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到家,冲了澡之后,我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
我披着浴袍转开电视,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不论转到哪一台都没在播报新闻。
从冰箱拿了罐装啤酒出来,我喝了一口之后叹了口气。
疲惫感全跑了出来,紧紧地包覆着我的身体。
唉,我喃喃自语:没想到连他也被杀了——不用警察调查我也知道,坂上丰是被杀的。
他是继川津雅之、新里美由纪之后的第三个牺牲者。
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是,在去年一同遭遇了船难事故。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的最终目的是杀光所有跟那起事故有关的人吗?我推测接下来还会陆续出现牺牲者。
像是在嘲笑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的警察和我们一般,杀人事件会一直持续下去。
目前可以想到的结果只有两个,我思索着。
一个结果是,全部的人都被杀。
虽然不是阿嘉莎?克莉丝蒂写的故事,不过结果却还是一个都不留。
另外一个结果是,某一个人活下来,然后其他的人全都被杀死。
在这个情况下,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犯人,这样想应该颇合理。
想到这里,某个名字又从我的脑海里浮出来。
古泽靖子。
她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足以让整个推理的方向完全改变,可是我却找不到她的行踪。
而且,我想,坂上丰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呢?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虽然拒绝了我们,不过又好像很难受似的。
给我一种感觉:他是在拼命忍耐自己想要将一切公诸于世的欲望。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把皮包拉近身边。
在皮包里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我记忆中的那份剧团简介。
这上面介绍的是这次他们要演出的现代剧,上面也有坂上丰的名字。
当我看到坂上的角色时,差点被啤酒给呛死。
上面写着——伪装成老人潜入养老院的穷学生。
伪装成老人?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川津雅之的东西被快递送来那天,一直躲在阴影下盯着我看的老人身影。
那个快递员说他没看清楚老人的脸,我也只瞥到一眼。
那个老人该不会是坂上丰乔装的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是原先就知道川津雅之的东西会送过来我这里,才特地前来监视的吗?然后若是逮到机会,他会不会就打算把东西偷走呢?没有错,我想。
去年的意外之中,一定有什么大家都想隐瞒的秘密。
当我去拿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我也知道打来的人是谁。
你看新闻了吗?冬子劈头说道,声音带着非常明显的失落。
对方又捷足先登了。
我说:差一点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了。
犯人是不是知道这样,才把他杀掉的啊?我想应该不是吧……总而言之,我们的确是被对方抢先一步了。
……应该要约早一点的。
冬子不需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对了,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告诉冬子,日前看到的老人有可能是坂上丰乔装的。
果然冬子也很惊讶。
敌人的监视真是严密啊!总之,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件之后,我们非得尽快知道事故的秘密不可。
警察现在可能也差不多应该抓到那三个人的共同点了。
但是要找谁问呢?冬子说。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就是山森由美。
不过你还没有拿到让她开口的工具吧?我理直气壮地摇摇头。
我觉悟了。
做了一次深呼吸,我说:用更强硬一点的手段吧!2在坂上丰被杀害三天后的晚上,我和冬子坐在车子里头。
你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吧?右手抓着方向盘的冬子问道。
她一边说着,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
沿着我们停车的这条路向前约几十公尺处,有一幢白色的洋房,冬子的眼睛就是看着那幢房子。
山森由美搭乘的宾士车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进入了停车场。
责任我来担,你别担心。
我对着她的侧脸说道。
我没在担心啊!如果山森社长知道是我们干的,大概也不会联络警察吧!要说担心,大概也只有这辆车——从刚才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怕它刮伤。
冬子这么说完,敲了敲方向盘。
这辆车——白色的宾士,是她向熟识的作家借来的。
就算使用强硬一点的方法也要和山森由美碰面,把事情问出来——这个决定本身是很好,不过如同我一直所担心的,和山森由美见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启明学校会有那辆白色宾士车接送。
一个礼拜两次的小提琴课,老师也都亲自到停车场来接她,等到下课了又送她回到车上,保护得非常彻底。
除此之外,她几乎完全不会外出。
原本会去的教会,也听说自从我上次逼问的那一天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因此和冬子再三讨论以后,我们决定把目标摆在小提琴课的时候。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硬要说的话,可能只是因为小提琴老师家位在山区,往来行人比较少,我们比较能期待夜幕低垂的黑暗能帮上一点忙吧!过没多久后,宾士车上的时钟显示着八点四十分。
我看到了之后,打开右侧的门下车,然后加快脚步走向山森由美现在应该在里面练习小提琴的那间房子。
西式洋房外头围着一圈非常称头的砖墙,旁边有个可以容纳两辆车的停车场。
现在停在那里的,只有那辆白色的宾士车。
我偷偷窥视驾驶座,发现司机正躺在斜斜的椅子上打盹。
我绕到驾驶座旁边,叩叩叩地敲着车窗。
