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像是在等待着气氛高涨起来似的,村政警部适时出现在了大厅里。
看到这名矮胖男子的身影,大厨准备甩牌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谄媚。
站在大厅的一角,村政扭动他圆圆的脸庞,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此刻,大厅里聚集了多达十四名的客人和工作人员。
时间是九点刚过。
几位玩着各自手上游戏的客人发现,他的样子与之前似乎有着些许的不同。
他就那样站着,冷静的目光投向了每一个人。
从他那副镇定自若的态度来看,感觉其中似乎蕴藏了某种洞察力。
当他的目光投到了坐在角落里看杂志的菜穗子身上时,菜穗子也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瞳孔。
两人相互对望了两三秒。
菜穗子感觉村政似乎微微点了下头。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自己便会有所回应,但他却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抱歉。
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之后,他那种尖锐高亢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
他的噪音对于聚集众人的目光而言,具备了最好的条件,所有人都停下了游戏。
稍微耽误各位几分钟时间,马上就会结束。
经理站起身来,粗野地把手里的牌扔到了桌上。
你们还想怎么样?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不会再给客人们添麻烦了吗?现在你们怎么又出尔反尔?请你先坐下。
村政平静地说。
这是搜查,请你们配合。
雾原先生,请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换作是往常的话,经理或许还会再争辩两句,但今天的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矮胖男子给人的那种感觉影响了他。
村政的目光再次在众人的脸上环绕了一圈。
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两天前的夜里,大木先生坠崖身亡。
经过我们慎重仔细的调查,现已查明,本案是件伪装成自杀的杀人案件。
村政的话简洁有力,感觉就像是在向人报告搜查结果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座的人才一时之间似乎都没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歇了口气之后,各人所受的冲击方才化作一阵喧闹,充斥了整个大厅。
这不可能。
第一个表现出具体反应来的人还是经理。
或许正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所以才会感到难以接受。
不可能吧?大厨也跟着说道。
直到这时,他的手里依旧还紧攥着扑克牌,村政轻瞟了经理和大厨,微微一笑:不,这是事实。
难道说,你们修正了死亡推定时刻?大夫提出的问题可谓三句不离本行。
村政摇头道:不,医生,死亡推定时刻并没有改变。
死者死亡的时间,估计就是他的手表停止的时刻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
那就应该是场事故。
大厨说。
不,这是谋杀。
警部淡淡地说,凶手设下了一场精心的骗局。
莫非是种不必凶手亲自出马,就能把人推落山崖的手法?没错。
大厨哼了一声:说的就跟变魔术似的。
对,村政再次说道,的确很像一场魔术。
接下来,我就来给各位说一说,这魔术是怎么变的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菜穗子和真琴并没有看他。
她们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观察着那个人的反应。
警部讲述起了杀人的手法,也就是凶手偷梁换柱,把新木板换成旧木板的事。
这时候,菜穗子她们发现,那个人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解释过杀人的手法之后,警部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划过,一脸自信地问道:众位有什么疑问吗?说句实在话,这手法并非是我们看破的。
这是众位中的某位告知了我们的。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凶手的这场计划可谓全盘失败。
村政踱起步来。
众人全都缄口不言,寂静之中,就只有村政的脚步声奏响着一种奇妙的旋律。
而至于凶手是谁,我们心里也早已有数。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凶手与这手法可谓休戚与共。
休戚与共?经理反问。
没错。
听我讲述过这手法后,我想先问一问各位的感想。
一般情况下。
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开始猜测,这事究竟是谁干出来的呢?但相反也会有人猜想:到底是谁,想出了这种杀人手法来的?一针见血。
上条赞道。
承蒙夸奖。
警部轻轻低了下头。
估计任何人都能想得到,如果把那块大木先生用来垫脚过桥的木板换成朽木的话,朽木可能会在中途断裂,而大木先生也会坠崖身亡。
但实际动手行凶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即便换过木板,也存在木板没有断裂开的可能。
再或者,大木也可能会在过桥之前便发现木板朽坏。
如果在木板上动手脚的话,之后也可能会被警方发现。
到头来,凶手就必须得选用一块从外观上不易让人看出有什么问题来,但是却又无法支撑得住一个人的体重的木板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在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在这种事上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来呢?众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
菜穗子回想起自己头一次听村政随这事时,自己所感觉到的那种冲击。
当村政在听她们说起这事后,他的心中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而真琴当时的反应,却只是一句村政先生不愧是干这行的专家啊。
警部口齿含糊地接着说道:如此一来的话,最为有力的嫌疑人究竟又是谁呢?请你稍等一下。
经理连叫带嚷地站起了身来,听你这话的意思,感觉就像是在说,凶手就是我啊?村政不温不火地看了经理一眼。
哦?是吗?本来就是。
这家旅馆里的许多家具和用品都是我亲手制作的,对于木材的质量与强度,我也多少有些了解。
照你刚才的那种说法,我不就成了最有力的嫌疑人了吗?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一样啊,经理。
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了说话声。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高濑站起了身来。
当时我也曾帮着经理做了不少事,我对库存木材的情况也知道的颇为详尽。
因此,我也就成了嫌疑人了啊?我和他们的情况可不一样。
大厨说,我除了饭菜和料理之外,什么都不管。
说得难听点儿,我连锯子都不会用。
我会用。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夫太太抬起了手。
坐在她身旁的丈夫连忙把她的手拉低。
整个场面的气氛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缓和。
村政苦笑着抬起手来,比了个让众人安静一下的手势。
大伙儿没必要都来争当嫌疑人的候补。
凶手还是由我们来指明好了。
现在,我有个问题想请众位思考一下。
大木他为什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过桥去呢?高濑先生,你对此有些什么想法呢?高濑的表情就像是个突然间被老师当堂提问的学生一样,一脸的狼狈。
但有关这问题,之前他也曾和菜穗子她们商讨过。
估计是他有什么事,要到桥对面去一趟吧?高濑的回答与上次和菜穗子他们讨论时完全一样。
村政说了句完全正确,之后再次看了看众人。
只说有事的话,感觉似乎也太过笼统。
他到底要上哪儿去?去干什么?后来,我们又对大木的尸体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发现他身上穿的那件Goretex的滑雪夹克的肘部沾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化验分析之后,我们得知那些黑色痕迹是些碳粉,也就是所谓的煤。
此外,在他的登山鞋上,我们也发现了少量相同的碳粉。
可是,就我们所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旅馆的周围似乎并没有这类东西。
于是,我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山……说到这里,他冲着高濑微微一笑。
之后,我们便发现了那间烧炭小屋。
只需稍加观察就能发现,那间小屋最近曾有人出入过,而死者尸体上的煤的成分,也和小屋里的完全相同。
烧炭小屋?还有那种东西?大夫的问题也不知是向谁提的。
经理回答道:那是间很久以前的屋子了。
如今不但早已停止使用,恐怕连去的人都很少。
可大木当时肯定是有事才过去的。
如此一来的话,派对那天的夜里,估计过桥后他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那间烧炭小屋了吧。
去干嘛?听到大夫的问题,大厨插嘴答了一句:反正不会是去烧炭。
会不会是去见什么人?和丈夫芝浦时雄一起坐在角落里的佐纪子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妻子身上,芝浦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别随口瞎说,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
不,你说得对,太太。
村政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佐纪子一眼。
我们也曾猜测过,当时他过桥去的目的是为了去见某个人。
而且还得对众人保密。
我们认为,当时他要去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因为,凶手若想使用刚才那手法来杀害大木的话,就必须预先知道大木会在那个时候用木板过桥。
那么,凶手又是怎样察知了这一点的呢?其原因就在于,约大木过去的人,就是凶手自己。
稍等一下。
大夫抬起手来,打断了警部连珠炮似的讲述。
之后,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闭上眼喃喃地说道。
大木君之前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
