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一。
当拓也有事打电话给待在器材室的朋友时,谈完正事之后,那名朋友说了一件令人玩味的事,内容是关于警方调查仁科直树命案。
那名朋友似乎在十号那天请了年假,因为这件事而被警方盯上。
问他去了哪里?几点到几点外出,回到家几点?简单来说,就是被警方调查了不在场证明。
可是啊,我坦白说我和仁科企划室长没有见过面。
我这么一说,刑警像是在找借口似的说:总之我们在调查所有那天请假的人。
朋友瞧不起警方地说。
是喔,所谓的无一疏漏策略啊。
实际上,那天请假的人有多少呢?不晓得。
全公司有几百人吧?我想应该不到一千人。
光是总公司就有两百人左右吧。
拓也心想,这么多人的话,就算是无一疏漏策略,对警方而言或许也不是太困难的作业。
不过,犯人不见得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挂上电话后,拓也假装在写报告,脑中在想:既然警方采取这种方法,康子应该也被调查过了。
她那天也请了假。
她到底是怎样回答警方的呢?只要她没有随口乱答就好了——拓也想象康子在刑警面前惊惶失措的身影,全身发痒、坐立难安。
她现在被警方盯上,就各种层面来看,都对自己不利。
她变成尸体被人发现之后,才受人瞩目——这正是拓也的计划。
倒是那家伙怎么样了,拓也将脸转向隔壁的研究开发一课。
开始上班之后已经过了半小时以上,却还不见桥本的身影。
他的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留言板上也没有交代去处。
挑这种节骨眼请假啊,拓也有些光火。
他不希望桥本现在太引人注目,但若是生病就没办法了。
过一会儿,一课课长走近桥本座位,然后用指尖敲桌面问一旁的主任:这里是怎么回事?以做事靠不住闻名的主任,用手按着脖子一带,偏着头搞不清楚状况。
一课课长命令他:打电话问问看啊!拓也从位子上站起来,假装在找资料,走到他们身旁。
数据和实验数据的文件夹收纳于墙边的一整面柜子中,所以拓也待在一课也不会启人疑窦。
主任打电话到桥本家。
对方好像没接电话,主任拿着话筒一动也不动。
隔一阵子,他放弃地放下话筒。
没接吗?课长问。
没接。
主任答。
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啊——?!课长丢下一句,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啊?!拓也心里也这么想,发生了什么事吗?拓也脑中最先浮现的是,桥本不会落跑了吧?他没有胆量杀人,也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会不会是苦思不出对策,最后藏匿行踪呢?但是拓也心想,他不可能做出那么轻率的举动。
不,且慢。
拓也想到了别种可能性。
这个胆小的男人与其落跑,会不会选择更直接的方法呢?换句话说,就是自杀,因为烦恼不已,最后选择自杀。
拓也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正是求之不得。
事到如今,那个男人只会碍手碍脚。
不过,拓也在心中低喃:你如果自杀,我会心存感激,但可千万别留下拙劣的遗书啊——到了下午,桥本还是没来上班。
拓也在实验大楼里,这栋建筑物位于总公司内,盖来只是为了做实验。
拓也他们使用的是三楼,楼层中到处摆满了机器人的样品机、实验仪器等。
拓也一手拿着装了速溶咖啡的纸杯,抬头看眼前的金属块。
长长的机械手臂以微米的精准度移动,其指尖能够轻柔地抓住小鸟,也可以捏碎砖块。
导入模糊理论(Fuzzy Theory),能使机械手臂完好如初地搬运几块硬度不一的豆腐。
而它的眼睛,能够立体地辨识物体形状。
完美,拓也点点头将咖啡含入口中。
这台机器人布鲁特斯,是拓也进公司以来不停制作的机器人当中,最杰出的作品。
当然,布鲁特斯并非万能。
然而,就受限条件下而言,其性能凌驾人类。
比起光会抱怨的现场作业员,它能够更迅速地进行高精准度的工作。
拓也一想象这出现在生产现场的那一天到来,就乐不可抑,大家肯定都会吓破胆。
机器人终究比不上人类——拓也最讨厌听见别人这么说。
会这么说的人,偏偏都是一无可取,所以更令他感到不悦。
人类到底能做什么?根本一无是处。
只会撒谎、怠惰、恐吓,还有嫉妒。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完成一件事呢?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遵照某人的指示而活着。
若是没有指示,就会惶惶不安,什么事也做不了。
如果只是按照程序行事,机器人肯定比较优秀。
而且你们不会背叛我——拓也在心中对着一排机器人说。
这就是他开始致力研发机器人的最大原因。
包含自己在内,人类个个暗藏私心,就是对人心有所期待,才会换来失望。
但机器人不会背叛。
机器人虽然只会按照期待行事,但对程序永远忠实。
机器人出现错误动作时,原因一定是出在执行程序的人身上。
拓也靠近布鲁特斯,触碰它的金属机体。
它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推心置腹的对象。
和机器人相处的时候,拓也忘了时间的流逝。
他哑然失笑。
这是发自心安、没有理由的笑。
他试着想象自己不曾体验过的世界,世人所说的亲人的温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时,从机器人后方发出喀嗒的微小声音。
谁?拓也离开机器人,举步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看见一个黑影穿梭在机械间的缝隙,朝门口的方向而去。
拓也走到走廊上,有人正冲下楼梯,楼梯间响着脚步声,但已不见踪影。
到底是谁呢?拓也莫名地心神不宁。
到了隔天,桥本还是没有出现在公司。
他部门的主任和课长从一早就走来走去,看来下午向董事做简报,似乎是由桥本出席,他要在董事面前发表研究内容。
不过是这么点小事,但是桥本的上司——主任和课长却办不到。
昨天,我回家路上去了他的公寓一趟,好像没人在家,我按门铃也没人应门。
主任说道。
没人在家?这情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课长脸上出现了焦躁的神情。
大概是从星期六下午开始的。
星期六?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因为信箱里插着星期六晚报之后的报纸,但是却没有星期六的早报。
……原来如此。
课长露出对主任另眼看待的表情。
拓也也感到佩服。
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就这个主任而言,已经算表现得不错了。
没办法。
打电话去他老家问问看吧。
课长忍不住命令主任。
他的大嗓门吵到身旁的人,令其他部门的人也看着一课,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课长的命令之下,主任调查桥本老家的联络方式,慌慌张张地按电话按键。
对方好像接了电话,主任有些口吃地说明桥本无故缺勤,然后问对方心里有没有个底。
从主任的表情来看,桥本的家人似乎也不晓得他为何缺勤。
桥本的父亲说要去他住的公寓看看。
主任挂上电话后说。
但是他不在家吧?课长问。
他说要拜托管理员开门。
说不定桥本在房里病倒了……后半句话语带保留。
病倒了?我想没那回事吧。
课长说,但还是显得紧张,接着他嘟囔道:桥本的老家在千叶吧?这么说来,不管怎样他是赶不上下午的简报了。
他满脑子好像都是如何在董事面前说明桥本艰深的研究内容。
铃木,由你准备。
他下定决心地说,铃木是主任的姓氏。
桥本死在家中的消息传开,是在当天下午两点左右。