从他的方向看过来,应该会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我的脸。
司机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突然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打开电动车窗。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先把车子挪走吗?我用流露着万分抱歉的声音说道。
司机好像在想我是谁的样子,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只用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因为等一下载货的卡车要开进来。
我说:所以要从这里把货物搬进去。
事实上,这个停车场的后方设有类似卸货专用的出入口。
司机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出入口之后说:原来如此。
他了解似的点了点头,那我要把这辆车停到哪里去呢?这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咖啡厅,我指着道路的远方,您可以先停在那里的停车场里稍作休息。
由美小姐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们会来叫您的。
然后我掏出一张千元大钞给他。
司机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还是收下了。
接着他精神百倍地发动引擎。
在确认了白色宾士已经朝着咖啡厅的方向离去之后,我朝着反方向,用双手做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和刚才的宾士同样的引擎声从远方传来,两颗大灯亮起之后,车子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过来。
我们的白色宾士车停在我面前。
好像进行得还满顺利的嘛!冬子说。
好戏现在才要登场呢!再过没多久,小提琴课就要结束了。
要让引擎一直开着吗?好啊!于是冬子没有熄火就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
做完这些事之后,我们就躲在停车场里。
仔细倾听的话,可以听到小提琴的旋律飘扬。
这应该是由美拉的吧!力道强劲而圆滑的音色,或许可以说是她所隐藏的内在表现。
出乎意料地,我们享受了一场音乐演奏。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小提琴乐声从我们耳畔消失了。
我们在停车场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玄关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交谈声也传了出来。
我们相互点了头之后,慢慢地走出去。
咦?没看到中山先生耶!他跑到哪里去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牵着由美的手,一边端详着我们,一边说道。
这位女性就是小提琴老师,而中山大概就是那个司机的名字吧!她看着我们,不过眼神中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兴趣。
我想她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路人吧!高大的女性让由美坐上我们的宾士车后座,砰的一声关上门。
然后嘴上好像说着什么,又抬头向周围张望。
看来她对眼前这辆白色宾士一点疑心都没有。
走啰!我说道。
没问题!冬子回答。
我们俩迈开大步,直接朝宾士车走近。
老师原本用有点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疑惑。
不过让她的脸色有了决定性改变的,是冬子稀松平常地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刹那。
小提琴老师张大了嘴巴,然而她又好像不知道在这样的场面,自己该说什么台词才是。
这是我的名片。
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把名片拿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下,嘴巴还是张得开开的。
人类在碰到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时,做出的反应真的很有趣。
请告诉山森先生,我们一定会将他的千金平安送回去的。
我说完话的同时,也跟着坐进后座。
先坐进来的由美好像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个,等一下!请代我们向山森先生问声好。
留下手里还拿着我的名片的小提琴老师,我们的白色宾士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了没多久,由美就发觉坐在自己隔壁的,正是前几天在教会和她说过话的那个女推理作家。
可能是因为我的香水味道而认出来的。
我非这么做不可。
我说完便向她道歉,由美什么话也没回答。
冬子停车的地方,是距离山森家不到一公里的某个公园旁边。
那是一个只有秋千和动物形状水泥块的简单公园。
由于实在是太过阳春了,里头甚至连对情侣都没有。
我想继续前两天我们聊的话题,我说:你会跟我谈吧?由美沉默地摸着小提琴盒。
可能透过这个动作,可以镇定她的情绪吧!爸爸他……沉默的时间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张开嘴轻声说:说不可以随便乱说话……他说我那个时侯意识不清楚,是不可能明确地记得什么事情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但是你有自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吧?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吗?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
爸爸说我是把梦境和现实混在一起了……由美!我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腕细得令我吃惊,好像一用力捏就会折断似的。
我之前也说过吧?可能一直会有人被杀哦!解救他们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先抓到犯人,而你的记忆对这件事情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就算这个记忆,像是梦境和现实的八宝粥一样也没关系。
