,门窗也关上了,屋里还有光,凑近了还能听见声。

流氓。

它暗骂。

它没多停留,也不缩头缩尾了,大大咧咧飞去偏院,大声叫醒海棠:鸟要喝水,要吃松子。

海棠松口气,这祖宗可算回来了,她去给它倒水抓松子,但不让它进屋,嘀咕道:你让少爷和少夫人好找,他们生气了。

鸟嗑松子的速度慢了,它心虚地垂下尾巴,狡辩道:海珠要打鸟。

谁让你拆东西的?人不睡了?夜风有些冷,海棠走过去关门,说:你今晚就睡我屋里吧,明早记得去认错。

鸟没吱声,它慢吞吞填饱肚子,又咂几口水,说:开门,鸟要走。

你去哪儿?海棠问。

道歉。

两个主子已经睡了,明早再道歉。

才没睡。

鸟想啄破窗纸钻出去,又怕海棠告状,它飞到门栓上嚷嚷着要走,还威胁道:鸟跟海珠说你偷鸟。

我吃饱了撑的才想不开去偷你。

海棠开门让它出去,嘀咕说:打扰了主子的好事你等着挨锤吧。

鸟飞去主院落在窗台上,听着里面的声音不断,它敛起翅膀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羽毛上的水都快被风吹干了,屋里还没消停,它索性闭眼打瞌睡。

直到屋里响起脚步声,它刚想喊,窗子打开了,一股味飘出来,它连忙闭上鸟喙,又伸长脖子哕一声。

韩霁:……好臭。

鸟一开口又哕一声。

滚,你不是跑了?韩霁关上窗。

海珠拉起被子盖上,说:别让它进来,给我擦擦,穿身亵衣。

鸟只听见了前一句,它守在窗外细声细气地道歉:鸟错了,鸟道歉,让鸟进屋吧。

屋里的人忙着收拾残局,没人搭理它。

鸟错了。

它提高声音喊。

鸟道歉。

鸟唱个曲子……之前学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能七拼八凑,想起来一句是一句,它蹲在窗外细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唱完了窗子还没开,刚想喊人门开了。

它嗖的一下飞进去,难得低声下气地跟韩霁打招呼:少将军好。

我不好。

鸟不信。

低眉顺眼不过一瞬,它又开始犟嘴,鸟来好久了,你舒服死了。

老子打死你。

韩霁四下看,一时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他从门后抽出鸡毛掸子就要揍鸟,也就错失了机会。

海珠救命——鸟疾飞,却不敢去投靠海珠,飞在房梁上不敢下去。

拔三根羽毛放桌上。

海珠困顿地出声,做错一件事拔根羽毛,在床上涂墨汁,拆了被褥,半夜偷听墙角,你认不认?鸟又装聋。

韩霁也困了,他不搭理它了,倒了水关上门开扇窗,他撩开纱帐上床,为了防脏兮兮的鸟上来,他把纱帐压被褥下面。

鸟啾啾几声,它小心翼翼飞下房梁,说:火还在烧。

没人理它。

鸟灭火了啊。

它从碗里咂口水,费尽心思飞起来吐在油盏里,没浇灭,它又去咂水吐,一次一次又一次,累得它都饿了,油盏里的积水终于淹灭了火苗。

此时海珠跟韩霁已经睡熟了。

海珠,你还喜欢鸟吗?鸟有点后悔了,它蹲在脚踏上嘀嘀咕咕。

当朝阳升起时,梳妆桌上并排摆着三根羽毛,两蓝一红,一旁又印了个黑色的爪印。

签字画押。

鸟蹲在铜镜前沐浴着金光仔细打理羽毛,今早它难得乖顺,来了不吭不响,轻手轻脚进来,也不去床上闹人了。

一直等到床上的人醒,它欢快地开口:早上好。

快晌午了吧?海珠看了眼漏进来的日光。

晌午好。

鸟改口。

今天挺乖。

海珠扯开纱帐下床,看见桌上摆的三根羽毛,说:以后不能捣乱了。

鸟提着的心放下了,大松一口气。

夜里不能再来听墙角。

韩霁嘱咐。

鸟不屑,吵死了,谁爱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