拓也想知道事态如何,没有去实验大楼,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工作,但是当他听见这个消息时,不禁想手舞足蹈。
这下知道秘密的人就减少了一个。
干得好!拓也觉得桥本真是死得好。
死因到底是什么?一课的人员聚在一起,好像在谈论桥本的事,拓也也一脸阴阳怪气地加入人群中。
这就不清楚了。
桥本的父亲进入屋内一看,那家伙好像是坐在书桌前断气的。
比拓也大一岁的男人答道。
坐在书桌前……没有外伤吗?拓也之所以如此问道,是因为脑中浮现了桥本割腕自杀的画面,或者他是上吊自杀呢?然而答案,完全出乎拓也的预料之外。
没有外伤,他是病死的,听说可能是心脏麻痹。
2目送尸体被抬走后,佐山觉得事有蹊跷。
他听见MM重工的员工,而且是仁科敏树中意的一名男子死于非命,便从狛江署的调查总部赶过来。
但是桥本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到头来听说或许是病死。
真是白忙一场,他似乎是死于心脏麻痹。
矢野脸上露骨地表现出不耐烦地说。
到这里之前,他口口声声说发生了第二起命案,整个人显得干劲十足。
桥本敦司被人发现时,似乎是趴在书桌上断了气。
他一身睡衣,身旁放着一枝钢笔。
他身旁的直接邮件应该是星期六寄到的,法医推测他八成是死于星期六下午。
别无外伤。
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尸体反应。
但是时间点令人在意啊!仁科直树的葬礼结束后不久他就死了,我觉得事情未免太凑巧了。
而且桥本的父亲说,他的心脏并没有特别不好。
这种话没有参考价值,就算是心脏超强的运动员,也常常在某一天突然死于心脏麻痹。
这种事情我是听说过,但是……总之,桥本的死是巧合。
再说,要刻意让人引发心脏麻痹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姑且调查一下他身边的物品吧。
该做的还是得做。
佐山环顾屋内,走向书柜;架上放着一排排电子工学或机械工学的专业书籍。
除此之外,就是历史小说或SF小说的文库本、旅游书等。
感觉像是一般上班族的房间——书柜上摆着一个小相框,佐山顺手拿起来一看。
相片中是桥本和父亲,其余两人大概是母亲和妹妹吧,说不定是全家人去哪里泡温泉时拍的照片。
从桥本的年龄来看,大概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
真可怜啊。
佐山不禁低喃道。
父母把他拉拔长大,好不容易独立自主时却猝死。
佐山比起桥本,更同情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
当佐山将相框放回原位时,身后发出哐当一声。
回头一看,矢野蹲在书桌底下。
下一秒钟,他扯开嗓门叫出声,倒在地上。
喂,你怎么了?!佐山扶起他。
但矢野只是用力咳嗽,无法回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佐山将目光转向矢野刚才在看的桥本的书桌。
全新的钢笔被丢在桌上。
隔天星期三——氰化氢气体?来自鉴识小组的报告,令佐山他们瞠目结舌。
利用氰化钾或氰化钠下毒杀人常见,但是气体……荻洼署的会议室内,由于警方认为桥本死于他杀的嫌疑浓厚,于是设立了调查总部。
此外,这件事和先前的仁科直树命案可能有密切关系,所以实质上是联合调查的形式。
来自狛江署调查总部的调查人员也齐聚一堂,会议室挤得令人喘不过气。
这就是这次命案中,用来犯案的同款钢笔。
鉴识课人员高举钢笔,一枝平凡无奇的黑色钢笔,鉴识课人员接着进行分解,给众人看墨水囊的部分。
这是墨水管心,换句话说,这种钢笔不是插入墨水管,而是从墨水瓶中吸取墨水的款式。
将笔尖插进墨水瓶,以活塞运动的方式装填墨水。
窍门就像和从前的水枪装水一样。
问题在于这个装填墨水的部分。
调查结果发现,这里面好像装了氰化钾的结晶。
室内引发小骚动。
这么一来,会怎么样呢?荻洼署署长问道。
如果不去动它,倒是不会怎样。
原则上,氰化钾是一种稳定的物质,但是……鉴识课人员拿出墨水瓶,那也和桥本房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鉴识课人员打开盖子,将钢笔笔尖伸进瓶中进行活塞运动。
像这样装填墨水,就会引起变化。
不过这种情况下,必须是蓝色墨水。
因为蓝色墨水是酸性,和氰化钾混合会产生化学变化。
骚动情形变得更严重了。
黑色墨水不行啰?署长问。
不行,因为用来制造蓝色的成分含有酸性物质。
我们实际调查过在现场发现的蓝色墨水瓶,发现酸性稍微高于市售品。
也就是说,犯人可能是为了促进化学反应,事先添加了几滴硫酸之类的强酸。
有人出声说:是智慧犯啊!有几人点头。
聚集了这么多调查人员,但是应该没有人接触过这种犯罪方式。
也就是说,桥本敦司是吸了这种气体而死的啰?一名调查人员问道。
是的。
我们不晓得气体的产生量有多少,但毕竟是钢笔,产生气体的地方相当靠近脸部。
死者可能是在气体尚未扩散至空气中就已吸进体内,所以几乎是接近当场死亡的状态吧。
真可怕啊!有人说。
氰酸钾是很可怕。
实际发现时,化学反应已经停止了,但在狛江署的矢野刑警玩弄钢笔时,剩下的微量成分好像又产生反应。
产生的气体应该非常少量,但矢野刑警的呼吸中枢仍然受到冲击,整个人跌倒在地。
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调查人员当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话题人物矢野仍在医院,对他而言是无妄之灾,但托他的福,让警方发现了钢笔这个诡计。
因为氰酸钾中毒身亡,似乎即使解剖也查不出死因。
鉴识报告结束后,荻洼署的刑事课长针对钢笔进行说明。
据他所说,钢笔似乎是以包裹的形式,于上星期六寄到桥本手上。
尸体旁边的地上,有用来包装钢笔和墨水瓶的牛皮纸。
纸上的寄件人是仁科敏树,寄件日期是前一天十三日,盖着调布分局的邮戳。
该分局就在MM重工旁边。
我们针对这一点询问仁科先生,他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寄过这种东西。
佐山心想:那倒也是。
犯人不可能会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使用仁科敏树这件事令他在意。
住址、收件人、寄件人等文字,全部是用字处理机打的。
机种尚未锁定,但和MM重工里各部门的机器字体稍有出入。
钢笔是S公司的制品,用来包装盒子的东友百货公司的包装纸,和牛皮纸一样,都是在桥本家中找到的。
包装纸上贴着写了礼品的贴纸——精心设计过啊,佐山佩服犯人的作法。
仁科直树的尸体隔天,收到丧主寄来写着礼品的包裹,应该会觉得合情合理吧。
所以不难理解桥本会彻底中了圈套。
调查会议进入决定今后办案方针的阶段。
办案方向决定由荻洼署循线调查钢笔和氰酸钾,而狛江署则调查这件事与仁科直树命案之间的关联。
会议结束后,佐山他们前往狛江署。
他与谷口警部并坐在年轻刑警开的车后座。
不但仁科命案的调查进度停摆,现在居然又发生了棘手的事。
车子发动的同时,谷口开口说:问题是这次的案件和之前的命案之间是否有关。
桥本是不是被杀害仁科直树的犯人,基于相同的动机杀害?或者桥本本身涉及了仁科命案?我们应该思考两者的可能性。
佐山说:首先,我会试着调查仁科直树遇害当天,桥本的不在场证明。
谷口立即点头。
就这么办,但是桥本那一天没有请假吧?他没有请假。
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姑且查一下。
是啊!说不定能够不提出请假单离开公司。
还有,我也会试着调查桥本和仁科直树之间的关系。
他们在工作上有关系吗?他们同样隶属于研究开发部,两人之间说不定有关系。