因为在这个八宝粥里面,一定藏着另外的线索。
我注视着由美的脸,冬子好像也透过后照镜凝视着由美。
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车内,因这股令人难受的氛围,让我感觉更狭窄了。
你应该知道坂上先生吧?因为由美歪了歪头,所以我又补充说明,坂上丰哦!他是演员,是去年和你们一起去海边的其中一个人。
她可爱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
我看着她的嘴唇继续说道:他也被杀了。
她的嘴唇又抽动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你骗我的吧?是真的,电视新闻上也都有报导哦!我一边说一边想到,跟她说电视什么的好像没有意义。
报纸也一样。
在山森家,应该会有人特地把报纸的新闻念给她听,告诉她社会的动态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坂上丰死掉的事情,说不定是故意隐瞒她的。
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这是真的。
坂上先生被杀害了,犯人正在把去年船难事故的关系人一个一个杀掉哦!少女的眼睛里浮现出再清楚不过的恐惧。
我看穿由美的迷惘了——她的心在动摇。
你的父亲可能也被盯上了哦!我故意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接着她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
爸爸他也被……妈妈也是哦!一直沉默的冬子坐在驾驶座上说。
她说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最具效果的一击,因为由美的身体在一瞬间颤抖了。
嗯,没错。
我说:的确,妈妈也有可能是犯人的目标哦!还有由美——你也是。
由美深深地垂下头,并且维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钟。
接着她抬起头来做了一次深呼吸,转过头来面向我。
那个……如果我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你会帮我们想想办法吗?我透过后照镜和冬子交换了视线,镜子里的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会想办法。
我说:总之,只要是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我们都会去做。
由美低下头来,小声地说道: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哦!我答应你。
我点点头。
3好像假的一样,我脚底下踩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眼睛看不见的少女,用这样的说法来形容意外发生那瞬间。
无法用视觉掌握现场状况的她,只能用身体失去平衡这个感觉来判断游艇上发生的事情。
她说,在她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消失的几乎同一瞬间,海水就袭了上来。
究竟是自己掉到海里,还是船浸水了,她自己并不清楚。
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掉到海里去过。
她说道。
总之就是全身都浸在水里吧!在恐怖中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被某个人抱住了。
别担心,是爸爸哦!这个声音随后传进她的耳里,于是她死命地抓着父亲——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爸爸叫我不要随便乱动,所以我就只管抓着爸爸的手腕,把自己完全交给爸爸。
我的身体好像朝着后方漂流,我想大概是因为爸爸的游泳方向的关系吧!救人的时候,好像就是要那样游吧?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思考着。
究竟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抵达无人岛,她好像也不知道。
由于恐惧的缘故,所以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然而实际上是不是真的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她说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不只那个时侯,关于时间经过的长短,她平常也没什么概念。
或许真的是那样吧!靠近无人岛的时候,因为脚下终于踩到陆地,所以我终于放心了。
结果,全身的力气好像消失了一样。
对于她说的话,我发自内心的同意。
坐在前面的冬子也点了点头。
好像到了无人岛之后没多久,由美就失去意识了。
这大概是因为从极度紧张状态突然解放的关系吧!而且她应该也消耗了相当的体力。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马上就知道那是一起搭船的人们发出来的。
知道那些人也都成功逃出来之后,让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然后她便不再说话了。
这种沉默的方式,就像是明明一鼓作气要飞跃什么东西,可是在最后关头还是决定停下脚步一样。
也因为如此,她露出一种厌恶自己的表情。
有一个女人尖声大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声音很大……好像要把喉咙喊破似的。
她喊了什么呢?我问道。
求求你们……由美说着,她的语气非常强烈,连冬子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边。
帮忙……那个女人这么叫着。
我理解地点点头。
求求你们帮忙——她是这么说的吗?是的……嗯。
我说道。
那她是希望大家去帮谁呢?因为那个女人自己应该已经得救了吧?他……她中断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那个女人说的是——求求你们帮帮他。
帮他……吗?你记得那个女人是谁吗?冬子开口问由美,那个时侯参加的女性,除了你之外还有四个人吧?你的妈妈和秘书村山小姐,还有摄影师新里美由纪小姐,跟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人。
你不知道是哪一个吗?我不知道,由美摇摇头,不过因为当时有情侣参加,所以我想应该是那对情侣的女方。
可是名字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情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新里美由纪和村山则子就都不能列入考虑了。
