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里的水烧开了,陶椿拎着把手把罐子提下来,问:李山呢?雨停之后,他出去砍柴了。
邬常安走出来,你的衣裳湿没湿?鞋湿了吧?没有没有。
陶椿头也不抬地说。
邬常安莫名察觉到嫌弃,他心里不是滋味,静默了一会儿,又说:你钓了这么多鱼?十三条!陶椿嘿嘿笑,水潭里的鱼有饵就上钩,太好钓了。
邬常安暗暗哼一声,这就来劲了?你的鞋湿了吧?他又试探一回。
噢,是湿了,我待会儿脱下来烤一烤。
陶椿低头看了下。
邬常安暗暗吁口气,她的心思可真难猜!担心说多了又讨嫌,他转身走进熊洞。
陶椿取下雨披,她看了一圈,没地方挂,只能喊邬常安,你把上面的水擦一擦,晾一会儿铺地上。
李山扛着一捆湿漉漉的柴过来,他把柴丢火堆旁边,多烤一会儿就能烧了。
鱼挂起来?他问,我把之前挂熊肉的钩子找来了,鱼递给我,鱼鳞刮了?鱼肚子里的东西都弄干净了?只收拾了两条,天黑了,我拿上来弄,你收拾也行,我来做饭。
我收拾吧。
李山提一串鱼走出去,他心想这一天过得比他巡山还累。
陶椿搬来一块儿石头坐下,她也累了,忙的时候不觉得,歇下来了才觉得腿发软。
没有油煎鱼,陶椿叉条鱼放火上烤,鱼皮烤出焦色,她把铜壶吊火堆上,舀两瓢开水倒铜壶里,再把烤过的鱼放进去炖。
为啥要烤一下?阿胜问。
烤过的鱼香些。
陶椿叉起另一条鱼继续烤。
手上也没多的东西,鱼汤里就丢几片姜,再撒点盐,盖上盖子就行了。
人忙忙碌碌,两只狗无所事事,它俩趴在火堆边眯着眼打瞌睡。
陶椿去帮李山刮鱼鳞,离开火堆,她察觉到冷,落了一场雨,山谷里冷飕飕的,似乎山顶的寒气降了下来。
鱼收拾干净,李山拎下去在水潭里胡乱洗了洗,再拎上来,他用木钩戳穿鱼嘴,随后踩着空铜壶把鱼挂绳子上。
淅淅沥沥的水顺着鱼尾滴下来,落在狗身上,它俩一个劲舔毛,就是不肯动弹一下。
铜壶里的鱼汤炖好了,李山提下来,转手又挂个铜壶上去,煮什么饭?米粥?面疙瘩吧,不是还有面。
陶椿说,先喝鱼汤,等上面不滴水了再煮疙瘩汤。
成。
邬常安闻言,他自己走出来,出来了他暗松一口气,也不知道咋回事,阿胜好似变了性子,两人待在一起说话总觉得怪怪的,憋死他了。
李山衣裳是湿的,他进熊洞里换一身衣裳,顺带把阿胜扶出来,今天有没有觉得好点?这话提醒了陶椿,她竖起耳朵听。
不晓得好不好,反正能吃能睡。
阿胜坐下。
能吃能睡就行,多等两三天。
陶椿接话,伤口只要不恶化就是在变好。
阿胜叹一声,为了我,让你跟我哥累得要死,一整天没歇过。
想多了,没有特意为你忙活。
陶椿把碗递给邬常安,转移话题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山谷是个好地方,离断头峰只有两天半的路程,距离不算远,以后要是换不到粮食,我们能来这儿种粮食,这个熊洞刚好能住人。
跑这么远?李山没兴趣,他喝口鱼汤,好喝好喝,鱼汤怪鲜的,没多少腥味,你们快尝尝。
阿胜,你喝一口,我给你挟一块儿鱼籽。
以后我陪你过来。
邬常安悄悄说。
陶椿给他挟一块儿鱼腹肉,这个水潭里的鱼是冷水鱼,肉嫩,腥味淡,刺也少,还是旁处没有的鱼种,你多吃点。
两条大鱼四个人分,连汤带肉下肚也半饱了,陶椿从头暖到脚,之前的疲乏随之消散许多。
这鱼汤怪补人,我浑身舒坦,上次有这个感觉还是吃熊肉,浑身冒热乎气。
李山说,之后几天我也多逮点鱼,熏成干鱼拿回去,我媳妇儿怀娃了,我要带回去给她吃。
熊肉你也带回去,胡家全给我四根,我们四个人一人一根。
陶椿说。
行,我拿回去给我爹娘尝尝,我媳妇是吃不了的,她连羊肉都吃不好,嫌膻味重。
提起家人,李山话很多。
阿胜动了动嘴,他看邬常安一眼,最终没把话说出口。
说过一会儿话,李山去把疙瘩汤煮了,四个人各喝半碗,剩下的明早热一热还能再吃。
把邬常安和阿胜赶回熊洞,陶椿把湿柴架在火堆上,不一会儿,呛人的浓烟腾腾升起,两只狗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此时山谷里刮东风,熊洞口朝北,浓烟吹不进去,两厢便宜。
陶椿用剩下的热水把脸和脖子擦一擦,换上晾干的衣裳,她进熊洞睡觉。
邬常安和阿胜都躺着睡,李山靠坐在山壁上,陶椿拿上她的花棉袄也打算靠坐着睡觉。
你过来靠着我睡,我侧躺着,还有多的地方。