佐山想起了在直树手下工作的行政人员的脸,她应该叫做中森弓绘,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对了,关于那一天有请假的人的不在场证明,全部调查完了吗?谷口试着改变话题。
可能和仁科直树有关的人,原则上都调查完了。
但是谷口不干不脆地说:我原本以为既然请假,一定有必须请假的理由,但没想到有很多人请假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吓了一跳。
MM重工的上司好像会指导属下计划性地请年假,所以员工工作一阵子就会休息。
日本人工作过度、不会玩乐是事实。
很多人都是看一整天电视,或者打小钢珠消磨时间。
要确认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也很辛苦。
没错。
那,有锁定特定的人物吗?只有一个。
说完,谷口竖起食指,话是这么说,但只是基于工作地点令人在意的理由。
是谁?仁科敏树他们的干部办公室里,有一个叫做雨宫康子的行政人员。
这个女人那天有请假,她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据她所说,她那天在街上闲晃。
佐山吁了一口气。
但光是这样,我也不能说她有嫌疑。
没错。
再说,女人是使不出那种杀人手法的。
勒毙啊……犯人用绳索从直树身后勒死他,而解剖的结果,并没有从直树体内检验出安眠药。
换句话说,直树应该有反抗。
如果男人拚命反抗,一般女人会被甩开。
不过,谷口说:如果有共犯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共犯啊?佐山感觉有什么要浮现脑海。
对于仁科直树遇害一事,他一直对什么耿耿于怀。
现在隐约看见了那个。
你怎么了?谷口问道。
佐山摇摇头。
不,没什么。
模糊的事物要成形,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
3拓也看星期三的夜间新闻得知,桥木并非病死,而是他杀。
这件事本身相当惊人,但更令拓也不寒而栗的是杀害方法。
用于犯罪的是和这同款的钢笔。
这个墨水囊的部分装了氰酸钾——新闻主播说道。
拓也冲向自己的书桌,从抽屉里拿出星期六收到的包裹。
这肯定和电视屏幕中的是同样的钢笔。
除此之外,蓝色墨水瓶、东友百货公司的包装纸、礼品的文字、寄件人全都一致。
而且——拓也试着分解钢笔。
墨水囊的部分呈半透明。
仔细一看,里面确实装了什么,是白色的结晶体。
拓也起了鸡皮疙瘩。
这真是吓死人了……拓也放下装了有毒物质的钢笔,盯着它故意用戏谑的口吻自言自语。
他这么做,是为了稍微减缓内心的恐惧。
神秘的杀人魔,不只杀了桥本,同时也企图杀害拓也。
拓也确信,这个犯人和杀害仁科直树的是同一人。
犯人不知基于何种理由,但锁定了计划谋杀康子的三名男子作为下手目标。
下一个是我啊——拓也感觉一阵凉意爬过背脊。
犯人会想别种方法吧,敌人知道拓也没有报警,告诉警方自己也收到了钢笔。
星期四的早报,断言桥本死于他杀。
或许是因为将钢笔作为凶器带给人不寻常的感觉,刊登了各方面评论家的意见。
这是非常具有独创性的犯罪手法,犯人是否精通毒物呢?——反正事不关己,某推理作家运用推理写作手法,一派悠哉地说道。
而另一栏因为死者是同一家公司的员工,而将这起命案与先前的仁科直树遇害一事扯在一起。
然而,却完全没有提到两者之间的共通点或关联。
其实记者并非不想提,而是没有任何线索,想提也没办法提吧。
看完报纸之后,拓也穿鞋准备出门,打开大门之前,他又环顾一次室内。
门窗全都锁好了,瓦斯总开关也关了。
但他心想,下班回家时,还是不能轻易进屋。
即使门窗上了锁,如果有心,或许要闯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此外,也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打了备份钥匙。
犯人说不定会用备份钥匙进屋,拿着刀子躲在冰箱后面。
或者,犯人说不定会事先打开瓦斯总开关。
天然气虽然不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但拓也回家打开日光灯的那一瞬间会引发爆炸。
拓也心想,对冰箱里的食物下毒也是一种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拔掉洗衣机的地线,设计让自己电死。
杀人手法多到数不清,他脸颊抽搐,面露苦笑。
现在想到的几种方法,都是自己想用来杀害康子的手段。
他作梦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有助于保护自己的性命安全。
总之,得设法先下手为强——当他走出玄关,锁上大门时,脸上恢复了严峻的表情。
到了公司,全部门上下果然都在讨论桥本的死。
话虽如此,却没有半个人大声嚷嚷,到处形成几个人的小圈圈,一脸阴沉地低声谈论。
拓也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便条纸;上面以工整的字迹写着:末永先生,仁科专任董事找您。
这是课里的女员工的字迹。
他向已经来上班的主任打声招呼,然后离开研究开发部的办公室。
到了专任董事室,宗方伸一也来了,和仁科敏树对坐在沙发上,敏树指示拓也坐在宗方身旁。
我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直树和桥本的事。
几乎在拓也坐下的同时,敏树开口道,没有多余的开场白,是这位专任董事的特色。
你对于他们的命案,心里有没有个底?敏树一如往常地,以平静而平稳的口吻问道,完全感觉不出他的儿子上周刚遇害。
不,完全没有。
拓也答道,不过,为何问我呢?我跟仁科室长和桥本又不是特别亲近。
于是敏树面不改色地说:这是基于单纯的理由。
我和宗方提起这次的事,他说,最具有杀害两人的明确动机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听见敏树这么说,拓也惊讶地看了宗方一眼。
他好像没听见敏树的话,也没意识到拓也的视线,目光对着墙上的风景画。
毕竟直树好像不承认你和星子的事,而且桥本也算是争夺星子的对手。
不过……敏树重新在沙发上坐好,跷起二郎腿。
宗方还说,你不可能选择让自己轻易被警方怀疑的手段。
再说,我们也很清楚,桥本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但是,敏树稍微提高音调,拓也不禁挺直背脊。
这种事情除了感情面之外,也必须合乎道理才说得过去,你真的心里完全没个底吗?没有。
拓也抬头挺胸地回答。
被警方怀疑时,你可以证明自身的清白吗?可以。
拓也这时瞄了宗方一眼,然后接着说:事实上,刑警已经调查过一次我的不在场证明了。
室长遇害的那一天,我出差去名古屋。
这件事应该得到了许多人的背书。
后来,刑警再也没来找我,我想是因为我的不在场证明获得了证实。
听他说完,敏树看了宗方的方向一眼,一度轻轻点头,然后再度看着拓也。
好,我知道了。
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想要客观的事实。
这样我就能和你讨论这次的命案了。
是,请您尽管说——拓也看着敏树的眼睛回答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康子端着装了三杯茶的托盘走进来,拓也立刻别开视线。
谢谢,你真贴心。
敏树对她说,感觉她好像微微一笑。
我也受了这位雨宫小姐的照顾,但是听说她再过不久就要辞职了。
是喔……拓也瞥了她的侧脸一眼,两人的目光差点对上的那一瞬间,拓也又垂下视线。
感觉就像一朵玫瑰花凋谢了,对吧?敏树回应宗方这句话,说:是啊,令人不胜寂寞。
然后伸手拿茶杯。
康子不发一语地退下。
眼看她就要关上门之前,拓也将目光转向她,她正微微低着头。