当然,也不可能是山森夫人。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是想找人救她的男朋友啰?我再一次确认。
我想应该是这样。
那个时侯还有谁在那里呢?听完我的问题之后,由美痛苦地扭曲着脸。
爸爸……好像还有好几个人也在,不过我不太晓得。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小,而且我自己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对不起。
不用道歉哦!我说道。
然后呢?在那边的人怎么反应呢?他们有去救那个女人的男朋友吗?虽然我叮嘱自己要尽量用泰然的口气,不过一不小心声音还是急促了。
她摇了摇小巧的脸庞。
好像有某个人说没办法的样子,不过那个女人还是一直哭着拜托大家。
我那时候心里想,叫爸爸去想想办法就好了呀!可是当下我好像又昏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每次想要回忆的时候,头就会开始痛起来,而且就像爸爸说的一样,我也觉得自己搞不好是把梦境和现实混在一起……所以我才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一把抱起小提琴的盒子,然后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往前坐了一点。
这就是你在无人岛经历的事情吗?我问完,她便像发条娃娃一样点了头。
我将手掌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说了声:谢谢。
你能够保护爸爸吗?我在手掌上略施了点力气。
你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保护他了哦!那幸好我有说。
当然啰!在我说话的同时,冬子开始发动汽车。
我们开车把由美送到山森家门口,按了对讲机,告诉对方已经把他们家的千金小姐平安无事地送回来了之后,便不管对方的大呼小叫,全速逃走。
从车里回头看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照理说看不见的女孩正朝着我们这边挥手。
总算看出一点事情的端倪了。
在车子开了一会儿之后,冬子开口说:一个女人——在她眼前,自己的男友被见死不救的人们害死了。
这个男友就是竹本幸裕。
而那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名叫古泽靖子的那位。
我说道。
总之,冬子说到一半,对着前方突然踩煞车的车子猛按喇叭。
看来她已经习惯这台白色宾士车了。
就是那个名叫古泽靖子的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死去之后,开始复仇嘛!这个架构未免也太单纯了。
是啊。
不过就是因为单纯,所以山森社长自己也注意到了。
不只是他,其他参加旅行的人应该也一定都知道吧!这么一来,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最后和川津雅之见面的那个夜晚。
川津可能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古泽靖子的复仇吧!所以才会跑去找山森社长聊。
我一边说着,开始有点郁郁寡欢。
我的男友也是对竹本幸裕见死不救的其中一个人吗?不对,那个时侯他不是脚受伤了吗——那就代表川津被偷走的资料里,写有跟由美的证词同样的内容啰!我对冬子说的话颔首认同。
新里美由纪想要拿到那份资料的原因也很清楚了。
还有那些意外关系人谁也不肯好好跟我们说话的理由也是。
问题是这个古泽靖子啊……冬子说:她到底在哪里呢?可能是躲在某个地方,观察杀害下一个目标的机会吧!我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性。
虽然那只是一个事故造成的结果,但是恋人在自己眼前遇难却束手无策的那种震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呢?之后她还和那群理当恨之入骨的人们共度一晚,然后隔天一起被救走。
在我心里觉得,她应该早在那个时侯,就已经开始拟定复仇计画了。
在她的剧本中,下一个被杀害的会是谁呢?4在意大利餐厅吃晚饭之后,我回到我的公寓,这个时侯大概是十一点多。
因为走廊很暗,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包包里找出钥匙来,当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有种诡异的感觉。
手上并没有传来开了锁的感觉。
我拔出钥匙,试着转动门把之后用力一拉,大门竟然毫无阻碍地应声打开了。
出门的时候,忘记上锁了吗?不可能,我暗忖。
自从那个时侯川津雅之的资料被人偷走以后,我对锁门这件事可说是近乎神经质的注意。
今天我也记得自己绝对有锁门。
也就是说,有人曾经进去我家,或者是——现在还在里面。
我就这样拉开门进到屋子里。
里面很暗,一盏灯也没开,也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直觉告诉我有人在屋子里。
我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了,而且还发现屋子里飘荡着香烟的臭味。
电灯的开关设在一进门就可以摸得到的地方,我戒慎恐惧地伸出手按下开关。
我停止呼吸,瞬间闭上眼睛,把身体贴在墙壁上。
接着等心跳稍微镇定下来之后,我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等你好久了哦!山森社长说道。
他坐在沙发上跷着腿,脸上堆满了笑容。
不过那双眼睛还是老样子,活脱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一样。
这么一来我就都知道了。
我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来了,语尾还有点颤抖,进出这间房子好几次的人就是你吧?乱翻纸箱,又在文字处理机上恶作剧。
我可没做过那种事情哦!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冷静到让人憎恨的地步。
就算你没做,也可以叫别人下手吧!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用左手的手指搔了搔耳朵。
要不要喝什么啊?啤酒?如果要威士忌的话,我这里也还有。
不用——他像是这么说一般摇摇头。
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你知道吗?不是来说话的吗?没错。
他交换了跷着的腿之后盯着我看——从头到脚,简直就像是在检查什么似的。
我没有办法正确辨明藏在那双眼睛中的感情。
你把由美还给我了吗?山森社长看够了之后,丢了一个问题过来。