而在他第二次去时,他便坠桥身亡了。
第二次去时,他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
如此一来,在他第一次到小屋去时,也很可能曾遇到过凶手了啊?说得没错。
村政一脸深得我心似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其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和大木都曾在烧炭小屋见过几次面。
而且用木板过桥这一点,也是大木和凶手之间的共识。
在此基础上展开搜查,又通过刚才提到的对木材的选择,我们认定,在这些人当中,凶手就只可能是一个。
村政背起双手,在众人的面前开始缓缓踱起了步。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屋中来回扫过,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全都闭口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阵,脚步声戛然而止。
村政颇为自然地抬起手来,指着众人当中的一个。
而那个人,正是菜穗子她们一直在观察的那人。
凶手就是你,江波先生。
从警部抬手指出凶手,到江波有所反应,中间间隔了短短的一阵空白的时间。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矮胖男子和江波的身上,甚至就连大厨也放下了手里的牌。
江波手里玩弄着扑克的筹码,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声响停止的同时,江波开口说道。
为什么说是我?虽然脸色铁青,但江波的声音却依旧镇定自若。
菜穗子感觉到,这或许已经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还问为什么?因为凶手只可能是你。
村政露出了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之后,他再次缓缓踱起了步。
我们已经调查过你在公司里所负责的工作了。
你是研究建筑材料的。
因此,你在日式住宅的重要材料——木材方面,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位专家。
听过村政的讲述,江波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狼狈。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江波闭上眼睛,张开薄薄的嘴唇,用平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的确,如果光从这方面来看的话,我的嫌疑的确要比任何人都大。
歇了口气之后,江波又提高了嗓门:但是,如果问题只是被虫啃噬过的木材的强度,那么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得出来。
之前经理和高濑也曾说,他们也能看得出来。
不,相对于我这么个就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而言,或许还是他们这些实际动过手的人经验更加丰富。
江波的话虽然惹来了经理和高濑的怒目而视,但最终两人还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刚才他们俩才承认过这一点。
村政的表情没有半点的改变,嘴角上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
这一点倒是没错,那我们不妨来换一种思维方式。
众位觉得凶手究竟是在何时调换木板的呢?江波并没有理会警部的问题,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村政故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说道。
明显不会是白天。
若是换得太早的话,只要大木事先去一趟石桥边,就会发现木板已经被人给偷换了。
如果把这些情况也考虑在内的话,那么调换木板的时间就会大大地受到限制。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的派对开始之前,那就是开始之后。
而刚才江波先生提到的雾原先生和高濑先生,他们两人在派对开始前后都一直很忙,根本就没时间离开旅馆。
如此一来,只需使用一下消除法,我们便可以得出答案来了。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可其它的客人也可能会故意隐瞒,明明很懂木材,却又偏偏装作不懂的啊?你们准备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来做证据吗?江波撇了撇嘴,感觉就像是在揶揄村政一样,但手里玩弄扑克筹码时的慌张动作,却显露出了他此刻的内心。
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的吧?村政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此完全无关的事。
不光江波吃了一惊,周围的观众似乎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村政把两手伫在江波面前的桌上,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你去过的吧?那间烧炭小屋。
江波用鼻孔重重出了口气:什么嘛,突然提这些事……就是刚才提到的那间烧炭小屋。
你去过的吧?那种地方,我可没去过。
没去过?那可就奇怪了。
村政用手指了指玄关。
玄关旁鞋柜里那双白底红条纹的防雪靴,是江波先生你的吧?鞋码记得好像是二十五码半。
江波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是又怎样?嗯,看起来挺脏的呢,那双鞋。
我们曾经拿那双鞋的污垢去采样分析过。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们调查过所有人的鞋。
这是我们的工作。
矮胖男子就仿佛是在向江波挑衅一样,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污渍、垃圾这类东西,对搜查而言是很重要的。
接着往下说,经过我们对你那双二十五码半的鞋上的污渍进行采样分析之后,发现了少量的煤灰。
所以我们就像,你究竟是在哪儿沾上那东西的呢?江波就像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一时间无言以对。
村政也沉默了下来。
沉闷的气氛在大厅中积淀,最终打破这沉默的,是一阵哗哗哗的电子表报时音。
见到众人全都扭头望着自己,芝浦连忙脱下手表,按停了报时音。
江波趁机开口说道。
说起来,我之前可能也去过那边。
那就是你们说的烧炭小屋啊?抱歉,我一直把那里误当成是杂物间了。
那就是说想你承认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了?如果我去的那间杂物间是叫这名字的话,那我就去过。
你上那里去干吗呢?也不是去干什么,就只是在散步时偶然发现的罢了,之后便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圈。
我说的是实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之后你就在那里遇见了大木?没这回事。
江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桌边的几个人身子一震。
我不过就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好奇心起,跑过去看了一眼罢了。
只因为鞋上的一点污渍,就拿我当凶手来看待的话,我可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江波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了一番姿态。
村政在他身旁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道。
那你们莫非不是在烧炭小屋里见面的?你说什么?江波恶狠狠地反问。
没什么。
我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是在烧炭小屋的话,那又会是在哪儿见面的呢?当时你们是在哪儿见面的?村政反问道。
这样的问题,让在一旁旁观的人完全猜不出其目的究竟何在。
净说废话。
我就没遇到过他。
哦?那么,那天夜里你们两个又为何要一起出去呢?你说我和大木两人一起出去过?江波耸了耸肩,想说村政根本就是在胡扯。
但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我说的是大木死去的头天夜里。
警部装模作样地掏出警察手册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你们在这里一直玩到十一点过,之后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但你和大木后来又偷偷地溜出了旅馆。
据我们猜测,当时你们溜出去的原因,就是为了在烧炭小屋见面。
正是因为当时大木是用那块木板过的桥,所以第二天的夜里,他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
可你却说你没在小屋见过他。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溜出旅馆去呢?江波吃了一惊,挑起眉毛,翻着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这不可能。
村政深吸一口气,向他投去了犀利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宣告着总攻的开始。
你这表情似乎是在说,应该没人看到你才对,是吧?但不巧的是,那天夜里偏生有人看到了你和大木的身影。
那人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是你先从后门进的旅馆,过了一阵之后,大木方才回来。
好了,请你告诉我吧。
你和大木当时到底是干嘛去了?村政的这番话,把一旁的菜穗子给吓了一跳。
之前她的确曾对村政说过,那天夜里大木似乎曾经出去过,而且当时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可她却并不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江波。
就在这时,菜穗子只听身旁的真琴低声说道:挺会唬人的啊。
然而村政的话却立刻收到了效果。
血色渐渐退去,江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面对大半夜里和大木出去干什么这问题,就连聪明的他,一时间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请你告诉我吧。
警部重复了一遍。
江波既然没有反驳,那么也就等问于默认了村政的话。
警部乘胜追击。
江波反问道。
动机是什么?江波从其他的方面展开了防御。
对他而言,目前要先弄清对方手上有些什么棋子,然后再从微小的破绽中找出突破口来。