只有最后这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拓也离开专任董事室一搭上电梯,宗方随后进来,电梯里只有两人。
或许弄得你心里不愉快,但眼前的状况不容许我们串通,我希望你能谅解。
宗方看着关上的电梯门说。
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我也不太清楚机器人事业部的事。
我想,我需要你的协助。
他的言下之意是,飞机事业部的事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这件事不见得和部门有关。
只不过仁科室长和桥本刚好都是机器人事业部的人罢了。
希望是如此。
如果和工作有关,问题就严重了。
电梯停住,门打开。
那么告辞了。
宗方正要下电梯,拓也在他面前伸手制止他。
对了……他舔舔嘴唇,然后说:宗方先生对于这次的事,好像要助专任董事一臂之力,你已经透过客观的事实,证明了你自身的清白吗?拓也期待他会露出某种表情,但宗方仍旧面不改色,他看来反倒像是觉得拓也的问题很有趣。
当然证明了。
宗方说:那一天,我去了横须贺,晚上到仁科家打扰。
犯人搬运尸体时,我正在和专任董事喝白兰地。
话一说完,他轻轻拨开拓也的手出了电梯。
回到部门之后,拓也思考宗方的话,横须贺指的应该是飞机事业部的工厂吧。
宗方说他去了那里一趟,当天晚上回来。
拓也心想:但如果无法证实他在横须贺的不在场证明,就不能算是证明了他自身的清白。
因为搬运尸体的是包含自己在内的三人,宗方在这种期间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意义。
重点是,直树遇害时,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宗方伸一……啊——拓也心想,他是个不能轻忽的人。
仔细想想,他是仁科直树死后能够获利的人之一。
仁科家失去男丁,目前要继承敏树绩业的就是宗方了。
进一步放眼未来,他要坐上MM重工的社长宝座也并非梦想。
不过,拓也转念一想,宗方没有杀害桥本的动机。
纵然宗方从直树的尸体身上得到那封联署书,有人想杀害康子应该也和他毫无关系。
不,不光是宗方。
无论杀害直树的犯人是谁,应该都没有理由杀害在那封联署书上署名的桥本和拓也。
假如有杀害他们的理由——拓也这时脑中又浮现出康子的身影,对想谋杀自己的男人们复仇,这么一来就有可能了。
他心想:总之,得设法解决掉那个女人。
不管康子是不是杀害直树和桥本的犯人,对拓也而言,她仍是个眼中钉。
她辞职后要是回老家,可就不方便下手了。
就算不是这样,要动手还是趁早得好,拓也把自动铅笔当作刀子,紧握在手中。
得趁警方毫无头绪时,收拾掉这个麻烦的女人。
拓也心想:最好是制造杀害直树和桥本的犯人是康子,而她最后也自杀的状况。
这么一来,警方的动作就会停下来。
最糟的状况是,真正的犯人被警方逮捕。
犯人咬出包含拓也在内的三名男子,密谋杀害雨宫。
那一瞬间,游戏就结束了。
最好趁早,尽量早些——当他使力握紧自动铅笔时,桌上的电话响起。
他忽然回神,接起话筒。
开发二课。
末永先生?是我啊。
电话是仁科星子打来的。
4开始上班的钟声响起后不久,萩原找弓绘过去,命令她从室长室搬到大办公室。
开发一课的桥本遇害这个新闻,尚未在部门内平息下来。
因为室长有自己个人的办公室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那间房间预定要改成资料室,今天之内把你的办公桌和柜子移过来。
噢,拜托你顺便整理一下文件夹。
萩原快速地指示。
弓绘低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从萩原面前离去。
心想:太好了。
仁科直树死后,萩原成了名副其实的开发企划室长。
弓绘担心这么一来,他会不会将办公桌搬进室长室。
弓绘讨厌萩原紧迫钉人这一点,并看穿了他相当阴险的个性。
一想到要和那个男人两人独处一整天,就忧郁到快神经衰弱。
仁科室长好温柔——弓绘一面整理桌面、一面想起直树。
和他两人独处时,从来不曾感到喘不过气。
他总是体贴地营造气氛,好让弓绘能够心情愉悦地工作。
她心想:换个角度想,这才是最令人费解的一件事。
仁科室长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不,更奇怪的是,室长为什么将我调到他的部门呢?当然,弓绘也记得直树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氛。
但是这种气氛渐渐转淡,现在只剩下良好的印象。
仁科直树这个好人被杀害了——弓绘终究难以理解这件事。
或者他也活在卑鄙肮脏的人际关系中呢?开发一课的桥本明明看起来也是个和善的男人,为什么也会遇害呢?啊!她之所以停下手边的动作惊呼出声,是因为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
不,她不晓得这件事是否事关重大,但是不该隐瞒。
弓绘看着月历心想,那是几天前左右的事呢?桥本曾被叫到这间办公室。
当时,室长命令自己离席。
感觉完全像是要展开密谈……不,她想起了不只桥本一个人。
对了,还有末永,开发二课的末永,他也在一起。
弓绘犹豫该不该告诉刑警这件事,如果因为这件事令末永莫名地被警方怀疑,自己或许会感到过意不去。
如果改天被警方盘问的话再说吧——她说服自己,别主动告诉警方。
但是,如果警方问到就老实回答。
如此下定决心,她心情轻松多了。
她默默地收拾办公桌,整理柜子里的文件夹。
前几天调查人员来,带走了直树个人持有的笔记本,工作上的文件夹当然仍在原位。
当她在整理柜子的最下层时,心想:奇怪。
有几本标题是××年度工作计划的薄文件夹排成一排,其中夹杂着一本奇怪的文件夹。
昭和四十九年度工作计划。
说到这为何奇怪,是因为开发企划室成立于昭和五十年(一九七五年)。
成立前一年的计划书不可能存在。
弓绘抽出那本文件夹。
更奇怪的是,文件夹并没有那么旧。
七〇年代的文件夹,几乎都已经泛黄了,为何唯独它……?这到底是什么文件夹呢?她随手翻开封面。
弓绘请年轻男员工帮忙,将办公桌和柜子搬到大办公室,办公桌的位置在萩原旁边。
弓绘一坐上新位子,萩原正式向她打招呼: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弓绘应道,她只能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耶。
不,没什么。
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弓绘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后,开始以方便工作的形式,将办公用品摆放在桌面上。
萩原桌上的电话响起。
他迅速接起话筒,讲了两、三句话,用手掌捣住送话口看着弓绘的方向。
中森,你现在有空吗?刑警又来到大厅了,说是有事情想问你。
刑警先生……她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我现在可以。
萩原收到响应,在电话里跟对方说了什么。
他放下话筒后说:对方在会客室的十二号桌等,是一名叫佐山的刑警。
弓绘依言前往该处,佐山独自坐着等候。
之前和他一起来的另一名血气方刚的刑警怎么了呢?她一面心想,一面向佐山打招呼,坐在他对面。
刑警从有关仁科直树的事开始问起,像是后来有没有想起什么?或有没有听谁说起令你在意的谣言?没有。
弓绘答道。
那有没有发现什么?发现?发现什么呢?可能和命案有关的物品,像是仁科先生的随手笔记。
有没有呢?没有。
说完,弓绘将目光落在桌面上,在膝上握紧手帕。
刑警继续发问,净是和之前相同内容的问题。
所以她一样回答:我心里完全没有个底——关于桥本先生的事。
