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炉靠近,确实暖和很多,看着没有走的齐妙,纳闷的说:妙姐儿回去休息吧,大姐夫一个人可以的。
齐妙跪坐在蒲团上,拢拢身上的大氅,看着他轻声地说:大姐夫,我还不困,所以……咱们聊聊如何?聊聊?卢长东掀开茶杯盖儿,喝了一口,问,聊什么?就聊你跟我大姐,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大姐当心,什么时候能不再圈着她,什么时候能看她跟别人说话……而不胡思乱想。
齐妙说的直白,卢长东听了手顿一下,眉头微蹙。
没有谁喜欢被人家指出短处,尤其这个人还是小姨子。
他是秀才,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心气儿还是有的。
碍于梁安的面子,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有发作,只是重重叹口气,没有吱声。
齐妙不管那个,索性盘腿坐在蒲团上,打算跟他来个长篇大论。
反正她对王氏没有什么感情,若真说有、那就只有恨。
所以,她不可能真心实意给她守灵,那样她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原主。
看着不悦的卢长东,小妮子开口继续说着:大姐夫不用恼火,我这……无非就是替我姐着想。
听我姐说,姐夫想走仕途,若真成了,以后做了一方父母官,我姐总要陪着你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人家的一家之主跟我姐说话,我姐是说还是不说?要是回答了,你会不会胡思乱想,亦或者说……不可能!卢长东有些愠火的打断她的话,随后长舒口气,道,我跟着,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妙姐儿,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哟呵,恼羞成怒,下了逐客令?齐妙若真的那么好打发,就不是新新人类齐小妙了。
撇嘴一下,继续说着:大姐夫,可你要是不跟着呢?或者说……有天你出去办事儿,来人造访,我姐作为当家主母得出来招待,那个时候恰好你回来,看到他们有说有笑,你又会想什么呢?你——卢长东没想到她能这么咄咄逼人。
他们家明知道他忌讳什么,可人家从来都不说,就是芳儿都为了避免他不爽,都不出门。
可是这丫头竟然……齐妙不为所动,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大姐夫,有些事情不是让一方避免就可以解决的。
夫妻嘛,两个人,只有一方付出,另一方不作为,好像没谁是愿意。
若是大姐夫……不解开心结,你觉得你们会过的长久吗?我说过,你这是心病,你都能有心病,我姐憋屈在家,难道就不能有。
告诉你,抑郁症更可怕,若是有一天她对这个生活、世界都觉得没有盼头,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唯有自杀来解决一切。
你希望那样吗?轰——卢长东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能说的这么严重,蹙眉咬牙不相信的低吼着: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
相由心生,你没发现我姐现在已经多愁善感了吗?动不动就哭,刚才在我们屋听到我爹、娘要收养兰姐儿,哭的差点背过气去!齐妙故意说的很严重,可以说就是要吓唬吓唬他。
看着卢长东眉头微蹙的样子,心里暗爽。
要论关系远近,她跟梁桂芳自然是近的。
那丫头现在改邪归正,她理应帮她。
卢长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妙,见她也那么坦然的看着自己,突然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不怕不行,真要是按照小姨子说的这般,那他可就真的再一次成为鳏夫了。
堆坐在蒲团上,茶水洒了都没有注意。
好在这会儿茶已经温了,不然肯定会烫着他。
好一会儿,卢长东才缓缓转头,看着齐妙仍旧怀疑的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抑郁症是什么意思?呃……这该怎么解释。
现代有的词,在这个古代貌似……齐妙咬唇,轻咳几下,故作老城的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新琢磨出来的词。
自从去年看到你捶胸顿足之后,我就回来找些医书看。
忘了在哪儿看的了,倒真有记录你这样症状的。
说到底这也算是一种病,心里疾病。