我承认,那天夜里我的确见过大木,而地点也就是你说的那间烧炭小屋。
而你们推理说大木第二天夜里从派对里溜出去之后,是打算到烧炭小屋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有些道理。
但仅凭这些,你们是不足以认定我是凶手的。
我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只要你们无法把这一点给解释清楚的说,我就什么都不会说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换一个话题吧。
村政的语调缓慢而有力,与江波飞快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那副模样,不禁让人联想起面对垂死挣扎的猎物时的老狯猎人。
派对的前一天,也就是你夤夜会大木的那天傍晚,当时你在什么地方?派对的前一天?也就是三天前。
村政补充道:三天前的傍晚。
村政一直在强调傍晚。
即便坐在远处,菜穗子也看出这个词大大地刺激到了江波。
这……有什么问题吗?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江波开始有些结巴,村政乘胜追击,这是在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请你回答。
我在问你那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就没有义务回答你。
江波两眼瞪着警部,而警部也同样瞪视着江波。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拼命想要摸清对方接下来要出的招数。
没办法了。
村政静静地说道:原本我以为你会干脆地投子认负,但看来是我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找个强援来助阵了。
强援?经理问道。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几位客人也抬起了头来。
村政提起胸膛,两眼直视着菜穗子她们。
原菜穗子小姐,请你来说两句吧。
2在所有的谜团解开时,菜穗子她们就曾说过,一切全都交给村政来办,而她们也并非侦探,不过就只是证人罢了。
村政也说,他打算今晚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开,还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有关这件事,我有个请求。
村政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略显怯懦的表情。
因为之前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样子,菜穗子她们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听村政稍显犹豫地说。
你为了原公一先生的事展开过的调查和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这些事或许会得请你自己来讲述。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演出效果,而是这样一来就能增加紧迫感,从而在心理上给凶手以更沉重的打击。
哎?可这事既然这么重要……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由你出面才行。
还有……警部狡狯地眯起了眼睛,就算由你出面来讲述,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份。
可是……拜托了。
见他冲自己低下了头,菜穗子也只好答应。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紧张得全身发抖,直到此刻都没有停歇。
不过之后真琴也在她的耳边低语,告诉她说这不挺好的吗?你就当作是在祭奠你哥吧,这话让她振作了不少。
——祭奠……这句话直到现在,依旧让菜穗子的心中觉得有些发热。
而即将迎来高潮的紧张感,正在渐渐地包裹住她的全身。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菜穗子缓缓站起了身。
紧张的气氛支配了整个大厅。
这样的氛围,对她自己而言是一种重压,对凶手而言,应该也不会轻松。
大伙儿之中的大部分,想必都知道我哥哥曾经调查过《鹅妈妈之歌》咒语的意思。
而我们也一直对哥哥他为何会对咒语如此执着这一点颇感兴趣。
经过多方查询。
我们认为,这件事与两年前川崎一夫的死存在有一定的关联。
菜穗子简要地把真琴从大厨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川崎一夫之死的情况告诉了众人。
对她的每一句话,客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而当她说到川崎当时身携价值数千万的宝石来到旅馆,在其死后,那些宝石至今未有人发现这一点时,整个大厅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讲述时,菜穗子不时将目光投向大厨,只见他抱着双臂,一脸复杂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半空中。
哥哥他当时认为,川崎把那些宝石埋在了咒语所示的地方,所以才会对解读咒语颇为热心。
我们也认为,若想得知哥哥死去的秘密,同样须对咒语发起挑战,对它进行解读才行。
那……你们解开了吗?大夫探出了上半身。
菜穗子表情压抑地看了他一眼,用宣言般的僵硬语调说道。
解开了。
客人们再次骚动了起来。
然而听到菜穗子接下来的话之后,众人又立刻闭上了嘴,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暗号复杂而费解,我们之所以能够将它解开,全都是在循着哥哥当时的足迹向前。
详细的情况我就省略不提了,只要依照一定的顺序来解读各房间壁挂上的歌词的话,最后就能得出这样一句话来:晚霞出现时,伦敦桥便会相接——而有关伦敦桥这篇,相传其桥下埋藏有许多东西。
从这些情况之中,我们判断,晚霞出现时,旅馆背后的石桥之影便会相交,只需在那里挖掘一下就行。
有人吹响了口哨,是上条。
他用滑稽的动作轻轻举起了右掌。
真没想到,其中竟然隐含了这么句话呢。
我可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对这一点感到头痛不已了呢。
那后来你们挖过那地方了没有?挖过了。
发现宝石没有?中村问道。
他的眼睛已经变了色。
沐浴在这种好奇的目光之中,菜穗子镇定地说道。
没有。
好奇的神色就仿佛退潮的海水一般消失不见,之后众人的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没有?大夫问。
对。
菜穗子斩钉截铁地说,泥土里埋着一只木箱,但箱子里却是空的。
哈哈,上条笑道,那就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啊?应该是吧。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人是谁了啊?村政开口接了话,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矮胖男子的身上。
有人在原小姐她们之前挖走了那些价值数千万的宝石。
这人究竟是谁?想来这人必定和这次的案件有所关联。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问你,三天前的傍晚,你在什么地方?村政的目光投向了江波。
之前江波一直紧咬着嘴唇,聆听着菜穗子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挖走了那些宝石?江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感觉就像是对方根本就是在无事生非一样。
然而警部并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当时我在散步,刑警先生。
江波回答道。
之后,他又冷冷地接着说道。
不过我没法证明这一点。
如果要讨论这问题的话,我却也不清楚这里的人中,又有几个能证明三夭前的傍晚,自己在干什么的人呢?村政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的确,无法证明三天前的傍晚,自己身在何处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
这种事很常见,也不能只因为这一点,就对你特别‘关照’。
但如果就只有你一个人无法证明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如此一来,应该就能证明挖走宝石的人就是你了吧?江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翻起了眼睛。
对方的反应越是明显,村政的语调就越发地沉稳。
你对此感到吃惊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这就是事实。
接下来我就来说明一下,让你彻底服气吧。
村政指了指大厅的深处。
那里坐着中村和古川。
因为中村和古川两位是两天前才到这里来的,所以这件事与他们两位完全无关。
出于同样的理由,芝浦夫妇也同样可以排除在外。
我想这一点江波先生你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吧?接下来说一说其他的客人。
首先是上条先生和益田大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位在晚饭前都必定要下上两局的。
因此,这事与他们两位无关。
听到警部认可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条露出了他那口钢琴键盘似的牙齿,微微一笑:这还是我开始和大夫下棋之后,遇上的头一桩好事呢。
大夫搭腔道:你可得好好谢我啊。
益田太太的行踪却有些不明……听警部这么一说,太太立刻尖声叫嚷了起来:当时我在房间里画画,我可没撒谎。
别急,警部比了个安扶太太的动作。
就算没法证明太太人在何处,但很明显,她是没力气干挖掘这类体力活的,所以她也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太太对他的这种说法似乎有些不满,但眼下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剩下的就是几位旅馆的工作人员了,我听说每到傍晚准备晚餐时,他们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抽不开身来的。
估计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
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曾在此叨扰过,对他们的辛苦深有体会。
好了,江波先生,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江波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油汗,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表现出了内心中的极度紧张。