话题改变了,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他和仁科先生之间的关联呢?譬如最近工作上的关系加深了,或者有什么共同的兴趣。
弓绘偏着头。
刑警进一步询问:两人最近有没有见过面呢?两人……哎呀,不是两人独处也无所谓。
弓绘用力握住手帕,然后目光笔直看着刑警,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没有印象。
5佐山等到中森弓绘离开会客大厅,走到柜台旁的内线电话,拿起话筒打到研究开发一课,他事前和铃木主任约好了要见面。
铃木接起电话,说马上过去。
从他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是个懦弱的人。
打完电话后回到桌子,整理至今的打听成果。
就桥本的父亲所说,桥本和仁科直树似乎没有私人交情。
父子俩分开生活,照理说他父亲应该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但他父亲自信满满地应道:不,敦司这孩子有事情不会瞒着我们。
佐山心想,这份自信就是陷阱所在,但是没有道破。
他原本期待从中森弓绘口中问出一些消息,但期望却落空了。
她是最靠近仁科直树的人,所以佐山认为,她手上应该有什么线索。
对了,狛江署在传一件奇怪的事——事情和弓绘有关,她从前待在设计部,似乎是被直树硬调到现在的部门。
这件事似乎也传出了一点八卦,但终究只是谣言罢了。
中森弓绘那一天没有请假啊——即使如此,当佐山心想还是调查她比较好时,有人站在他眼前。
他抬头一看,一脸寒酸样的男人低头行礼,他给人的感觉果然和电话中一样。
这么说来,桥本先生那一天加班到晚上九点是吗?对于佐山的问题,开发一课的铃木频频点头。
他是桥本的上司,但这仅止于形式上,铃木本人坦白说:实际上桥本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研究。
你一直和桥本先生在一起吗?倒不算一直,但我知道他还留在公司里。
因为我在实验室看见了他。
原来如此。
佐山也想:如果他在九点之前有不在场证明,调查他就没用了。
佐山在调查十一月十日,也就是仁科直树遇害那一天桥本的行动,但看来他肯定是在工作。
对了,桥本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佐山以闲聊的口吻试探性地问。
于是铃木感觉也放松了些,态度变得从容,话也变多了。
嗯,他是个工作认真的男人,五官线条细致、身材肥胖。
他很有野心吗?佐山问道。
野心?哎呀,他感觉上不是很有野心,但好像有梦想。
怎样的梦想呢?像是未来想接触宇宙开发,所以他希望公司能派他去美国MM。
因为那里有做这方面的研究。
实际上,我听说他的愿望有可能实现。
所以他也很高兴……但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情。
铃木先前嘴巴动个不停,说到这里立刻变得缓慢。
他和仁科直树先生的往来情况如何呢?你有没有听他说过这方面的事?铃木偏过头。
基于工作有形式上的关系,但我不记得他们有私交。
关于先前的仁科先生遇害一事,桥本先生有没有说什么呢?主任这时又偏着头,理不出个头绪。
毕竟他不太说话。
他会避开话题吗?与其说是避开话题,倒不如说是觉得事不关己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那种事。
总之,他不会与人结仇,而且他很孝顺。
每个月都会回千叶老家好几次,开车载父母去兜风,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确实。
佐山出声应和,察觉铃木的话中,有些字眼令他有些在意。
桥本先生喜欢兜风吗?好像很喜欢,他说他也经常一个人去伊豆。
他开怎样的车呢?呃,自强活动时他载过我。
铃木用拳头轻轻敲了敲发际线后退许多的额头,然后说:噢,对了。
是皇冠(CROWN)。
他说,因为想让父母坐得宽敞舒适。
皇冠……啊!佐山想起那款车的车体,除了座位之外,后车厢也是大容量。
那次自强活动时,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接下了累人的司机工作。
他是个好人,我实在是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佐山心不在焉地听铃木没完没了地说。
桥本的白色皇冠停在公寓东边的停车场,似乎勤于打蜡,闪着新车般的光辉,看来桥本的性格也能从这种地方窥见一斑。
这么说来,车内平常也经常仔细打扫吗——?佐山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判断就有点困难了。
九点还待在公司的桥本是清白的,你调查他的车也没用吧。
佐山一提出想调查桥本的皇冠车的要求,谷口就发出这种疑问。
佐山也知道这是正确的想法,但试着坚持下去。
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调查一下比较好。
犯人是用车搬运直树的尸体。
就犯人的心理而言,我想不会用租来的车。
因为会留下证据。
我猜想,那辆车可能是犯人身边的车。
基本上,我同意你的想法。
谷口点头说道。
事实上,他让鉴识人员彻底调查过直树的爱车富豪。
因为犯人也可能用直树自己的车搬运尸体。
然而,鉴识人员却没有从富豪查出任何可疑迹象力而从公寓住户的证词得知,命案当天富豪车停在停车场中。
还是调查一下吧。
因为桥本可能将车借给犯人。
思考半天后,谷口接受了佐山的提议。
会不会出现什么蛛丝马迹呢?哪怕是一根头发也好——佐山看着鉴识人员作业,祈祷自己的直觉准确。
怎么样?佐山试着问正在调查后车厢的鉴识人员。
但还年轻的鉴识人员一面作业,一面偏着头。
有最近打扫过的迹象。
车上没有半张纸屑。
哦……佐山心想:有打扫过的迹象,可以解释成有希望。
犯人不可能不打扫就丢弃搬运过尸体的车。
不过,因为打扫过而找不到犯罪留下的迹象也很令人头痛。
佐山绕到座位的地方。
这里也有鉴识人员动作慎重地在采集指纹。
假如犯人借了这辆车,方向盘上可能有桥本之外的人的指纹。
好干净的车。
鉴识人员对佐山说:树脂部分涂了专用的保护液。
车上一尘不染。
实在不像是买了两年的车,看来车主相当常打扫。
会不会是最近临时打扫干净的呢?我想不是,如果不平常保养,没办法保持这样。
这样啊。
佐山心想,这样就不好玩了。
如果有临时打扫过的迹象,事情就好办了。
佐山说:麻烦你了。
正想离开时,鉴识人员发出惊呼声。
佐山一看,发现鉴识人员盯着车椅底下。
怎么了吗?嗯,我找到了这种东西。
鉴识人员交给佐山的是,一平方公分左右的纸片。
上面写了数字耶。
佐山说道。
白纸上写着1150的数字。
似乎是用盖章的,字体有些歪斜。
数字上面有一个橘色的金字。
这显然是用印的。
这是什么呢?佐山低喃道。
不晓得,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
嗯,他点头,我刚才也这么想。
接着他用指尖玲着纸片,试着让阳光穿透它。
喜欢开车兜风的新堂刑警,轻易地解开了佐山的疑问。
佐山将问题的纸片带回狛江署的调查总部内时,他看一眼便说:噢,这是高速公路的收据,肯定没错。
收据?嗯。
我想我身上有。
新堂从自己的钱包中拿出一张白纸,上头印着收据日本道路公团(译注:日本公营事业的特殊法人之一。
)。
佐山看见这个,马上就想通了,眼前这很眼熟,是在收票站一定会拿到的收据。
原来如此。
‘金’是‘料金(费用)’这两个印刷字的一部分。
那,‘1150’是用印章盖的金额吗?即使是看惯的东西,如果只有一部分就会认不出来,这就是一个范例。
新堂搓着鼻子说。
那不重要,这下确定桥本最近走过高速公路。
不,不见得是桥本本人开的车。
佐山自言自语地说。
