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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暗流

2025-04-03 17:06:13

长生听着这话,心底如同拨云见雾,他想起被小猴子撕碎的那张纸,上面与乡试一模一样的题目。

以及那张小猴子后来拿过来的,他未曾打开的完好纸张。

张修的真实水平他并不知晓,长生并不会因为敌对的关系而看轻张修,上次文会时张修展现出的水平并不弱,但这事情太过凑巧,容不得他不怀疑。

作为这次乡试的得利者,若是张修和安云出了岔子,长生并不会因此变成头名,反而按照朝廷对待科举舞弊案的态度,定然是所有人的成绩都一起作废,只待朝廷再次派人过来,重新举行乡试。

再来一次,情况如何又会难以预料了。

相比较不知真假的舞弊案,长生更需要处理的是疑似送错的喜报。

长生等人无法从执拗的中年人手里拿回那份红纸喜报,无奈,两方只得一同去官衙做个评判。

如今通临府最热闹的地方是贡院,隔着两条街的官衙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长生等人到的时候,官衙外面围了稀稀朗朗几个人,这些人俱是一身长衫,个个脸上写着看好戏的模样。

这些围观者见到长生等一群人来时,还礼貌的让了个位置,好让他们能有个合适观看的位置。

哪知长生等人竟然径直入了官衙。

咦,这又是一波告状的?长生听见有人用十分惊诧的语气这般说道。

官衙大堂内,此时琉省巡抚胡知春坐在高台之上,案桌旁另外加了一个案几,案几后坐了一人,那人看着四十来岁,面容寻常,穿着一身正三品的文官官袍。

而衙内,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长生等人还未走到堂前,就被差役拦了下来,一拨人说明来意之后,便被差役请到了一旁,等着前面的案子判完,方才轮到他们。

郑经,你状告安云和张修舞弊,可有真凭实据?巡抚胡知春问道。

张修心下一跳,想起书房里遗失过的那一张纸,而后他如何寻找都未曾找到。

乡试之前,张修不思进取,未曾有一刻用于读书,日日宴饮作乐,甚至在翠云馆住了十多天,此人德行才学,不配为举人!郑经一脸激动的说道。

张修连忙口称冤枉,但心底放松下来。

案几旁边坐着的官袍男子闻言,脸上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高坐的胡知春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说道:本官再次问你,可有真凭实据?郑经再次开口,大人,安云乡试之前,曾酒后大放厥词,言道此次乡试头名尽在掌中!当日宴饮诸多同窗在场,人人皆可作证,他敢如此大言不惭,定是因为早已获知考题!他这话说完,衙内的师爷和差役等人,脸上都露出一抹讥诮来。

长生在一旁听了,都觉得这郑经大势已去,翻来覆去便是这几句话,这种牛皮吹了不犯法,安云说这话顶多是让人觉得狂妄了些,联系到他的名声,旁人也就觉得正常了。

胡大人,本官似乎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那中年官员轻笑着说道。

巡抚胡知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着郑经的眼神中满是联盟,道:这生员怕是因为落榜,犯了癔症,方才这般胡沁诬告,攀扯举子,必须严惩,倒是耽误了林大人的时间。

无妨,乡试事关重大,不可轻忽怠慢。

林大人笑眯眯的看了郑经一眼,温声道:巡抚大人事多繁忙,本官怜你落榜之下,心绪激荡,若无实据,还是勿要纠缠了。

郑经听了这话,陡然惊醒一般,高声道:张修在翠云馆时,曾对花姐儿嫣云姑娘说,乡试之题他已尽知,因而完全不需再苦读。

张修自来通临府之后,与安云过从甚密,张修既然知道了题目,怎么会不告诉安云?这两人定然是沆瀣一气,使了狡诈手段,这才高中,还请两位大人明察!胡知春听了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子,就连一方的林大人都神情一凛。

学生冤枉,绝无此事!张修赶忙说道,他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说过这话。

胡知春朝着一旁的差役说道:去翠云馆,提审□□嫣云。

两个衙役立马出列。

胡知春想了想,又指了几个差役,看向一旁坐着的师爷,道:烦请师爷帮忙,带着人去搜查张修与安云的住处,看看可有存疑之物。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衙门外围着的稀稀朗朗的人群中,突然间少了一个人。

张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就连安云也差点维持不住翩翩公子的风范。

林大人看着张修和安云二人,脸色一沉,转瞬就恢复正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无论是衙内的人,还是衙外的人,都觉得格外的漫长。

张修心里闪过一丝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张扬,他视线四处游移,在看到庭院中等候的长生等人,自觉跌了面子,又看到门外人群中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那脸孔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张修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身边的安云受他影响,也跟着放松下来。

最先回来的是师爷带的人,两位大人,这二人的住处,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片刻后,那被派去拿人的两个差役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胡知春见两人身后无人,皱眉问道:人呢?回禀大人,属下等人去了翠云馆之后,方才得知,嫣云姑娘在三日前就被路过的游商赎身带走。

差役回道。

案件一时陷入了两难当中。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那游商呢?那游商去了哪里,你还不快去将他带回来!郑经听得这话,立时激动起来,抓着差役的衣服,不住的追问。

那衙役苦着一张脸,说道:郑秀才,据翠云馆的老鸨说,那游商给嫣云姑娘赎身之后,就坐船离开了,通临府码头我们也去打听过了,码头上船行四方,委实不知那游商去了何处,这天大地大,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我不管,你快去将人抓回来!郑经蛮不讲理的说道。