但尽管如此,他也并未做出丝毫的让步。
的确,三天前的傍晚或许我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
但你又凭什么肯定,那些宝石是在那一天被人给挖走的呢?既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前天,同样也可能是两天前。
不,甚至有可能是在三天前之前就让人给挖走了的啊?江波先生,我们既然断定宝石是在三天前被人挖走的,那么我们手里自然存在有这么说的根据。
原菜穗子小姐她们是在刚才才挖出那只空箱子来的,而最近两三天里一直都阴天,根本就看不到晚霞。
最近几天里,就只有三天前曾出现过晚霞。
我这么说的话,估计你又会反问我,那在这之前的情况又如何。
那么我告诉你,在这之前,这里连日大雪,积雪加厚了不少。
但挖掘现场的附近却并没有多少积雪。
也就是说,宝石就只可能是在三天前的傍晚被人给挖走的了。
这段推理是村政警部自己得出的结论。
当时他们在菜穗子两人挖出箱子之后便出现在现场,指出有人抢先一步挖走了宝石,只看了一眼,就从现场状况中得出了这样的推论。
真琴当时还贴在菜穗子耳旁,说了句他们果然不是白拿税金吃饭的。
然而江波却并未就此屈服。
精彩。
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存在有些问题吗?对,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啊?这个人就是大木。
你可别告诉我说,死掉的人就可以不再讨论了哦。
菜穗子和真琴对望了一眼。
这样的反驳与预期的太过接近,而江波本人也像预期的一样,越陷越深。
你的话,与我所预想的完全一样啊!江波先生。
村政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正如你所说的,大木当时的行踪也不甚明确。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法从他本人的口中打听这一点了,但那天大木回到旅馆后,立刻便出现在了大厅里,而且很多人都还记得,那天他一身轻装,上身毛衣下身休闲裤。
从他的打扮来看,感觉并不像是曾经去挖过什么东西的样子。
与他相较,你那天回到旅馆后便立刻去泡了澡。
我们把你当时的举动认定为因挖掘工作而全身沾满了污渍所致,你觉得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江波沉默不语。
村政接着说道。
这里我还得插上一句。
这事是在那天吃过晚饭,大木在打牌的时候提起的。
据益田太太说,当时他曾经说过,他那天看到乌鸦在啄食其他乌鸦的尸体。
当时众人觉得这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因此便就此打住了,但仔细想想的话,这附近似乎没有什么乌鸦的吧?那么,大木他当时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据我推测,或许是他看到了你挖掘宝石的一幕,于是使故意讽刺挖苦了你几句。
江波猛地一拍桌子。
所以你就说是我杀了他?不,并不是因为你被他看到而杀他的。
杀人的动机,大概是因为大木向你提出了封口费的要求。
烧炭小屋中的会面,或许为的就是这事。
而第二天的派对上,他中途便离开旅馆上小屋去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接收封口费吧?村政的话直指核心。
江波猛地站起身来,说了句开什么玩笑。
你这纯粹就是一派胡言,刑警先生。
你这样说,究竟有什么证据?我是在四天前才到这旅馆来的,而照你的说法,我就是在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去挖那些个宝石了?我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你说的那什么暗号,难道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解读出来的吗?不能。
听菜穗子如此说道,江波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暗号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开的,所以解开暗号的人并非是你。
解开它的人,是我哥哥。
你为了抢夺他的解读结果而下手杀了他。
3过了好一阵,江波才历声呼喝了起来。
开什么鬼的玩笑。
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你哥哥?你能。
不,应该说是只有你才能杀得了他。
有意思,那就麻烦你给说说,我是怎么杀他的吧。
想来那个密室之谜,你也已经解开了吧?菜穗子直视着江波的眼睛说:解开了。
她的目光在大厅望环视了一圈,之后她冲着从刚才起就一直闭口不言,观望着势头的高濑说道。
当时最先到哥哥房间去的人,是江波先生和高濑先生吧?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虽然让高濑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明确地点了点头。
当时卧室的门和窗户都牢牢地锁着是吧?是的。
高濑说。
江波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么在那之后,我也就不可能进入卧室了。
菜穗子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后,再次过去的时候,发现入口的房门也上了锁,是吧?是的。
高濑点了点头。
那么,当时窗户的情况又如何呢?哎?高濑大张着嘴,就像是没听懂她的问话一样。
江波在一旁插嘴道:说什么呢。
肯定是锁着的嘛。
没人问你。
真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江波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情况如何?菜穗子再次问道。
高濑的目光在半空中游荡了一阵,之后他回答道。
当时我们似乎没去确认过窗户的状况。
可窗户肯定是锁着的呀?大夫一脸不解地向着菜穗子说道,难道不是吗?既然当时无法进入卧室,那扇只能从屋里打开的窗户,又怎么可能会开着呢?但也有可能是公一他自己打开的啊?芝浦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芝浦的妻子佐纪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当时公一他还没死?不,当时哥哥他已经死了。
大夫刚想对芝浦的意见表示赞同,结果就遭到了菜穗子的否定。
在高濑他们第一次敲响卧室的房门时,我哥哥他就已经死了。
哥哥他平时睡眠很浅,只要有人敲门,他就肯定会醒的。
那么,窗户的锁肯定是锁着的。
大夫说。
然而菜穗子却说了一句这事暂时先放一放,打断了他的话,之后再次望着高濑。
其后,在你们第三次去哥哥的房间时,先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外边的房门,之后又打开了卧室的门锁,是吧?是的。
当时窗户是锁着的吧?锁着。
谢谢。
菜穗子冲着高濑低头致谢,之后再次转向江波。
在高濑第二次去哥哥的房间时,窗户其实并没有上锁。
而在高濑第三次去之前,你从后门出了旅馆,由窗户潜入房间,锁上窗户后,又穿过卧室进了起居室。
当然了,当时你也锁上了卧室的门锁,而在高濑进入房间之前,你躲藏到了起居室里的长椅背后。
在高濑进入卧室时,你就逃离了房间。
可窗户的锁……菜穗子冲着依旧感到不解的大夫说道。
窗户的锁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打开,这一点的确是事实。
而江波当时也在屋外。
如此一来,其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
在高濑和江波敲响卧室的房门时,卧室里有人,但这个人指的并非我哥哥。
客人们出现了明显的动摇情绪,每个人的视线都投向其他的人,而当彼此之间的目光相撞时,又会赶忙低下头去。
没错。
这件案子中存在有共犯。
如果没有发现这一点的话,那么这案子也就无法得到完美的解决了。
菜穗子缓步上前。
众人的目光化作一股炽热的能量,向她袭来。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菜穗子迈着微微发颤的脚步走上前去。
而那个共犯就是你。
强忍着令人心悸的紧张感,她用手指了指众人中的一个。
那个人装出了一副未曾发现菜穗子指的是自己的表情,但过了一阵,那人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盯着菜穗子的脸。
菜穗子重复了一遍。
共犯就是你,久留美小姐。
4久留美目光空虚,感觉就像是还没醒过味儿来一样。
从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来看,她似乎根本就没把菜穗子的话给听到耳中。
我就从一开始来说明吧。
菜穗子把目光从久留美的脸上挪了开来,抬起头来冲着其他的客人说道。
哥哥他当时已经解开了暗号,而江波和久留美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为了把解读的结果弄到手,将宝石据为己有,他们毒杀了我哥哥。
但如果仅是如此的话,他们或许就会遭到警方的怀疑。
因此,当时久留美先留在卧室里,把门窗锁上之后,由江波出面,邀约高濑来叫哥哥,之所以当时要邀约高濑,其目的自然就在于确保第三者的证词。
为了证明当时卧室是间彻头彻尾的密室,江波还带着高濑到窗外察看了一番。
现在来讲的话,敲过门后不见有动静,就又跑到窗外去察看,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在让高濑留下深刻印象,认定当时卧室是间密室之后,久留美便从卧室里开门进入起居室,锁上了房间入口处的门锁。
其后,她自己再从窗户逃离房间。
看到久留美回到旅馆,江波指示高濑,再次前去叫我哥哥。
这是为了让他记住,当时房间入口的房门已经锁上了。
之后就是第三次来叫我哥哥了。
就像刚才所讲的那样,江波当时从开着的窗户里进入卧室,锁好窗户和卧室的门,藏身到长椅背后。
而这时久留美就去找高濑商量,说是情形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哪怕启用备用钥匙,也要进屋去看看情况……大厅里的人里,有几人惊讶地张开了嘴,他们对久留美当时的这句话全都记忆犹新。
当时是高濑先进的房间,之后又进了卧室,趁着这时候,江波从长椅后边出来,房门入口处有久留美替他把风,所以不必担心被任何人看到。
之后,她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等着高濑发现哥哥的尸体后从卧室里出来。
那么,实际上当时的情况又如何呢?高濑先生,在你从卧室里出来后,最先遇见的人是谁呢?高濑目光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想了好一阵,之后只听他倒吸了一口气。
对……当时卧室外边的人,就是江波和久留美……啪嗒一声,只见江波就仿佛一只断了线的操线人偶一样,单膝跪在了地板上。
而久留美则面无表情。
那样子既像是茫然若失,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江波先生,当时你曾犯下了两个错误,所以我们才得以解开那个密室手法。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真琴,这时候就像是在板上钉钉一样地静静说道。