邬常安在黑暗中出声。
陶椿没吭声,也没动。
你靠着我睡舒服些。
邬常安仗着洞里黑,他看不清她的脸色,继续大胆地说,你夜里睡好了,白天才有精神钓鱼。
李山笑了一声。
陶椿起身,她拿着花棉袄摸索过去。
在这儿。
邬常安语气雀跃。
陶椿踢到他的腿,她矮下身坐在披风上,躺下去后,她伸手在他腰上狠掐一把,夜里可别做噩梦!邬常安疼得说不出话,下手真够狠的。
熊洞里安静下来,陶椿跟李山累了一天,两人很快就睡着了,邬常安睡不着,他睁着眼胡思乱想,越琢磨越精神。
阿胜,你还没睡?邬常安小声问,不舒服?没有。
你是不是怪我?邬常安忍不住问,你要是没从我手里接过砍刀,就不会受这个伤。
三哥,我没怪你,刀是我从你手里夺的,又不是你塞给我的。
阿胜压根没想过这个事,他当时亢奋的很,恨不得扑黑熊身上勒死它,拿到刀就失了分寸,想去劈开熊头,靠得太近,来不及躲。
我还以为你怪我,不想跟我说话。
邬常安嘀咕。
没有。
阿胜闭上眼,我没精神,也不晓得是死是活……睡吧,我想睡了。
熊洞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陶椿夜里醒了几次,每醒一次就要出去添一回柴,期间下过一次雨,山谷的夜风一次比一次冷。
好在黑熊的熊洞位置好,冷风吹不进去,洞里挺暖和。
*天色放亮,李山最先醒来,他出去做饭,刚踏出洞,他哆嗦着又退回去。
娘唉,一夜入冬了不成?他把棉袄穿上,见陶椿坐起来,他提醒说:穿厚点再出去,外面冷的很。
我晓得,昨夜就降温了。
陶椿也把棉袄穿上,这儿地势高,要比公主陵冷一点。
另外两个人也醒了,阿胜一睁眼先看自己的胳膊,他惊喜地喊:三嫂,你看我的胳膊是不是消肿了?陶椿从邬常安身上跨过去,洞里昏暗,她看不清他的伤口,不过胳膊捏得动了,不像昨天肿得跟石头一样硬鼓鼓的。
对,在消肿了。
陶椿为他高兴,一天三顿继续吃熊胆,把熊胆吃完了,你的伤估计就不碍事了。
我这条命是三嫂救的,要是没有你,我已经发臭了。
阿胜激动地攥住她的手,他郑重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只要三嫂开口,阿胜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陶椿:……这不是小说里的剧情?太尴尬了,尬得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话本子看多了吧?我一不打江山二没有血海深仇,上什么刀山下什么火海?陶椿挣开手,我拿粮办事,你不欠我的。
阿胜还欲说什么,余光瞥到邬常安,对方冷眼盯着他,他下意识觉得心虚,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邬常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气得想揍人,这死小子!年纪不大,心还挺野。
阿胜害怕被打死,他大声喊哥,我要撒尿,哥你扶我出去。
阿胜逃了,邬常安一个人坐在熊洞里生闷气,好兄弟惦记上他的鬼媳妇,这是哪门子的鬼事?没下雨了,陶椿下山把刀疤脸牵出来吃草,见草丛里有癞蛙,她踩死几只继续去钓鱼。
两只黑狗在山谷里撒欢乱跑,好端端的,突然朝山上跑,陶椿喊了几声,下一瞬上鱼了,她赶忙拉钩。
大妹子,饭好了。
李山喊。
陶椿把鱼拖出水,这才往山上跑,见邬常安黑着脸,她一脸莫名,一大早上谁惹你了?阿胜僵住了,他吓得不敢呼吸。
吃了饭我陪你去钓鱼。
邬常安说。
你想钓就钓呗,我待会儿再做两个鱼钩。
陶椿端碗递给他,随即端过自己的一碗。
早饭就是昨晚剩下的疙瘩汤,胡乱填一填肚子,陶椿把她收藏的熊指甲拿出来做鱼钩。
鱼钩还没做好,她听见狗在山上大叫。
李山在砍柴,听见声往上看,只见两只狗像是被什么撵了,连滚带爬逃回来了。
有东西从山上下来了。
他大喊,快步跑进洞里拿弓箭。
陶椿和邬常安也进洞拿上弓箭和砍刀,狗叫声渐近,追在后面的野兽也露出真面目,是三只长得像羊又比羊大了许多的野兽,头上有两个镰刀似的弯角。
陶椿认出来了,是羚牛,她真想喊祖宗,狗怎么想不开招惹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