胡知春顿时眉头一皱,看向郑经的神情有些不喜,朝着那差役道:你先下去吧。

差役行了个礼后,慌不迭的站到一旁。

寒窗十载,一朝落榜,竟然发了癔症。

林大人话语中满是叹息怜悯。

胡知春皱了皱眉,迟疑着说道:如今重要的人证不在,根本无法判断是谁在说谎,张修、安云二人住处也无任何不妥之处,堂下郑经、张修、安云听判,此案证据不足,疑罪从无,驳回郑经所述,张修、安云,维持原功名不变。

大人,我不服,我不服!郑经高喊道。

胡大人看了眼张修和安云,又看了形容癫狂的郑经一眼,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可知诬告举人,是何罪责?若罪名落实,以下犯上,你当判处革除功名,流放千里。

胡知春顿了顿,道:如今证据不足,两边各退一步,既无法证实你诬告,也无法证实张修与安云舞弊,此事就此作罢。

见郑经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师爷开口劝道:你考上秀才不容易,你好好想想,若坚持下去,找不回那位嫣云姑娘,你的前程就全搭进去了,乡试三年后还会再考,你如今年纪也不大,在纠缠下去,你觉得是否值得?张修此时缓过神来,小人得志,得意道:郑经,亏我前些日子带着你吃喝玩乐,没想到你满腹诡谲心思,转头便来诬告我,心怀嫉妒胡乱攀扯,真真是个小人!一想到自己平日里辛辛苦苦读书,到了通临府之后却被张修和安云二人勾得日日寻欢,明明大家都是一起鬼混,最后这两人却考上举人,郑经心下就满是怨恨。

你胡说,那嫣云定然是被你派人赎身带走了,好死无对证,一定是这样!郑经不过脑子一般喊道。

张修冷笑一声,道:你说是我派人赎身?嫣云三日之前被赎身,我难不成未卜先知,知道你今日要来状告我?你们张家势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郑经咬牙说道。

张修气道:你是病糊涂了吧,你说我给她赎身,我还怀疑是你给她赎身的,我明明未曾说过这话,如今人不在便无法证实,也可能是你故意准备好构陷于我!张修转头朝着胡知春和林学政道:两位大人,学生虽然考试前玩乐了几日,但平日里都是被家中被拘着三更睡五更起,离了家中长辈之后这才放纵了几日,未曾想竟然成了他人攻击我的罪责,学生冤枉,还请两位大人做主!胡知春心中十分清醒,这林学政跟张修等人之间,应当有牵扯,但没有科举舞弊的真凭实据,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若真的爆发出舞弊之事,林学政作为主考官讨不了好,他这个协同配合人也要跟着吃挂落。

琉省不大,是个不得朝廷重视的小省份,但朝里的纷争终究是顺着乡试的东风蔓延到这个小地方来,若真有证据,胡知春也能拼一把,但此时,面对林学政等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他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胡知春轻咳一声,说道:嫣云下落不明,此案缺少重要人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就此作罢。

张修却是一副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道:按照郑经所言,我在考试半月前便得了考题,此话何其可笑,乡试考题何等机密,我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得知?郑经若仅仅诬告我就罢了,他还诬告了林大人,乡试考题若真的泄露,林大人作为主考官也难辞其咎,郑经用心何等险恶,必须严惩!郑经:学生绝无诬告之意,也绝没有攀扯林大人的意图,还请两位大人明鉴!郑经之前捕风捉影的听了几句,又被同样落榜的同窗一激,这就前来告状,本就是冲动之举,如今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想到那么多人跟在张修身后落榜,却只有他一个人被怂恿着出头,他顿时满身冷汗,又看到林学政此时不善的神情,顿时吓得两股战战。

张修一咬牙,反告郑经诬陷。

长生看着张修唱念做打的模样,好似真的蒙受了巨大冤屈一般,小猴子撕碎的那张纸,以为已经撕成无数碎片的缘故,当时他无法还回去,随意一瞥之后便放置一旁,而后想要再做处置时,却被收拾房间的罗念送到厨房烧掉了。

完整的纸张罗念都会仔细留着,撕碎的纸片罗念只当是废纸,就直接拿去烧掉了。

长生心下也不知该说什么,这般阴差阳错,烧掉了似乎唯一一份可以证明张修舞弊的证据,他不知道若是碎纸片还在,他会不会站出来举证,但如今这情形,他已经完全从这案子里摘了出来。

说起来,舞弊案证据不足,诬告案证据倒是明显,在场诸人都是人证。

林学政说道,似是可怜郑经,但字字入刀,割在郑经身上。

如今见林学政这般明显的倾向性,直接将郑经推入深渊。

张修,你坚持要告?胡知春问道,他看着郑经心下有些不忍。

大人,学生坚持要告,并非为了我一人,而是为了负责此次乡试的诸位大人们,这人污我清明,险些坏了我的前途,此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他偏偏意图不轨,想要坏了大人的名声,用心险恶,必须要严惩此人!张修义正言辞的说道,安云也跟在一旁附和。

胡知春看了郑经半晌,最终还是狠狠一拍惊堂木,道:秀才郑经,诬告学政官,诬告举人张修、安云,判革除功名,三代内不许科举,发配越云府。

对于读书人来说,革除功名与阉割无异,越云府地处边境,是常年与外族交战的第一线,环境极其艰苦。

郑经吓得涕泗交流,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只是一时糊涂!但此时已无人听他辩解了,被两个差役像死狗一样拖了下去,衙门外围观人等,大多都是读书人,见郑经糟了这般严惩,全都吓得脸色苍白。

长生脸色惨白,看着被拖下去的郑经,他想要发出声音,但喉咙干涩着半天说不话来,他看着张修和安云二人,脸上皆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一层阴影蒙上心头。

巨大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双拳紧握,长生知道这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他没有证据,身后还有罗家那么多人需要他守护,他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