第一个失误,就是你跟我们说,你觉得那个密室有些蹊跷。
当时你提出是否存在有从屋外打开窗户的方法,现在回想一下,你的那番助言,其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的推理。
而当时我们也的确让你的那通话给彻底误导,一心只想着从机械原理的角度来解开那个密室之谜。
但是,从结果上来说,你当时犯下的这个失误反而要了你的命。
在我们从各种状况展开分析,全都认定你很可疑的时候,你为何要替我们出主意呢?其结果,我们便产生了其实完全不必拘泥于窗锁的逆向思维。
说到这里,真琴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
见江波一言不发,她又继续说道。
第二个失误,就是你告诉我们说,公一死的那天夜里你在下十五子棋。
那天夜里,你是不能一直和人一起打扑克的。
因为如果你参加了几个人一起才能玩的扑克的话,那就没法在中途溜出来了。
当时你必须看准时机,在适当的时候溜出旅馆。
但这件事也实在太过奇怪了。
之前一直想打牌,甚至还为此跑去叫公一的你,为何会转而去下十五子棋呢?而且当时陪你下棋的人还是久留美。
真琴的话给江波带来的打击甚至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想。
只见江波双膝跪地,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对不起,江波先生。
直到这时,久留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发了高烧一般有气无力,而起身后向着江波走去的步伐,也如同病人一般蹒跚欲倒。
她走到江波的身旁,蹲下身去抱住他的双肩。
这事不能怪她。
江波消瘦的背影不住地摇晃,传出他有气无力的声音。
她只是受我所托罢了。
这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江波先生……久留美的背影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大部分的人都不忍再看,侧过了脸去。
村政警部。
大夫一脸痛苦地扭头望着警部。
现在整件案子已经解决,我们这些人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先回房去了。
在菜穗子听来,他的这句话里,仿佛有种怜悯他们这两个长年在一起的同伴,不忍目睹他们这种惨状的感觉。
甚至就连背负着杀兄之仇的菜穗子自己,都不禁有种悲由心生的感觉。
村政用右手擦了擦双眉紧皱的脸颊,点头望着大厅里的所有人说道。
说得也是。
结果正如众位方才所看到的,我对众位的协助表示感谢。
那么接下来就先请各位暂时回房去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先是大夫夫妇,之后是芝浦夫妇和中村、古川二人,各人全都起身离席。
就连大厨也消失在了厨房里。
好了。
村政把手轻轻放到江波的肩上,请你到我们的房间来一下,给我们详细地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那我呢?久留美抬起头,充血的双眼紧盯着警部,然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泪痕。
等我们找江波问完之后,自然会找你问话的。
久留美一脸恳求的表情,静静地低下了头。
就在警部带着江波,准备向走廊走去的时候,独自留在大厅里的上条忽然开口说道:请稍等一下。
刑警和嫌疑人全都一脸意外地扭头望着他。
我可以问江波一个问题吗?上条冲着村政说道。
村政先是瞥眼看了看江波,之后又冲着上条点了点头:请吧。
上条咽了口唾沫。
我想问的并非其他事。
你为什么会知道宝石的事,而且还知道它们就埋藏在《鹅妈妈之歌》里指示的地方呢?江波停顿了几秒钟,仿佛是在思考他这问题的含义一样。
之后,江波回答道。
宝石的事我是听她……是听久留美说的。
而其埋藏的地点就在暗号所指示的地方这一点,则是从原公一的口中打听到的。
是你直接找原公一打听的吗?这个……江波把无神的目光投向了久留美。
久留美开口说道。
是我找他问的。
因为我当时看他对暗号似乎很感兴趣。
原来如此。
问够了吧?警部说。
上条比了个多谢的手势说:多有打搅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久留美全身无力地坐在桌旁,她的对面坐的是菜穗子和真琴。
三个人之间放着国际象棋的棋盘,其中的一方正处在将军的状态中。
上条坐在柜台旁,高濑则在柜台后为他兑酒。
不知何时,经理的身影已从柜台旁消失不见。
我和他在东京见过好几次,应该可以说得上是恋人。
久留美的话打破了大厅的沉寂。
我们彼此私定了终生,但如果今后想要过上好日子的话,如今的我们缺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既没文凭又没依靠,整天就在酒吧之间来回辗转,而他也只是个不知明天是否还有饭吃的公司小职员。
我们都想找个机会,摆脱生活带来的压力和阴影,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原公一。
当然了,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想到杀人这种可怕的事,只是想在原先生挖出宝石后,再把那些宝石给抢走。
那天夜里,原先生说他明天准备动手去挖,所以晚上要早点睡,结果他却做了那种事……那天晚上他见原先生拿了瓶可乐回房,之后便跟着原先生到房间去,趁着说话的间隙,把毒药下了进去。
而到头来,我也还是协助了他。
那就是说,江波是在杀了人之后,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你的吗?听到真琴的问题之后,久留美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我却没有劝他自杀,因为我自己也是共犯。
而且还帮着他制造了密室……之后的事,我想大概也就不必再说了吧?一切都像刑警所说的那样。
凭借着原公一的解读文,我们找到了那些宝石。
但如果我们立刻就把宝石挖走的话,或许便会招来他人的怀疑,所以我们就隐忍了一年时间。
之所以要隐忍一年,原因就在于,如果不是相同的季节,那么夕阳的角度或许就会有所不同。
毕竟川崎当时埋藏宝石的时期也与现在恰巧一致啊。
听过真琴的话,久留美点了点头。
大木被杀的理由,是否也像村政警部所说的那样?是的。
久留美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沙哑。
大木虽然不知道我也是帮凶,但就像刑警所说的,他确实曾经要挟过江波,让他拿出封口费来。
我们当时决定答应他的要求,问他想要多少,大木当时回答说,要等验过货之后再决定。
所以你们就在开派对的头一天晚上,让他看了货,是吧?菜穗子回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冰冷空气。
把宝石挖出来之后,找们暂时先把它给藏到了那间烧炭小屋里,所以我们就在那里让他看了东西。
当时大木的眼睛都绿了。
之后他提出了分成的办法。
他的提议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几乎就到了五五开账的地步。
菜穗子的眼前浮现出了大木那副精打细算的脸庞。
他那副看似聪明的外表下,原来也藏着一颗冷彻而贪婪的内心。
可当时我也死心放弃了,打算全盘接受他的要求。
毕竟那些宝石的总价高达几千万,就算只是其中的一半,其数额也非常地可观。
可是……江波当时却说,即使我们答应了大木,他却也未必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搞不好他这辈子都会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这倒真的很有可能。
真琴的话,也曾从大木的性格方面考虑设想过。
所以,他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来……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再杀人了,但没想到他却设下了那样的机关。
说到这里,久留美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把头埋到了交叉在桌上的两臂之间。
涂着指甲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另一条胳臂的肉里。
菜穗子与真琴对望了一眼,仿佛是在吐出郁积心底的情感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尽管整个案件已经解决了,但两人的心情却始终无法拨云见日,相反,心中的阴霾却变得更加地凝重。
我们也回房去吧。
说的也是……菜穗子同意了真琴的提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自己究竟得到了些什么?菜穗子不禁扪心自问。
不但没能得到些什么,反而却失去了许多。
尽管如此,她也同意决意如此。
就在两人把椅子收回桌下,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只听有人突然说道。
请稍等一下。
发话的人,就是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着她们谈话的上条。
只见上条转过回旋椅,面朝着三人说道。
久留美小姐,你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些吗?如果你还打算隐瞒下去的话,就只会加深你的罪孽的哦。
久留美深埋在两臂间的头微微一颤。
上条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指着她说道。
川崎一夫不也是你杀的吗?5上条一手端着酒杯,缓缓走近久留美的桌旁。
听到他的脚步声,久留美抬起了头。
听你刚才的这番话,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江波一手策划,而你却只能在一旁瑟瑟发抖似的啊?但这一连串的案件,不都是因你杀害了川崎而引发的吗?久留美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我没有杀他。
别再装蒜了。
上条拖过之前菜穗子,猛地坐下身去,椅子发出了嘎吱地响声。
据刚才江波所说,你们是听原公一说,宝石就在暗号所指的地方的,是吧?久留美并没有回答,而上条则把她的这种态度当成了默认。
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原因就在于,原公一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宝石的事。
哎?菜穗子不禁惊叫了一声。
公一不知道宝石的事?这不可能。
之前说公一似乎在寻宝的人,不就是上条自己吗?看到菜穗子一脸的惊诧,上条先扭头向她道了声歉:之前向你撒了谎,实在是万分抱歉。
其实,当时是我把原先生给请到这里来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请他帮忙解读那些暗号。
因为我这人学识浅薄,是没法把那些暗号给解读出来的。
上条先生,这究竟是……听真琴如此一问,上条面带羞涩地轻咳了一声。
我受了川崎家的雇佣,奉命调查川崎氏的死因和宝石的下落。
之前虽然一直没能查到任何有关死亡原因的线索,但是却从某些渠道得知了宝石就藏在暗号所指明的地点。
所以去年我就邀约了原公一先生,再次来到了这家旅馆。
所以哥哥他才会来到这里……听到菜穗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上条深深地低下了头。