一旁冒出谷口的声音:喂,你在想什么?就算那张纸片是在桥本的车上找到,也不能说和命案有关吧。
不管是谁的车,只要找一下都会跑出一、两张收据。
再说,没有找到搬运尸体的关键迹象吧?但是佐山站在谷口面前反驳道:您说得没错,但是我们不能放过从桥本车上找到这种纸屑的事实。
我向桥本住的公寓的住户确认过了,听说那家伙一、两星期一定会洗一次车。
洗车的时候,他八成会顺便打扫车内。
这么一来,应该可以认为这张纸片掉在车上,并非太久之前的事。
或许不是太久之前的事,但不见得就是仁科直树遇害的那一天。
但也不见得不是他遇害的那一天啊。
谷口瞪视佐山几秒钟,指示一旁的年轻刑警拿道路地图册过来,然后拿在手中,翻开后面的页数,递到佐山面前。
标题是高速公路过路费一览表。
东京到大阪之间的费用是多少?谷口问道。
佐山查表后回答:一万多。
他回答的同时,明白了谷口想说什么。
对吧,但是那张纸片上却写着一千一百五十圆。
换句话说,这不是行驶东京到大阪之间的收据。
不见得是直走,可能在半路下交流道,再上高速公路。
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还有一点,我想将焦点锁定在为何撕碎收据。
如果要丢弃的话,揉成一团随手一丢应该就行了,撕碎感觉是必须销毁这张收据不可。
或许是震慑于佐山的语气,谷口沉默半晌,然后放松嘴角的肌肉,露出放弃的表情。
总觉得你有点牵强附会,但不调查看看你是不会死心的。
我的老毛病。
这是好习惯,首先你打算怎么做?我想调查这张收据是用于哪个区间。
一千一百五十圆的区间啊,如果这是某种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好了。
说完,谷口将高速公路的费用一览表用力塞向佐山。
6弓绘第一次约我,我期待听你告诉我好消息,但感觉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酒井悟郎停止用手拿叉子戳牛排说道。
他看了弓绘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将肉片送进口中。
接着,他以开朗的语调继续说:没关系啦,你不用在意,如果你讨厌我就直说。
我已经习惯被甩了,失恋经验增加一次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咦?弓绘反问。
然后,她了解了他在说什么。
她稍微和缓面容地说:噢,你误会了。
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回答你。
那件事,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下?这次换悟郎咦了一声。
然后,或许是了解了她话中的含意,露出一口白牙微笑。
这样啊,原来不是为了那件事啊。
嗯,当然再久我都等。
不过,他盯着弓绘的脸,今天的弓绘,样子有点奇怪唷。
你不太说话,好像也没有食欲。
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嗯,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弓绘剩下一半以上的牛排,放下刀叉。
她确实没有食欲。
从以前每当她有烦恼时,就会马上影响食欲。
她今天准备下班时,决定找悟郎商量。
她打电话到悟郎的部门,问他今晚能不能见面。
他雀跃地回答:我预定要加班,但我会设法早一点走人。
七点在咖啡店碰面后,两人来到之前来过几次的这家牛排馆。
这家店以价格公道及分量多吸引顾客上门,携家带眷的身影格外显眼。
命案的事吗?悟郎压低音量问弓绘,好像又有人遇害了,这件事怎么了吗?弓绘默默低下头,不久后下定决心,将一旁的纸袋拉过来,然后从中拿出一本文件夹。
我想请你看这个。
弓绘隔着桌子递向悟郎。
他放下刀叉,用餐巾纸擦手,一脸狐疑地收下文件夹。
四十九年度工作计划……这是什么?总之你先看内容。
悟郎点点头,翻开封面。
他脸上一开始是匪夷所思的表情,眼看着变成了紧张的神情。
弓绘心想:发现这本文件夹时,自己大概也是这种表情吧。
弓绘,这……悟郎抬起头来,一面铁青。
今天,我在整理室长的柜子里偶然发现的。
吓了我一大跳。
悟郎,我问你,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他再度翻阅文件夹,然后摇摇头说:不晓得。
但是仔细想想,或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站在仁科先生的立场,这种东西也必须保存吧。
订为四十九年度工作计划这种虚构的主题?弓绘一说,悟郎沉默了。
我觉得很奇怪。
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隐情。
弓绘,你告诉过谁……像是刑警这件事了吗?弓绘摇摇头。
今天刑警先生来了。
当时我原本想告诉他,但是我没有说。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轻率行事。
我懂。
悟郎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嗯,弓枪点了个头,然后再度看着他的脸。
我总觉得这和室长把我调到现在的部门有关。
还有,和这一阵子发生的许多事情也有关。
和命案有关?不会吧……悟郎频频眨眼,舔舔嘴唇。
我也没有根据。
但我就是强烈地这么觉得。
我问你,悟郎,你肯帮我吗?当然,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想自己调查一下,虽然我猜不到和什么事有何关联,但我暂时想尽可能地调查。
接着,弓绘对悟郎说:否则的话,我没办法回答你。
悟郎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的眼,然后低喃道:或许吧。
7拓也于十五分钟前进入店内,坐在靠窗的座位。
点完咖啡之后,将脸贴近窗边,目光不离楼下的马路,这就是和星子约见面时的铁则。
今晚陪我,星子在电话中劈头就这么说:七点在常去的那家店前面。
可以吗?她的语气不容分说。
拓也答应之后,问道:今晚有什么事呢?搬家。
她答道。
搬家?我决定搬到大房间。
为了死去的人浪费一个空房间,很可惜吧?哈哈,原来如此。
简单来说,星子似乎要从现在的房间搬到直树的房间,而她要拓也帮她搬。
今晚只有这件事吗?是啊。
只有这件事你不高兴吗?星子尖起嗓子,真是个难伺候的女人。
不,不是那样,我以为你要找我谈的事是有关桥本的死。
桥本先生……他好像死了对吧?饶是个性泼辣的她,也稍微沉下了嗓音。
他是被人杀害的,你看过报纸了吗?看过了,但为什么我和他的死有关?哎呀,没有特别的理由。
没有理由,就别胡说八道。
七点唷,别迟到!话一说完,她就单方面地挂上了电话。
拓也不加糖和奶精,直接喝服务生送上来的黑咖啡,心想:并非没有理由。
对星子而言,直树也是个碍事者,她有杀害直树的动机。
不过,她和宗方一样,拓也从她身上找不出连桥本都要下手的理由。
喝完半杯咖啡时,拓也看见窗户下方有一辆保时捷停下,粗鲁地放下咖啡杯,拿着账单冲向收银台,打开钱包发现只有万圆大钞而咂嘴。
喝咖啡事先准备好钱不用找零,也是铁则之一。
收银小姐动作慢吞吞的,大概是打工的女高中生吧,她笨手笨脚地递出找零,拓也一把抄起,直接塞进口袋走出店外。
星子坐在保时捷的驾驶座上,边用指尖敲方向盘边等他。
拓也举起手,从另一侧的车门上车。
收银小姐耽搁了时间。
拓也找借口安抚她,但星子不发一语地驱车前进。
电子钟尚未显示七点。
即使如此,她应该还是不会等超过三分钟。
拓也曾有一次不知道她这个习惯,结果当他在咖啡店上厕所时,她立刻走人。
哪怕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五分钟,她也会二话不说地掉头就走。
所以和她碰面时,目光不能从咖啡店的窗户移开。