是你主观思想上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导致你控制不住,进而动手打人。
打一次发泄,舒服。
过后在懊悔、道歉……齐妙说的天花乱坠,看着一脸迷茫的卢长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最后拍了他肩头一记,说:大姐夫,别把谁都想的那么不堪。
只有自己心里不堪,才能把人家想的那样。
我姐嫁给你一年多,你应该了解她了。
别再那么看着,对谁都不好。
我……卢长东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齐妙见状起身,收走茶杯跟托盘,回到西跨院睡觉去了。
她相信刚才那么大堆的吹嘘、吓唬,应该会有效果。
卢长东能考上秀才,会念书,就不可能脑子一根筋。
主要……还是得推他一下,让他自己尽快走出来。
子时二刻,梁汉柏从屋里走出来,到了灵堂瞅着木讷的卢长东,纳闷的问:大姐夫,怎么了?一句话,让陷入沉思的卢长东吓了一跳,使劲儿打了个激灵,然后看着眼前的小伙子,拍拍胸口,说:是你啊三弟,没想啥,发了会儿呆。
梁汉柏听了点点头,拿了些烧纸过来填进盆里,又说:大姐夫,回去睡吧,后半夜我来。
不用不用,姐夫身体好,能撑一宿。
哪能让你过来守灵、我回去睡觉的道理。
面对卢长东的坚持,梁汉柏长舒口气,瞅着棺材,喃喃的道:姐夫,明儿还有一夜呢,咱们都别逞强,我睡了大半宿,这会儿精神。
你快去睡吧,明儿白天还得忙活呢。
卢长东听到这话,突然对眼前的小舅子刮目相看。
以前,听媳妇儿的大姑说,梁家三个男丁什么都不行,就是出大力、出苦力的主儿。
但是刚才小舅子的话,明显就不是这样的。
看起来,媳妇儿说的是对的,不能光听、光看,得细细琢磨、相处。
明白了这个道理,卢长东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忽然开朗。
冲着梁汉柏一抱拳,礼貌的说着:多谢小舅子。
说完,起身离开回了正房。
梁汉柏听到他的话,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位大姐夫一向很端重,从来都不会……这句小舅子唤的他,措手不及…………转天一切照旧,梁庐跟梁安因为休息了一夜,所以精神都特别好。
齐妙对梁安的药格外精心,睡前、睡醒两副药,让他现在自我感觉良好,不再那么身子软绵绵。
卢长东跟梁汉柏因为头天晚上守灵,这会儿都在房里休息,并没有起来。
曹氏跟蒋氏带着梁桂芳、梁桂兰还有齐妙,继续做饭。
昨天的闹剧,那就是昨天的,根本不会影响到今天。
村民们开始送东西、走礼了。
晚上发大纸,明儿一早下葬,所以跟老宅这边有礼的,就会把该送的东西送过来。
基本大家送的都是烧纸,留着晚上送王氏一程。
临近中午的时候,梁金山回来了。
大家期盼的事情,也终于该有个结论了。
梁庐跟梁安从灵堂内出来,看着彻夜未归的梁金山,纷纷抱拳,表示感谢。
梁金山扶着他们哥俩,摇摇头,说:咱们可认识好几十年的邻居,不用这样,快快起来。
哥俩起身,再次拱手,梁庐看着梁金山,道:多谢您了。
就是不知道我大哥他们……如何处置了!梁安没说话,不过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梁金山。
村民们也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梁金山成了焦点。
重重叹口气,看着大家伙儿,梁金山缓缓开口说:昨天把他们带走之后,由镇长出面,我们一起去了县衙。
案子很清晰,所以县老爷办的很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咱们都懂。
更何况……他们夫妻俩谋害亲人,更是大逆不道。
所以已经定了死罪,押入府城死牢。
不出意外,明天就该行刑了。
梁金山这话说完,大家伙儿全都拍手叫好。
梁桂芳姐妹俩眼泪落下,彼此抱在一起,给彼此安慰。
血浓于水,虽然他们是罪有应得!齐妙跟黑冰站在一起,纳闷的用手肘碰了她一下,问:哎,为什么定了罪就能行刑,不是得拿到京城批文啥的吗?电视里演过这样的桥段,几乎都是什么秋后问斩,刑部批文。
突然明儿就行刑,她有些……接受不了。
黑冰一脸茫然,看着齐妙有些不借得到:您听谁说的啊!我……小妮子语塞,随后故作尴尬的吐了下舌头,道,我猜的呗。
我一个乡下丫头,哪知道这么多。
黑冰听了抿唇,拉着她去到一旁,解释着说:您有所不知,像这样的案子,所有证据都齐全,他们也没有辩驳的余地,便可以直接判刑、行刑。
只有触犯天威的人,才会在大庭广之下行刑。
像您大伯父、大伯母这样的,也就在死牢内,一杯毒酒了事。
说着,服下神,在她耳畔呢喃着说,不是罪大恶极的那种,还会给他们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