公一他和我只是在半路上偶然相遇的,可最后却把他给卷进了这事里来,真不知该怎样向你道歉才好。
说完,上条抬起头正视着久留美。
与面对菜穗子时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发散出犀利的目光。
当时我虽然恳请了公一帮忙解读暗号,但我却并没有告诉他那地方埋了什么。
当时他自己也说,他感兴趣的就只是暗号本身,至于那里埋的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如此一来,你刚才说这事是他告诉你的,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在撒谎。
菜穗子站在久留美的身后,因此她无法看到面对上条的责问,久留美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过了一阵,只听久留美用不带半点感情的声调回答道。
当时他并没有明确地说过那里埋的是宝石,可既然他说那地方似乎埋了什么东西,那么我想应该就是那些宝石才对。
因为之前我就听人提起过宝石的事。
哦?那你又是怎么得知的有关宝石的事呢?就我调查的结果来看,这家旅馆里,就只有大厨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是在他前去参加葬礼时听人说起的,而且在那场葬礼上他还遇到了我。
我当时恳求过他,让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宝石的事。
而他也就只在菜穗子和真琴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可大厨说,他之前对公一也提起过……上条点了点头,就像是早已知道真琴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似的。
是我让大厨这么和你们说的。
这样一来,你们的推理就会更加地顺利了。
原来如此。
菜穗子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怪不得自打来到这家旅馆之后,所有的谜解开的都是如此地顺利。
原来是上条在背后牵线搭桥的缘故。
上条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久留美。
请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知宝石的事的?久留美挺直脊背,正面面对着上条。
她的身影早已不再像刚才那样纤弱无力。
我当时也听说了。
久留美沉稳的语调把菜穗子给吓了一跳。
之前我也曾去过川崎的那家店,在店里听到了些传闻。
说是他当时带走了价值几千万的宝石。
上条撇了撇嘴,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话吗?久留美把头扭朝一边,感觉就像是在说信不信由你一样。
只听上条笑道。
你终于上钩了啊,久留美小姐。
不对,应该说,你在两年前就已经上钩了。
久留美一脸惊异地望着上条。
菜穗子和真琴也同样盯着他的脸很上条得意扬扬地说。
川崎当时的确带走了价值几千万的宝石,不过这一点还需要有个前提条件。
这条件就是:如果那些宝石全都是真的话。
不知是谁啊地惊叫了一声。
菜穗子猜想或许是自己,因为她所受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
想来另外的两人也一定如此。
久留美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吃惊不小吧?上条的表情感觉就像是在享受着久留美的反应一般。
当时川崎带走的全都是些假货,不是着色翡翠就是人造宝石。
就算拿去卖掉,也只能换来几文零花钱。
那些与川崎本人有关的人全都知道这事。
不光大厨知道,就连警察也知道。
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提过这件事。
如此一来,也就不可能会流传出他带走了几千万的宝石这种传闻。
所以,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久留美的身子依旧僵硬着。
或许是看出这下子自己再辩解也没用了的缘故,久留美一句话也没说。
上条接下来的话,给了她更加沉重的打击。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和江波杀了这么多人,最后不过只是竹篮打水罢了。
你们拼了性命换来的,不过就只是些上过色的玻璃球罢了。
这一切,都是你杀害川崎引发的悲剧。
久留美就像个梦游患者一样地站起身来,喃喃说道。
我没有杀人。
撒谎也没用的。
你得知了川崎身上携带着宝石之后,心里就萌生了谋财害命的想法。
结果你却一直无法找到那些宝石,于是便想起他之前曾经拿着铲子的去过——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我没有杀人。
你撒谎。
我没有……就像一只坏掉的机械人偶一样,久留美再也设有动过。
之后她体内的齿轮又开始狂转起来,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来望着菜穗子和真琴。
她的眼眸里并没有映出菜穗子她们,瞳孔之中一片空白。
久留美半张着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菜穗子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一些东西正在久留美的体内渐渐崩塌。
或许说是溶化更为贴切。
就仿佛是在昭示着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了一样,她端正的容貌微微地变得歪斜。
菜穗子的脑海里,突然联想起了蒙克的《呐喊》。
其后的一瞬间,久留美高声尖叫了起来。
那声音听起来感觉就不像是人类所发出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菜穗子、真琴和上条全都不知所措,呆立在当场。
之前回房的客人们又纷纷回到了大厅之中。
6翌日清晨,芝浦夫妇、古川和中村都离开了旅馆。
菜穗子和真琴一直把他们给送到了玄关外。
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手抱着行李,芝浦冲着菜穗子她们低下了头。
菜穗子她们也低头回应。
都怪我们,让你们这趟旅行白白泡汤……实在是万分抱歉。
没这回事,这也算是一种经历吧。
这种事,估计这辈子都再难遇上了。
不过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倒也让人觉得有些困扰。
芝浦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身旁的佐纪子也是一脸的微笑。
眼看面包车渐渐远去,两人回到了大厅里。
大夫与上条早已摆好棋局,展开了鏖战。
上条懒洋洋地盯着棋盘,仿佛早已把昨天的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到这样一副与往日毫无差别的景象,菜穗子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得知了你的身份之后,我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大夫说。
上条挑起眉毛来说道:为什么?和人下了二十多局,结果却连对方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之前我一直输给你,其中也存在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人家上条不也同样对你一无所知的吗?除了知道你是名医生之外。
太太在一旁插嘴道。
不,我对两位的事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哦?你都知道些什么呢?各种事。
比方说,两位和女儿女婿吵架之后就搬了出来,还有这时候医院里明明挺忙的,而两位却故意跑出来长期旅行。
大夫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你这人倒也挺有意思的啊?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结束了这桩长达三年的工作,你此刻的心情估计也挺不错的吧?带回宝石店老板之死的真相和那些赝品宝石去,你能拿到多少报酬呢?也就只是稍稍让我休息上一段时间罢了。
嗯,只要能够欺瞒他人就行,这工作也挺轻松的嘛。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的话,您就尽管吩咐好了。
说着,上条发起了将军。
中午前,在村政警部来到了旅馆。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三人在大厅最靠里的桌旁相对而坐。
两人可说是全面自首了。
尽管眼角上还渗着疲累的神色,但村政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杀害原公一先生时的步骤,感觉设计的也挺周详的啊。
比方说,在江波从雪道上进入房间时,对鞋子的处理。
毕竟当时也不能穿着湿鞋进屋。
当时那家伙先穿上室内穿用的拖鞋,然后再套上塑料袋出门。
回到屋外后,又把塑料袋取下,塞进衣兜里。
如此一来,也就不必担心会留下湿脚印了。
也就是说,这并非是他们在突然间想到的主意吧?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村政断定道。
除此之外的事,大致就和之前所推理的相吻合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是主谋,谁是共犯了。
据他们本人的供述来看,两人中的主谋者应该是江波。
您可真会卖关子啊?真琴似乎早已看穿了警部的心思,开口说道。
只见村政苦笑者搔了搔头。
实际上,策划和实施的人都是江波。
但我个人总觉得,最初提议的人应该是久留美才对,或许她当时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而只是稍稍暗示可江波一下。
在我个人来看,感觉江波似乎是被久留美给操纵着一样。
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有关毒药的事。
没错。
真琴一字一顿地说,毒药那件事目前完全不明呢。
对。
乌头碱这种特殊的毒药,其入手途径实在是让人颇感兴趣。
经过追查,我们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两位是否知道,久留美有一条挂坠?就是那条小鸟形状的……只听菜穗子说了个开头,警部便点了点头。
听人说,那条挂坠原本是这里的主人的东西,之后经理又把挂坠给了她。
那挂坠的后边有个小盖子,挂坠里装着乌头碱。
毒药装在挂坠里?菜穗子回想起了那位英国贵妇自杀时的事。
对,她当时就是服毒自杀的。
而那位贵妇却把自己服食的毒药装在挂坠里,送给他人做留念。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闹不清那粉末到底是些什么玩意,让野猫舔过之后,那只猫当场就死了,我们这才明白那粉末是种剧毒。
那女孩居然敢带着这种东西四处走动,也真是个够可怕的家伙。
因此,我们怀疑去年那场毒杀案的主谋可能是久留美,但目前我们手上还没有充足的证据。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说话吞吞吐吐的。