关于桥本先生的事,星子在车行片刻后说:我从报纸照片上,看到了用于犯罪的钢笔。
是S公司的制品吧。
拓也说。
星子不屑地冷哼一声。
就算是一介基层员工,我父亲也不可能送那种国产的便宜货。
稍微动脑就会起疑了,但桥本先生大概觉得那是高级货吧。
不是吗?拓也心里啐道,那对我们而言是高级货。
自己也险些着了道,中了犯人的毒手。
所以犯人真是笨得可以,这种拙劣的手法,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
应该是吧。
拓也一面回应,一面心想:觉得星子怪怪的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吗?到了仁科家,搬家业者的卡车正要离去。
据星子所说,直树的行李似乎是从狛江的公寓搬来,放进了后方的仓库。
我退掉了那间公寓,想顺便整理一下这边的房间。
拓也跟在星子身后进宅院。
这个家的长女,也就是目前身为宗方伸一妻子的沙织,也来指示两名女佣如何整理行李。
她和星子不同,感觉五官线条细致、个性娴静,她的五官也颇具日本特色。
拓也重新扣好西装外套的钮扣,向她打招呼。
我告诉她用不着急着搬家,但这孩子就是不听,真是对不起啊!沙织一脸歉疚。
于是星子一脸怒容说:当初要是那个人搬去狛江的公寓时,就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丢掉就好了,但爸爸和姐姐却都扮白脸。
接着,她拉着拓也的手说:快,我们走吧!走向楼梯。
直树分配到的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六坪大房间,地上铺着深红色地毯。
进房处有一套简单的沙发,床铺和书桌摆在窗边。
除此之外,还有包含大喇叭的家庭剧院组、排满专业书籍的书柜等。
电视柜中放着十七年份的百龄坛苏格兰威士忌,挂在窗户上的是和地毯同色系的窗帘。
这房间真棒,拓也说:从窗户就能看见外面的树林,简直不像是在日本。
原本这间房间应该是我或沙织姐的。
我现在都还觉得,如果找朋友来这里办生日派对一定棒呆了。
但那个时候,这间房间却突然被素未谋面的肮脏男人抢走了。
所以,我的房间是四坪大的和室,一点都不适合摆床铺或挂粉红色的窗帘。
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不合理的事吗?拓也心生厌烦,他不能理解,星子究竟不喜欢四坪大和室哪一点。
总之……我想搬进来这间房间。
其实不只是房间的问题,这是单纯的象征。
星子自行接受自己的说法。
拓也走向靠窗的书桌,拿起立在桌面上的小相框。
照片中是一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和念小学左右的男孩子。
这是仁科室长小时候的照片吧,他身旁的女人是他母亲吗?但是星子没有回答,从拓也手中抢走相框,然后扔进一旁的瓦楞纸箱,说:没有时间了,请你开始动手吧!首先把这个装了破烂的瓦楞纸箱拿去丢。
说完,她将旧杂志等物品丢进纸箱中。
继丢瓦楞纸箱之后,星子命令拓也将书柜中的大量书籍搬进仓库。
拓也以绳索将几本书绑成一捆,双手能搬多少是多少。
这令他想起了大学时代的打工经验。
星子说书柜和电视柜、影视器材等,她打算自己要用,但拓也一问到床铺,她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得睡那个人的床铺?!但是书桌你要用吧?床铺和书桌是两回事!星子怒斥道,离开了房间。
女人真难懂——拓也如此低喃,继续用绳索捆书的作业,再度环顾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他心想,果然人人生而不平等。
直树分配到这么棒的房间,在这么豪华的宅院中长大。
他来到这里时似乎是十五岁,但这一切并非他特别努力得来的。
只不过是他身上流着仁科家的血液罢了。
相较之下,自己又是如何呢?自己的父亲是个酗酒、无可救药的男人。
因为他要买酒,所以拓也必须压抑各种欲望,从没进过柑仔店,也没有买过塑料模型。
拓也下定了另一个决心,总有一天我要住进这间房间。
如果娶星子为妻,这并非遥不及的梦想。
拓也心想,书籍大致上整理好了,却发现书桌底下还有几本。
他机械性地进行作业,无意中看见其中一本的书名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书名是《扑克牌魔术入门》。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用绳索捆好的书。
类似扑克牌魔术的书共有六本。
这是怎么一回事?拓也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书上,整个人愣住了。
这时,星子进来,问他怎么了。
拓也抬头看她,说他发现了许多扑克牌魔术的书。
那也难怪。
她若无其事地说:毕竟那个人好像很迷扑克牌魔术。
他很爱让人抽牌,然后猜中那张牌的数字,自得其乐。
他很擅长吗?拓也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好像是吧。
我没陪他玩过,所以不太清楚。
星子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
8关之原、小牧、岐阜羽岛、名古屋、丰田、丰川、冈崎、三之日、大井松田、横滨,然后是厚木、东京。
以上是东名~名神高速公路的一千一百五十圆的区间。
厚木·东京间……啊——佐山很在意这个区间。
除此之外的区间,好比说要得到关之原、小牧间的收据,就必须在半路下两次高速公路。
然而这个区间因为东京是终点,所以只要在厚木下一次高速公路。
犯人将尸体从大阪搬运至东京的途中,是否一度在厚木下高速公路呢?为什么必须那么做呢——?说不定是因为发生车祸引发塞车,半路下高速公路,改走高速公路底下的一般国道二四六号线至厚木,再从那里驶上东名高速公路。
从御殿场到都夫良野隧道一带,半夜经常发生车祸。
佐山试着询问日本道路公团。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当天晚上的东名高速公路状况良好,没有发生车祸。
如果曾经走东名高速公路,从大阪开到东京的人,就会知道这条高速公路行车顺畅,开起车来很舒服。
这么说来,难道犯人从一开始就预定要在厚木下高速公路吗?佐山自言自语地说,将目光落在道路地图上。
他观察厚木交流道周边,但是没有特别之处。
他看了手表一眼,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他将双手向上伸展,做了一个深呼吸,听见身后有人说:你好像陷入了苦战耶。
原来是新堂回来了,他应该去了荻洼署。
你很慢耶,荻洼署那边掌握到什么消息了吗?但是新堂坐在佐山面前,噘起下唇摇摇头。
包裹上盖的是调布分局的邮戳,但是负责人完全不记得犯人的长相。
毕竟已经过了几天,而且邮局人员每天要面对大批客人,也难怪会不记得。
而且中间隔了星期六、日,尸体又发现得晚。
或许犯人很走运吧。
犯人不只这件事情运气好。
荻洼署的人好像也去了包装钢笔的东友百货公司,但似乎没有半个店员记得买用来犯罪的钢笔的客人长什么模样。
真的吗?但是钢笔和小包裹不一样,买钢笔的客人不可能多到店员完全不记得的地步。
你说得没错,钢笔又不是天天有人买。
可是正因为如此,店员才会忘记。
譬如涩谷的东友百货公司,用来犯罪的钢笔是在两周前卖出去的。
这在发票上留下了纪录,所以不会错。
荻洼署的人好像还问了其他分店,每一家分店卖出钢笔都是在两周前。
因为这个缘故,就算店员没有记忆也不奇怪。
所以犯人在两周前就准备好了吗?是这样没错吧,犯人在仁科直树遇害之前,就准备好了吗?真奇怪。
是很奇怪。
假如当时就已经准备好用氰化氢气体犯案,一般不是都会先用这一招杀害仁科直树吗?我也这么认为,或者杀害直树和桥本的犯人是不同人呢?不,我认为是同一个人。
