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陶椿,胡二嫂再进门发现屋里气氛怪的很,就连她男人也胆大包天地拉着脸,一副气得要升天的样子。
她没敢插话,走到一旁提起水壶倒水,先给老姑奶送一碗,温声说:姑奶喝水,消消火。
陵长哼一声。
胡二嫂顿住,她不晓得她哪儿做错了,公爹冲她发什么脾气。
过来。
胡家全招手,爹,娘,要是没事我俩先出去了。
行,你去看一下从康陵来的陵户。
年婶子开口。
胡家全拽着胡二嫂走了,出门了,胡二嫂小声问:我哪里惹到爹了?不是你,他是冲他姑母。
胡家全连姑奶都不想喊了,这老太太担不起他对她的尊敬。
不想让她再打听,胡家全出门后没在院子里多留,直接出门走了。
屋里,三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见胡阿嬷老神在在地坐着,一副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问题的样子,陵长气得心口疼,这要不是他亲姑母,他高低得骂一句卑鄙小人,实在是伪善。
姑母,我送你回去。
陵长打算把她送走,说:快要开春了,你修身养性一些时日,准备搬去陵殿吧。
陵里的事我们能自己处理,也没有大事了,你就别操这门子的心了。
胡阿嬷心想这不是他们求她的时候了,这会儿又抖擞起来了?她心里不屑,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说到底她年纪大了,靠自己出门都难,只能依靠侄子侄孙,要是年轻二十岁,她今天把这一屋子的几个人都训斥一顿,训也就训了,他们只能低头挨训。
可惜眼下白发苍苍,是人不是人都能骂她两句。
年婶子坐在屋里没出门,她端走倒给老太太的水慢慢抿着,她倒没有思索胡阿嬷得罪陶椿的事,以陶椿的性子,她压根不会把胡阿嬷的话当回事。
她琢磨着陶椿提出的主意,把榨油坊挪到山谷里,再在山谷里盖两排房子,这样一来山谷里也有模有样了。
忙的时候甚至能安排一队人长住在那里,可惜胡德成这个老东西要把作坊留陵里充当门面。
娘,我花嫂子过来了,说邬家兄弟把康陵的陵户领去邬家了。
胡二嫂进来说。
估计是为了火锅料的事,不用管,叫她安心准备饭菜,别误了事。
年婶子不想了,她走出去,心想老二赞同陶椿的主意,以后老二接手陵长的位置,由着他折腾吧。
家全呢?她问。
不晓得,估计跟康陵的人一起去邬家了吧。
胡二嫂说,娘,你找他有事?我去给你找人。
看她这个反应,年婶子就晓得老二没跟她说老太太的那句糊涂话,她摆摆手,没事,你忙,我出去转转。
胡家全在他二叔家坐着,年婶子找过去叮嘱他别叫他媳妇晓得他姑奶提的糊涂话,这话你也别放心上,见到陶椿还跟往常一样,把她当半个我尊敬着,她是我们安庆公主陵的贵人,也会是你的贵人。
胡家全点头,以后再接老太太下山别叫我去了,我不想再跟她单独待一起。
她快要搬去陵殿住了,以后就不常露面了。
年婶子说,你忍一忍,不叫你接就是你大哥去,到时候老太太再跟他说几句有的没的,你们兄弟俩保不准要生仇。
行吧。
胡家全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搓搓手,迟疑地问:我哥……他晓得吗?年婶子摇头,要不是有意叫你学着管事,也不会告诉你。
母子二人说着话往家里走,走到门口碰到胡大嫂从她娘家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陶罐,看着重量不轻。
大嫂,你带啥好吃的回来了?罐子给我,我给你提着。
胡家全快走两步。
就惦记着吃,是药,我娘托亲戚从康陵的大夫那里开了几副药,叫你大哥喝几天试试。
胡大嫂故意当着婆婆的面说,她进门三四年,老二媳妇进门三年,她们妯娌俩这几年肚子就没鼓过,八成是这兄弟俩的根子有毛病。
年婶子沉默一会儿,说:别乱喝药,等这批粉条做好,送货的时候他们兄弟俩一起过去看看大夫。
趁着做这笔生意,到时候过去跟康陵的人谈谈,看能不能把公主陵这个不着调的大夫送过去当几年学徒。
年婶子也是没招了,走不通胡阿嬷手里的路子,偏偏她家里的老少三个爷们儿都是急着看大夫的,只能从周边陵里下手。
三个人刚进屋,胡家文跟他爹先后脚也回来了,他在牺牲所喂牲畜,沾了一身的臭味,回家先洗手脱鞋进屋换衣裳,也就没注意胡家全一副心虚又高兴的样子。
再过几天,地上的雪估计要化完了,你要不要去帝陵找一下山陵使?年婶子跟着老头子回屋,说:答应给陶椿的弓箭你得去讨吧?再一个,你去打听一下,去年帝陵的俸禄有没有结清,要是只漏了我们公主陵,你得去山陵使面前告个状,免得太常寺的人进山看我们不吱声,他们今年又把我们漏下了。