那当然。
我回答道。
他抠抠左耳,然后用平静的口气说:你真是干了件莽撞的事呢!对不起。
先道歉再说,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想到了就会马上去做。
会当上作家,也是你的个性使然吗?是的。
改一下比较好哦!他说:不然的话,又会让男人从你身边逃走——就像你的前任老公一样。
……我不自觉地说不出话来,露出了内心的动摇。
看来,这个男人对于我的事情也调查得相当清楚了。
如果我去找警察的话,你要怎么办呢?我没想那么多。
因为你猜想如果我知道犯人是你的话,就不会去找警察,对吧?那当然也是其中一个想法。
我回答道:不过,另外一个有根据的因素占比较大的比例哦!如果惊动了警察,我从由美那儿问出来的话,不就会被摆在太阳底下了吗?我想你应该不会做那种蠢事。
你相信我女儿说的话吗?相信。
虽然你可能无法想象,不过那个时侯的由美可说是处于极限状态,就算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相信她经历的事情全是现实。
说到这里他便沉默了。
是想不到回嘴的话吗?还是在制造什么效果呢?我并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是吗?那也没什么关系。
总之别再做这些没必要的事情比较好,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哦!非常谢谢你。
我是说真的。
他眼里藏着锐利的目光,对于你男友的死,我很同情,但是奉劝你还是早点忘记比较好,不然的话,下一个受伤害的人就是你了。
受伤害……你是说我也被盯上了吗?不只是这样。
他说,声音非常阴沉。
只有这样,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
他看着我,我也回看着他。
大概,我开口说道:大概所有的人都被你集中管理,再听你的指示行动吧!调查竹本幸裕他弟弟的行动,也是你的命令吧!你现在说的话是问题吗?我只是陈述而已。
只是说说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好歹这里也是我家。
那是当然的——我可以抽烟吗?请便。
我继续刚才的话。
你在川津和新里小姐被杀害的时候,就想到那会不会是一年前对竹本先生见死不救的复仇行动,然后便开始调查这个可能进行复仇行为的人——也就是竹本幸裕的弟弟竹本正彦——的行动。
透过掌握他在川津和新里小姐被杀的时间点的行踪,就可以判断他是不是犯人吧!在我说话的这段时间,他拿出香烟,然后用一个看起来异常高级的银色打火机点火。
抽了一口之后,他摊开手掌向我比了一下,示意我继续。
但是……这只是我的臆测,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事件发生的日子,他应该都有上班吧!……犯人是古泽靖子吧?这个问题,请你回答。
山森社长连续抽了两、三口烟之后,也吐出相同次数的烟。
在这期间,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不要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这是他的回答。
说完之后他还是闭上嘴巴,我困惑了。
不要扯上关系比较好……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这样。
沉重苦闷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
我再问你一次,山森社长说:你没有收手的意思吗?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嘴巴里剩下的烟也一起被吐出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
他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
那个烟灰缸是已经离婚的前夫曾经使用过的东西。
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呢?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喜欢船吗?不,没有特别……下个月我们会搭游艇出海。
成员除了去年参加的人之外,只多了几个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不要也参加呢?游艇……又要去Y岛吗?对,和去年的行程完全一样。
还计画在我们避难时待过的无人岛停一会儿哦!无人岛也要……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暗自忖度,应该不会是要做一周年的法事吧!但无论如何,山森社长一伙人一定是要做些什么才会想去的。
杠铃事件又再一次地浮现脑海。
参加这次旅行,就代表我要深入敌阵了。
搞不好他们的目的就是我也说不定。
你的表情好像在警戒什么呢!山森社长像是看穿了我的迷惘似的说:要是一个人觉得不安的话,也可以带人来。
那位小姐好像姓萩尾吧?要不要也邀请她一起参加呢?的确,若是冬子也在的话,我会比较安心。
而且我感觉到要是一直维持现状,会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
由美的说词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佐证,事件的样貌还是不明朗。
不仅如此,我自己也很想加入这些关系人聚集的场合。
我知道了。
我下定决心说:我想参加。
不过冬子可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正式的回复我会在几天后通知你。
可以。
山森社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调整好领带之后,轻咳一声。
我这才发现他是穿着鞋子进来的,所以玄关那里才会没有男人的鞋子。
他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去,然后当然也就这样走下玄关。
我仔细一看,发现地毯上留着一点一点的鞋印。
在打开大门之前,他只回过头一次,接着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了某个东西,扔在地板上。
干巴巴的金属声音响起,然后又恢复静谧。
这个我已经不再需要了,所以就留在这里吧!……谢谢。
那就在海边见啰!……海边见。
他开门走了出去,鞋子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我捡起他丢在地板上的东西,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原来如此。
我领悟地点点头。
这看起来好像是我家的备用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