因为桥本和直树命案有某种关系,所以才会被杀害吧,而这会是犯人从一开始就预定好的吗……?不晓得。
佐山搔了搔头。
总觉得案情卡住了,有某个环节脱钩了。
佐山先生。
新堂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去仁科直树的老家看看。
老家?这种说法很奇怪,是直树十五岁被仁科家领养之前住的家。
也就是母亲这边的老家。
是喔。
在哪里?爱知县的丰桥。
他母亲的兄弟姐妹应该住在那一带。
我啊,想进一步了解直树的背景。
我总觉得因为他是仁科家的人,底细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关于这点,佐山也有同感。
很好啊,就看谷口先生同不同意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能不能请佐山先生向署长说呢?我想如果佐山先生开口,署长应该听得进去。
没那回事,但我就说看看吧。
我现在想要一个突破点。
说完,佐山将注意力拉回道路地图。
他也想要突破点。
他虽然也对犯人杀害直树的动机感兴趣,但首先想解决这件事。
关于那张收据,有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了?新堂也从对面盯着道路地图问佐山。
很难,我觉得那张收据绝对和命案有关,但是怎么也找不出头绪。
目前,我认为这是行驶厚木、东京间的收据。
他说明达到这个结论的理由。
新堂仔细听他说明,但提出疑问:不,未必一定是厚木、东京间。
为什么?其他区间的话,就得下两次高速公路唷。
这我知道,但我很在意尸体被人发现的地点。
地点是直树的公寓对吧?也就是狛江。
这我知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狛江,与其在东京,不如在东名川崎下高速公路比较快,不是吗?说完,新堂翻开那附近的道路地图,佐山看着地图惊呼出声。
原来如此,新堂说得没错。
如果要下高速公路前往狛江,在川崎下高速公路比较近。
我真是太粗心了。
佐山不禁低喃道。
或者犯人也很粗心呢?听见新堂这句话,佐山摇头否定。
计划周详的犯人,不可能刻意绕远路。
你说得没错,如果要下高速公路,就会选择川崎。
那么,那张收据是从哪里开到哪里时的收据呢?9打扫完直树的房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拓也在仁科家中用完餐、洗过澡之后,回到自己家时,终究还是感到疲惫,伺候任性傲慢的千金小姐还真辛苦。
拓也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中转动,到此为止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是拉门把的同时,他想起自己现在身处险境之中。
他稍微打开大门,试着闻闻味道,没有闻到瓦斯味。
他伸长手臂打开电灯开关,乍看之下,屋内没人,于是他才放心进屋。
关门上锁,还不忘拉上门链,然后抽出一支雨伞,拿在右手脱鞋。
窗户上了锁,他逐一检查隔壁房间、浴室、厕所、壁橱内。
确定屋内没有躲人,他才将雨伞放回原位。
他检查信箱,今天没有邮件。
接着检查冰箱内,罐头和真空包没问题。
如果要下毒的话,就是乳玛琳和开封的纸盒牛奶了。
拓也心想,这类的东西还是全部丢掉比较保险。
反正在这种心情下,也不会想吃下那种东西。
他确定没有人进屋的迹象,这才坐在餐桌椅上,松开领带、脱下袜子。
伤脑筋啊,他深吐一口气,如果每天都得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根本受不了。
他心想:总之只好一一收拾掉他们了。
只剩下这个存活之道。
这种情况下,存活两个字并非单纯的比喻。
得先解决掉康子——拓也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钢笔,那件会产生氰化氢气体的可怕礼物。
也不能直接用这个当凶器,如果康子是杀害桥本的犯人,这招当然无效,就算她不是,她应该也知道桥本是被这件凶器杀害的。
然而,其中装填的氰酸钾并不能随便丢弃。
让康子服下这个杀了她,使她看起来死于自杀。
因为使用栢同的毒物,警方大概会判断杀害桥本的犯人自杀了吧。
问题是怎么让她服下。
等到两人独处时,再混入果汁中让她喝下就行了,但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重点是,假如康子是这一连串命案的犯人,说不定她也想杀害拓也。
必须思考——不出现在康子面前,让她服下毒物的方法。
拓也将钢笔放回原位,从柜子拿出酒杯和Chivas Regal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将琥珀色液体注入酒杯三公分高,拿着酒杯坐在床边。
他喝了一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粗心的事。
Chivas的酒瓶已经开封了,可能被人下毒,也能事先将毒物涂在酒杯内侧。
拓也拿着酒杯,保持这个姿势一分钟左右,确认痛苦是否会袭上身,但除了腋下流汗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之后,再度喝酒。
这件事说来诡异。
想杀人的拓也,现在反被人盯上。
他心想:这么说来,这次的命案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想杀害康子的直树反而被杀。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到底有何打算呢?拓也想起在直树房内发现的扑克牌魔术的书。
实际上,自从他发现那些魔术的书之后,有件事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听见扑克牌想起的是,当直树向拓也他们提起杀害康子计划时的事。
杀人计划分成A、B、C三种角色。
实际动手杀人的是A的工作。
任谁应该都不想扮演这个角色。
所以大家以扑克牌决定,洗了好几次牌之后,各自抽了一张,然后由拿到数字最大的人挑选希望的角色。
想到这里,拓也心中产生第一个疑问。
直树为什么会想用扑克牌决定角色呢?当时,拓也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但实际上是否有特别的理由呢?也就是说,擅长扑克牌魔术的直树能够发挥这项技巧的理由。
但假如真是如此,直树应该会设计不让自己负责A的工作。
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拓也和桥本分别抽到国王和4,挑选B和C的工作。
也就是说,不得不负责A的工作的人,是抽到2的直树。
可能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直树从一开始就打算由自己扮演A的角色。
为了达成这项目标,而以扑克牌抽签。
A是直接动手杀害康子的角色,他为何希望扮演这个角色呢?他想亲手手刃康子吗?不,应该不可能,拓也立刻否定。
仁科直树不是那种男人。
再说,如果他希望那么做的话,直说就好了。
即使不用扑克牌魔术,大家也会乐意将杀人的角色让给他。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呢?拓也低喃道。
关于杀害康子,仁科直树肯定有事瞒着拓也他们,所以他才会遇害。
桥本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遇害,而现在连拓也的性命也被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