他们吃虎胆子了?陵长反问。
没吃虎胆子但保不准吃了猪脑子,这种蠢人不是没有。
年婶子说。
我等入了三月过去,这批粉条做出来了,我先带走六七百斤,也能带十来个壮年男人跟着一起过去。
人多路上安全点,才开春,熊瞎子啥的都醒了,这时候路上不安全。
陵长说。
见他有主意,年婶子不说了。
*邬家。
陶椿把去年冬天没卖完的二十八块儿火锅料拿出来,说:本来有不少的,被我们陵里的人换走了,就剩这些了。
番薯换粉条是陵里的生意,火锅料是我自己的生意,不能用番薯换,但能用牛油换,三斤牛油换一斤火锅料。
你们要是没意见,就用八十四斤牛油换这二十八斤的火锅料。
今年秋冬宰牛了,你们再把牛油给我送来。
我们来之前,红玉已经跟我们说过了,肯定是没意见的。
我们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往后我们拿牛油跟你们换火锅料,肉也行,粮也行,这个好商量。
但你得提前给我们陵里准备至少二百斤的火锅料,秋末我们来换粉条的时候一起带回去,不要叫我们跑第二趟。
主事的人说。
愿意来公主陵买货而非叫公主陵的人送货,陶椿哪还有意见啊,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个你们跟我们陵长商量,最好定个固定的日子,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把粉条和火锅料都准备好,你们来了就能拉走,这样都不耽误事。
陶椿说。
我们也有这样的打算。
两方商定好,眼瞅着晌午了,康陵的人拿着二十八斤火锅料准备告辞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差点忘说了。
陶椿忙出声,今年秋冬再卖火锅料,我们会准备合适的罐子,罐子跟着火锅料一起卖,价钱会贵一点,可能要多半斤花生。
还能用花生换?可以可以。
主事的人没二话。
邬家兄弟俩把康陵的人送走,陶椿和姜红玉着手准备做饭。
邬家兄弟俩把人送到演武场交给胡家全,他俩上山一趟,托山上养羊的人给他们挤小半桶羊奶。
媳妇生娃娃没奶?养羊的人问。
喂狗,山谷里的老陶匠死了,他养的狗也饿得半死不活的,我挤奶回去喂十天半个月,看能不能把它救回来。
邬常安解释,叔,以后要麻烦你了。
那个……上午的时候来了两个人,是婆媳俩,好像是你们邬家的,要给牲畜接生,有这个事吧?你把这活儿托给她们,我是天天在山里跟着牲畜走,你明儿再来不一定能遇上我。
邬常安应了,回去的时候他特意往邬二叔家走一趟,刚到门口,两道奶声奶气的狗吠声从屋里传出来了。
石慧带着两只黝黑的胖奶狗走出来,邬二叔也扶着踉跄学走路的孙子追出来。
狗崽子已经逮回来了啊?长得像我家的黑狼黑豹。
邬常安爱屋及乌,他提着桶往狗碗里倒一碗奶,再把花斑狗的事说了,托石慧每天上山的时候挤小半桶羊奶送去他家。
我本来还打算把这只花斑狗养活了送来你家看门的,奈何它是个犟骨头,都要饿死了,还惦记着老陶匠,只能到时候再送回山里。
邬常安说。
是条忠心的好狗,以后送回山了,你们也常去瞧瞧,路过给它带点食过去,冬天再牵回来,免得又饿死了。
邬二叔嘱咐。
我也有这个打算。
邬常安摸两下小胖狗,说:二叔,我们回去了啊,家里还有客。
谁来了?我二舅兄。
邬常顺接话。
我下午过去坐坐。
邬二叔说。
青果盯着邬常安走了,他才松口气,这才有胆子靠近胖狗崽。
陶椿和姜红玉把午饭做好了,今天晌午把去年没舍得吃的熏猪头取下来炖了,还炖了一只熏鹅,姜二舅尝过熏鹅后,打算回去了也要想法子弄些鹅崽子养。
我早上去喂牛,发现母鸡在孵窝了,但窝里只有蛋壳没有蛋,鸡蛋都被狗吃了。
姜红玉跟陶椿说,要给鸡做个鸡窝,把鸡挪出牛棚,这时候不能再叫狗偷吃。
下午就做,搭个高点的鸡窝。
陶椿说。
还有,趁着还没做粉条,我们先把房子两边的空地开出来,等头一场春雨落下来就能种菜了。
姜红玉跟邬家兄弟俩说。
我把做粉条的活儿推出去了,往后不用我们一家五口齐上阵,不会那么忙了。
陶椿说,闲了能去帮忙,不想去也没事。
饭桌上的人齐齐抬头看她。
咋了,你们不嫌累啊?陶椿笑着问。
累是累,但这事推出去了,我们在陵里还说得上话吗?姜红玉问,我们累归累,但走出去有面子啊。
今年秋冬陵里能收上十万斤番薯,你信不信?能把人累死的。
陶椿说。
姜红玉想了想,那还是算了,这点面子她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