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能把三堂叔家的三个无赖货治服?李重不是很相信。
赖货怕狠人,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无赖也看对象,去年跟邬老三两口子对上了,他们一点便宜没占,一直到今天都是躲着陶椿走。
李渠拍了拍兄弟的膀子,说: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一个人去三堂叔家。
我跟你一起,打起来了我能给你帮忙。
打不起来的。
李渠推李重一下,快回去。
真不叫我去?李重不放心。
李渠摆手,等他兄弟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他才抬脚往他三堂叔家去。
李方青刚从丈人家接来三个孩子,三个孩子还带来一包脏衣裳,为了一包脏衣裳,他站在门外跟他老娘吵。
方青兄弟,跟你老娘干仗啊?李渠路过搭话。
李方青转身,说:没干仗,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
你咋走这儿来了?找我?对,陶陵长安排我们去断头峰下伐木,我来喊上你。
李渠直接通知,把巡山用的玩意儿都带上,我们要在山谷里住四五天。
又是伐木,李方青一听这两个字就累,顾及到他家在陵里的名声,以及他媳妇还在陶椿眼前做事,他不敢拒绝,磨磨蹭蹭问:啥时候?早点做饭,吃了晌午饭就走。
李渠一挥手,说:我还要去你大伯家一趟,他家的狗不咬你,你给我引个路。
李方青一听就知道有热闹看,他把三个孩子赶进门让他爹娘看着,他跟着走了。
李桂花家这会儿也在吵架,之前忙的时候,李桂花借病不干活,她在家洗衣做饭,眼下不用刷洗番薯,大儿媳和二儿媳都闲下来了,她急着把洗衣做饭的事扔出去,为了这事已经骂了半天。
大娘,我大伯跟我三个兄弟在不在家?李方青站院外喊一声。
院子里吵架的声音停下来,李桂花朝屋里喊一声,只有李铁斧趿拉着烂布鞋出来。
啥事?李铁斧还惦记着回床上躺着,站在门口没往外走。
找我三个兄弟,陶陵长安排我们去断头峰下伐木,再有一个月要烧炭制陶。
李渠吐露过来的目的,听说三儿的媳妇快生了,那他留在家里,老大老二收拾收拾,晌午吃过饭就跟我出门,要在山里住四五天。
李铁斧走出来,他脸上露出讽笑,偏头喊一声:老大——不去!李大吼一声。
你跟他说,我管不住他。
李铁斧装出没法子的样子。
堂叔你还是要管一管,最近陵里在选伍长,不瞒你说,我想试一试,眼下正是在陶陵长面前挣表现的时候,你们可别给我拖后腿。
李渠笑道。
李铁斧思量一二,自家子侄专门上门跑一趟,他是想给个面子,于是又喊大儿子一声。
但李大兄弟三个几天前才为了这屁事受气,哪肯给好脸,一个两个都说不去。
不是叔不给你面子,我老了,你三个不争气的兄弟不肯听我的话。
李铁斧装出一副无奈样儿。
李渠走到李方青身边,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爹在你们堂兄弟几个中年纪最长,他八年前没了,我们几家来往也不多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常来三堂叔家里,那时候我小奶奶还活着,她瘫在床上,要拉屎拉尿都是我跑出去喊你们……老大出来,你跟老二随你们大堂哥走这一趟。
李铁斧听这个堂侄叙起旧情,他想着不能为难他,转头朝隔壁两间屋喊一声。
李大李二兄弟俩满脸不高兴地出来。
李方青瞥身边的堂兄一眼,说:我们一家子兄弟,大堂哥有志向,我们都助你当上伍长。
我们给你帮这个忙,你当上伍长了,以后可多照料兄弟。
李大索要保证。
瞧瞧,还是我叔疼我,我话还没说完,两个兄弟就出来了,看来他们也不像叔说得那么不争气,至少是孝顺的。
李渠笑眯眯地继续说,我……说人话,蹬鼻子上脸是吧?李二不耐烦了。
我话还没说完,耐心点。
李渠看向李铁斧,这下脸上没笑意了,他盯着他说:我记得我五岁那年,可能还不满五岁,我小奶奶是那年过世的吧?那是个夏天,她躺久了,身上长疮,屋里味儿难闻的很。
她过世的那天,我被我爹打了一顿,我气得跑出来,为了躲他,我钻进她的屋,没多久就被熏了出来。
不敢回去又没处去,我就藏在你家的空米缸里睡着了,傍晚的时候被吵醒了,看见叔跟婶子……闭嘴!李桂花大喊一声。
李铁斧脸色铁青,他眼神飘忽,手也跟着发抖,好多年的事了,快三十年了,他都快忘记了。
堂叔和堂婶好狠的心啊。
李渠摇头。
李铁斧这下确定了,那天的事真被这小子看见了,这小子好深的心机,一瞒瞒了这么些年。
这话咋说?你看见我大伯和大娘做啥了?李方青直觉不好。
李铁斧跟李方青的爹同父同母,兄弟俩都是一肚子坏水,因为晓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成家后二人来往不多。
李铁斧清楚,要是叫他兄弟晓得是他捂死了亲娘,他死了都落不着安稳。