真琴连讥带刺地说。
真是的。
村政皱了皱眉,之后又再次笑了起来。
有关杀害川崎那事的进展呢?久留美已经大致承认了,只不过,她却主张她并非是有意杀人的,而是说当时川崎把她给叫到了石桥边,她自己险些遭到杀害。
川崎当时质问她,是不是看到他埋藏宝石的地点了,之后就猛地扑了过来。
久留美说没看到,可对方却不相信她的话,两人扭打到一起,之后川崎就摔下了山崖……听起来似乎也还说得通。
没错。
村政点了点头,就算对方手上有宝石,一般也不会立刻就产生谋财害命的想法的。
如果没有发现什么矛盾的话,我们决定对她的话予以采信。
菜穗子忽然心想:就算当时久留美只是失手杀了人,可后来她却也变成了一个对杀人这种事有着免疫力的魔女了。
最后宝石是在哪儿找到的?真琴问。
就藏在这里的杂物间里。
虽然那些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最后还是得把它们还给川崎家才行。
警部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吧?真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问的味道。
你知道那些宝石是些赝品,所以才说不可能会围绕宝石发生杀人案的。
没有人会为了一些赝品而拼上性命的。
村政一脸歉意地低头致歉道:我本不想骗你们的。
对了,在发现宝石的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们觉得这东西最好还是还给你。
村政从包里掏出五本书来,每一本的封面都已经被扯坏。
看到书的名字,菜穗子不由得啊地惊叫了一声。
那是一套和她们找到的《鹅妈妈之歌》完全一样的歌集。
这东西莫非……对。
村政点了点头,这书是你哥哥的。
之前凶手也不知道该怎样把它给处理掉才好。
而且其中一本的封面上,还写着当时他的解读结果。
他把其中的一本放到了菜穗子的面前。
一串既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
当天空染成绯红之时,影子中的伦敦桥便会完工。
当桥完工之时,东西就埋藏在下边。
公一当时果然已经解读出了暗号。
估计他也是在给菜穗子寄出那张玛丽亚何时归家的明信片之后才解读出来的吧。
而且当时他用的也是同样的一套书,这一点让菜穗子感觉到心里暖暖的。
哎?这是什么?真琴拿着其中的一册,偏起了头。
那本书并非《鹅妈妈之歌》,而是一本凯尔特民间传说的书。
大概是本参考资料吧。
村政说。
肯定是这样的。
凯尔特也是英国古代民族中的一支,大概哥哥当时连这方面的资料也查过了吧。
是吗?真琴看起来似乎还在有些疑问,但她还是把书放回了原处。
村政向两人告了辞。
尽管菜穗子并不喜欢这位个头矮胖,说话总喜欢兜圈的刑警,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村政的确是位称职的警部。
下午,大夫夫妇和上条也启程离开了旅馆。
夫妇两人的穿着和刚见到菜穗子她们时一样,手里提着同样的包上了车。
回到东京之后,记得常联系哦。
太太坐在车里说道,我会带你们去尝些比这里的饭菜更美味的东西的。
我服了你了。
大厨在她身后耸了耸肩。
大夫隔着车窗伸出手来。
再会吧。
她推荐的那些难吃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必去吃的。
最后一个上车的是上条。
他和菜穗子、真琴分别握了握手。
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啊。
真琴握着他的手说道。
上条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没有你们的话,问题也就没法儿解决了。
第一次握手时就该觉察到的,最近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和人用劲儿握手了。
再会吧。
再会。
车子稍稍滑行了一下,之后便缓缓开动了起来。
菜穗子怔怔地望着车子远去。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或许这辈子都再难相见了。
几滴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半夜里,真琴摇醒了菜穗子。
菜穗子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真琴眼神严峻地站在自己面前。
打开的灯晃得让人感觉有些睁不开眼。
怎么了啊?真琴。
菜穗子搓揉着脸颊,看了看表。
时间是半夜三点。
你起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么晚说?明天再说不行吗?这事儿就得现在说,你就快点起来吧。
大事不妙,我们把暗号给弄错了啦。
菜穗子迷迷糊糊地听着真琴讲述,然而真琴最后的一句话,却让菜穗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错了,我们的解谈结果是错的。
什么?菜穗子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玛丽亚何时归家?从《七星瓢虫》之歌里找到的‘天空绯红之时’的答案的确没错。
但它揭示的未必就一定是晚霞。
还有另外的一种时候,天空也会变得绯红。
朝霞?对,还有朝霞。
但问题是‘玛丽亚归家之时’啊?归家的时候,肯定是傍晚嘛。
但那个玛丽亚却有些与众不同。
你还记得吗?那个玛丽亚像上长着犄角。
我记得。
不过不是说那不是犄角的吗……那就是犄角。
所以说,那尊像根本就不是玛丽亚。
那不是玛丽亚,是魔女。
魔女?对,这本凯尔特民间传说里就出现过有关长角魔女的故事,说是长犄角的魔女在半夜跑到一家妇人家里,干尽了各种的坏事。
妇女为此困扰不已,跑去与井里的精灵商量,从精灵那里学会了一套击退魔女的咒语。
那段咒语是这样的:你的山和山的上空起大火了。
咚地一声,菜穗子感到心脏内侧传来了一阵冲击。
这句咒话竟与《七星瓢虫》中的某一句是如此地相似!七星瓢,七星瓢,快快飞回家……听菜穗子起头,真琴也跟着唱了起来。
屋子着火了。
我一直觉得久留美的话很奇怪。
她之前不是说过,公一那天夜里说他解开了暗号,要早点睡觉的吗?可他为什么非得早睡不可呢?是为了第二天早起吧?准确地说,是为了赶在第二天的日出前起床吧。
虽然公一在寄出那张明信片时,还一直以为那尊像是玛丽亚,但后来他立刻就看出那是魔女来了。
菜穗子再次看了看表。
明天的日出时间是几点?不清楚。
不过我想最好是在四点以前出门。
四点啊……看着手表,菜穗子心想,这下子可不能再睡了。
日出时的石桥影子出现的方向就会与之前相反,你认识路吗?就只能把高濑给叫醒,让他代我们去了。
只要把话和他说清,估计他也会理解的。
而且到时候还得用到铲子,所以还要请他给开一下杂物间的门。
四点,两人敲响了大厅里员工房间的房门。
两人本以为要使劲儿敲门才能叫醒高濑,可屋里却立刻便有了回应。
而且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困的样子。
高濑在训练服外套了件夹克,看到眼前的两人,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菜穗子说。
帮忙?我们还有再去挖一次。
其后,菜穗子给高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之前解读暗号时的失误。
高濑听后也大吃了一惊,说了句这可不得了,之后便消失在了房门后。
屋里传出高濑大声向经理、大厨解说的声音,对方回话的声音也同样很大。
过了一阵,经理打开房门,探出头来。
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发。
十分钟后,菜穗子、真琴、高濑,经理和大厨五个人从杂物间里拿出铁铲,一起出发了。
走在最前边的是高濑。
话说回来,这事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大厨扛着铁铲,边走边说。
这么说来,川崎、公一、江波,还有菜穗子小姐和真琴小姐,你们全都把那段暗号文给弄错了?不,估计公一的解读应该是正确的。
真琴扭头回答说,江波当时估计只是看到了一句‘天空绯红之时’,所以才会弄错的吧。
哦,原来如此。
结果江波的误读与川崎的误读却完全一致。
所以他才找到了那些宝石,这事可还真是歪打正着,有够讽刺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暗号真正指示的地点,那里到底埋着些什么呢?高濑一脸紧张地问道。
难道是她当时埋下什么东西?大厨问。
他的话似乎是在问经理,可经理却只是摇了摇头。
菜穗子心想,大厨话里所说的她,指的应该就是那位英国妇人。
朝霞马上就要来了。
真琴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天空,只见天边已经露出微微的曙光。
走快点儿吧。
高濑加快了步伐。
几分钟后,太阳缓缓地从东边高耸的两座山之间探出了头。
这时候菜穗子终于明白了暗号就只能在一年中的这个时节才能解读出来的道理。
只要时节稍有不同的话,太阳就会被两座山里的一座给挡住。
旭日的晨曦下,石桥在小河的上流投下了影子。
此刻,影子已经完全接到了一起。
就在那里。
真琴说道。
积雪深得让人难以迈步。
即使如此,大伙儿也在拼命地往前走去。
只要迟了一步,位置便会再难让人确认。
这里。
最先赶到的高濑在雪地上插下了铁铲。
紧接着,真琴和经理也握起了铲子。
大厨挥下的铲子咯噔地响了一声。
其余四个人也突然变了脸色,开始刨起土来。
没过多久,土里露出了一只一米见方的木箱盖子,看起来比之前那只装宝石的箱子要大上许多。
找到了……真琴说。
她粗重的呼吸声,其原因并不只是之前的挖掘作业。
打开看看吧。
经理把铁铲的边缘插进箱盖的缝隙,打算撬开盖子。
木箱的盖子一边发出着吱呀声,一边被撬了开来。
开了。
大厨迫不及待地推开箱盖。
几个人往箱子里一看,脸色全都在霎时间变得煞白。
怎么会这样……菜穗子用手捂住了脸。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非宝物,而是一具已经化为森森白骨的尸体。
7高濑跑去联系警察时,剩下的四人既没有走开,也没有靠近,而是手持铁铲,呆站在原地。
尽管他们之前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白骨,但从其大小上来看,大致可以猜出,那应该是几年前死去的那位英国妇人的儿子。
当时那位英国妇人埋下了儿子的尸体,而把《鹅妈妈之歌》的咒语留在了旅馆之中。
我终于明白了。
真琴怔怔地说道。
她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小本子,翻开其中的一页,递到了菜穗子的眼前。
这是《杰克与吉尔》之歌。
之前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这首歌会与暗号没有半点的关系。
《杰克与吉尔》?菜穗子接过了本子。
Jack and Jill went up the hillTo fetch a pail of water;Jack fell down and broke his crown,And Jill came tumpling after.杰克和吉尔上山去打水。
杰克一跤摔破头,吉尔跟着也跌倒。
听说她的儿子当时是从山崖上跌下来摔死的吧?真琴向经理的大厨问道。
大厨一脸痛苦地点了点头。
杰克指的大概就是她的儿子,而吉尔则是之后决心自杀的那位英国妇人。
她儿子的尸体就埋在伦敦桥下……原来如此,仔细想想倒也没错。
伦敦桥下埋的本来就是人柱。
抱歉……大厨对真琴的话似乎并不感兴趣,插嘴道。
能麻烦你们先回旅馆去吗?这里只用留下我和经理就够了。
终章 1不到中午,菜穗子和真琴便离开了鹅妈妈旅馆。
白骨尸体的骚乱虽然还未平息,但如此一来,旅馆里就再不剩一位客人了。
之后的事,就交给经理和大厨去处理好了。
坐上来时的那辆白色面包车,两人把旅馆甩在了身后。
红砖围墙,尖尖的屋顶,如今回首望去,给人的印象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有件事我还没弄明白。
坐在一脸留恋地回望着身后的菜穗子的身旁,真琴抱着双臂,喃喃说道。
这就是她想事情时的表情。
每次看到真琴你这副表情,我的心里就会感觉害怕。
川崎一夫他为什么要把宝石埋到暗号所指示的地方去呢?就算这是他临死前所做的事,却也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大正常。
说了啦……菜穗子有些欲言又止,他本来就已经不正常了。
是吗?可那暗号却并非是脑子不正常的人所能解开的。
听说川崎是在死去的半年前就到旅馆去了,估计是他当时就得知了咒语的事,花了半年时间,解开了那段暗号。
他这样做,感觉似乎存什么目的啊。
真琴虽然一脸的不快,但之后便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分毫不差地沿着来时的路逆向行驶着。
一路上看不到半辆车子。
菜穗子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之前自己所在的地方,与外界相隔的是多么地遥远。
我可以说我自己的推理吗?之前一直默默地操纵着方向盘的高濑,突然间开口说道。
两人吃了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过了一阵,菜穗子才微笑着说了句请讲。
透过后照镜,高濑与她对望了一眼。
川崎当时早已决心一死,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带走了宝石。
这其中必定存在有定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想在死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吗……听了菜穗子的话,高濑微微一笑。
那是否定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会把宝石给埋掉的。
把那些宝石拿去换成现金不就行了吗?深有同感。
真琴抱着手点了点头,所以,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才偷的。
没错。
路上出现了一处急转弯,高濑灵巧地操控着方向盘。
我觉得他是为了某个人才偷的。
某个人?有这样的人存在吗?有一个。
谁?血亲?说完之后,菜穗子自己也愣了。
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川崎一夫在二十年前曾经有过外遇,甚至还让对方生下了孩子的事。
原来如此,他是想留给小三的孩子啊。
真琴也回想起了大厨的话,但她依旧有些不解:可他为什么要埋到暗号里所指的地方去呢?他是不可能正儿八经地留给那孩子的。
一下子把价值数千万的宝石交给那孩子的话,那孩子也不知该怎样处理才好的。
因为那孩子没法解释这东西是怎样得来的。
所以他就选择了以路上拾得的形式。
是吗?先把宝石埋到暗号指示的地方,之后再把解读方法告诉那孩子啊?过上一段时间以后,那孩子再去把宝石给挖出来。
只要那孩子是川崎的私生子这层关系没被捅破,那么那孩子与宝石之间也就不存在有什么因果关系,会被当成拾得物来处理。
如此一来,问题就会纠结到当初是谁埋下的宝石上,因为当时川崎住宿时用的是假名字,所以人们就不会追查到他的头上。
比较妥当的推断就是,宝石是旅馆先前的主人——那位英国妇人埋下的,但这事同样也无从证明。
到头来,宝石就会成为那孩子的囊中之物。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私生子应该早就到这里来把宝石给挖走了啊?菜穗子说。
估计那孩子当时就只听他说了这个计划,而还没来得及听他说解读的方法,川崎就死掉了。
后来又听人说起,那些宝石不过只是些赝品……事情的经过大致便是如此吧。
唔……尽管在法律上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但当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拼命设计安排下这一切,结果那些宝石却只是些赝品时,那孩子的心境又会如何?可是当时川崎的太太却觉察到了自己丈夫的不良企图,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偷偷地把那些宝石给调了包……当时或许她已经看出丈夫是想把宝石拿到小三那里去。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女人的心就会变得很可怕。
之前上条说过,他是从某些渠道得知宝石埋在暗号所指的地方的,那么这究竟又是一条什么渠道呢?菜穗子回想起了昨天的事,开口说道。
只听身旁的真琴不冷不热地说。
肯定是那孩子联系了川崎家。
对吧?高濑。
或许是忙着操控方向盘的缘故,过了一阵,高濑才回答了,一句或许吧。
没过多久,车子来到马厩般的车站外。
高濑一直目送着两人进了检票口。
帮了我们这么多的忙,谢谢你。
菜穗子躬身表示了谢意。
哪有……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高濑面带羞涩地摆了摆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真琴问。
先回静冈,到我老妈那里去,之后的事再慢慢考虑。
是吗……代我们向你母亲问好。
好的。
真琴伸出了右手。
高濑先是看了她一看,之后便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菜穗子也和高濑握了手。
列车开进了站里。
菜穗子和真琴边走边低头致意。
突然间,真琴停下了脚步。
高濑,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我叫启一,高濑启一。
高濑大声说道。
真琴挥了挥手。
再见了,启一。
菜穗子也跟着挥手。
高濑不停地挥着手,直到列车开动起来。
远远望着高濑,真琴喃喃说道。
他大概也是为了追查父亲之死的秘密才到这里来的吧?只用了一瞬,菜穗子便明白了真琴这话的意思她深吸了口气,再次扭头回望着窗外。
一股想要再次挥手的冲动充斥在她的心间,然而车站却早已远去不见。
大厅里只剩下两个男子,一个满脸络腮胡,一个身材较胖。
两人并肩坐在柜台旁的柜子上喝着廉价的加冰苏格兰威士忌。
胖子开口说道。
为什么?络腮胡似乎没明白对方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偏着脑袋想了一阵。
胖子再次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和那孩子一起装在木箱里的?胖子把一片金属片扔到了柜台上。
响声在大厅中扩散开来,随后又消逝无形。
络腮胡瞥眼看了一下那东西,冷冷地回答。
估计是那孩子死的时候,带在身上的吧。
我说了。
胖子握紧了手里的酒杯,我在问你,这是为什么?络腮胡没有回答,只是充满哀怜地盯着酒杯里渐渐沉淀的琥珀色。
胖子接着说道。
当时你说没找到,外边下起了大雪,所以就回来了,眼里甚至还带着不甘的泪水。
那眼泪,难道就只是流给人看的?不是的。
络腮胡终于开口说道。
但说完之后,他又像牡蛎一样,紧紧闭上了双唇。
胖子一把攫住酒瓶,一脸焦躁地开始往杯里倒酒。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你到底有没有找到那孩子?沉默从两人间流过。
除了两人的呼吸之外,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胖子盯着络腮胡的侧脸,而络腮胡的目光都停在酒杯上。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络腮胡缓缓说道,他还活着。
胖子的脸抽搐了起来。
你说什么?当时他虽然在大雪中晕了过去,但却还有气。
我背起那孩子,一边想像着她见到那孩子时的欣喜表情,一边往前走……络腮胡叹了口气,咕嘟一声,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我不记得究竟是因为雪下得太大,还是因为脚下打滑了,或许两者都有。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也有可能是找了太久,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的缘故。
我挣扎着想爬起身,可是脚却已经被崴伤了。
那孩子的身影从周围消失了。
我用单脚支撑着身体四处寻找,最后才发现他被挂到了山崖的半山腰上。
当时,靠我的脚是没法到那里去的,我拼尽全力回到山庄,打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所有人……可你最后却没说……我本想说出来的。
可当我在山庄里看到她时,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为什么?她当时正抱着丈夫的遗像祈祷,那一瞬,我明白了一切。
对她而言,那孩子就是她丈夫的分身。
只要有那孩子在身边,她的心就不会转移到其他男人的身上。
……那天夜里,我本想向她求婚的。
……胖子把目光从络腮胡身上挪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之后他紧紧握着空酒杯,向着正面的架子使劲儿砸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之后又归于沉寂。
络腮胡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她发现了那孩子的尸体,同时也发现了这东西。
估计是那孩子在坠崖时揪下来握在手里的。
络腮胡拿起了桌上的金属片。
之后,或许她便知道了当时我抛弃了那孩子的事。
但她既没有直接问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起,就只是埋下了那孩子的尸体,并用暗号指出了那地方。
然后又把那暗号留给了你。
所以我留了下来,让自己做了那个被我杀掉的孩子的守灵人,解开暗号之后,我就得向人坦白我自己犯下的罪孽,如果没人解开,我就得永远为他守灵。
这就是她的报复啊。
似乎是的……络腮胡再次看了一眼金属片。
那是一枚以前他曾参加过的某个登山俱乐部的徽章。
徽章之上,刻着KIRIHARA的字样。
之前一直熟睡不醒的真琴突然间爬起身来,把菜穗子给吓了一跳。
我做了个梦。
真琴的身上似乎出了一层汗。
什么梦?……我也记不清了。
梦就这样的啦,吃桔子吗?谢谢,不必了。
真琴从包里掏出了《鹅妈妈之歌》的书,哗啦哗啦地翻到某一页。
那条挂坠上的鸟,或许就是知更鸟呢。
知更鸟?菜穗子看着真琴递来的那一页,嘴里念道。
是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真琴合上书,说道: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女人挺可怕的。
菜穗子颇感兴趣地笑了笑。
列车即将驶抵东京。
——THE END——申明:本书由TXT图书下载网( Www.bookdown.com.cn)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TXT图书下载网-- Www.bookdown.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