行,我晓得了,以后你说往东,你三个兄弟绝不往西。
李铁斧吊着眼看着这个堂侄,他阴笑道:好啊,我们不愧是同出一脉的,你小子道行不浅。
李渠想笑没笑出来,他冷嗤一声,说:惭愧,不,是羞愧,祖上缺德,这一脉生出一窝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罢,他大步离开。
李方青惊疑不定地在院子里扫一圈,他出去追李渠。
老东西,就叫他这么走了?李桂花紧张地问。
李铁斧看她一眼,警告说:闭上你的嘴,再说话我打死你。
说罢,他看向三个儿子,说:你们仨老实听他的,收拾收拾,早早吃完饭跟他去砍树。
李渠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只要能听得懂人话,都明白李铁斧夫妻俩跟他亲娘的死有关。
李大三兄弟再混再无赖,也没有弑母杀父的毒心肠,这会儿他们吓得不敢出声,巴不得能离开家。
大堂兄,你跟我说说,你之前那话是啥意思?李方青拽着李渠问。
李渠见他问都不敢问清楚,他暗嗤一声,面上和煦地说:没啥意思,说来你都没见过你奶,你还没出生她就去世了。
我这个堂孙替你们这些亲孙子尽孝了,你们可要好好听我的话。
李方青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爹,吃饭了。
李方青的大女儿喊。
李方青吓了一跳,回到家,他进屋收拾东西。
你掉魂了?喊你几声都不应。
李父站门口说话,渠小子去你大伯家了?咋说的?吵起来了?瞧你这鬼德行。
李方青避开他爹的目光,他看向他的三个孩子,决定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没咋吵,我渠堂兄说他在我奶面前尽过孝,我大伯没为难他,嘱咐李三他们听他的话。
李方青说。
你大伯撞邪了?这会儿又有孝心了?你奶死二三十年了,他就没去看过。
李母嗤一声。
李方青没接话,他心神不定地扒完一碗饭,拎上包袱就出门,离开时嘱咐说:别让孩子去我大伯家玩,你们好好看孩子。
*陶椿给邬家兄弟俩送饭下来,走到演武场看见东北方向过来一波人,走近一看是李家一帮人,李铁斧的三个儿子竟然都来了,还有李方青。
陶陵长,我把人都带来了。
李渠邀功。
陶椿不确定这是不是面子活儿,不过难得的是他肯担保能揽下李氏一族的事,这点来看是有魄力的,她给面子地说:还是你面子大,是有点本事,你这些兄弟和叔侄都服你。
是有点薄面。
李渠谦虚道。
那你们再等一等,等其他人过来。
陶椿说,我先回了。
临走时她转身提醒:不要进老陶匠的屋门,也不准伤害他那只花斑狗,有剩饭就喂点。
哎。
李渠应下。
陶椿离开,回去放下饭篮子,她去屋后找蛇洞,在蛇洞外跺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蛇出来,她回屋戴上斗笠换上长筒靴去竹林找菜花蛇。
菜花蛇没找到,陶椿捡到一条近十尺长的蛇皮,蛇皮套在手上还松松垮垮的。
邬老三不是说你五六月才蜕皮?莫不是这一个月吃得太多,长胖太快,所以才提前一个多月蜕皮?陶椿嘀嘀咕咕,她把蛇皮缠在手上,踢断两个竹笋拎走。
姐!姐!我在这儿。
陶桃蹦哒着招手。
陶椿快走几步,看见陶桃、小核桃、小鹰还有雪娘的女儿在雪娘家附近玩。
上来,回家。
小鹰,还有白云,你们去我家玩,我家附近没毒蛇。
陶椿喊,雪娘一家住的地方草木繁盛,保不住就有毒蛇。
你们的邬菜花在这儿,来两天了,不会有毒蛇。
雪娘走出来说,你也下来玩。
陶椿闻言准备下去,转而听见西边有蹄声,她估摸着是帝陵和定远侯陵的陵户来了。
等半盏茶的功夫,她看见一群牛从山道里走出来,落在后面的一头牛背上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大嫂!陶椿惊喜,她朝山谷里喊:陶桃,快回来,大哥大嫂来了。
陶桃并不高兴,她瞬间低落下来,望着才认识的小伙伴,差点掉下眼泪。
我要回去了,我家里人来接我了。
你们可别忘记我,我过三年就回来了。
陶桃伤心地叮嘱。
我过两年也出山了,等我出去我去找你。
白云没把出山当做是虎穴狼窝,她握着陶桃的手说:你要好好认字,多多念书,跟着武师傅勤快习武。
我爹娘说我们守陵人的一辈子,只有三到五年是在山外的,跟三五十年比起来很短很短,我们要在很短的日子里学好多好多东西,才能像陵长大人一样聪明又有本事。
对,我要像我们的陵长大人一样聪明又有本事。
小鹰大声说,我还有三年才能出山呢,不过我爹娘已经在教我认字了。
小核桃左右看看,说:你们从山外回来要给我带好吃的糖啊。
馋丫头。
陶桃笑,她牵住小核桃,说:我走了啊,我在山外等你们。
好。
好。
顺着坡往上走,陶桃牵着小核桃跑起来,心中的害怕彷徨都交给山风带走,她已经十岁了,跟十年比起来,三年不足为惧。
她要长大要学本事,大山会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