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个小屋子里,居然会迎来第一位稀客——二大爷梁庐。
梁庐平日里跟原主的接触那是少之又少。
基本上二人打一照面,原主唤声二大爷,对方点一下头,就算了事。
今日竟然登门造访,为了什么,一家人心知肚明。
曹氏、梁安跟梁汉森都在炕上坐着。
现在他们在老宅的时间根本不多。
基本上吃过晚饭,便都过来坐会儿、聊会儿。
等娘俩要睡觉的时候,爷俩再回西跨院。
梁庐一来,弄得梁安如临大敌,不停地瞅着媳妇儿。
曹氏倒还好,客气的打招呼、让座。
齐妙懂得随机应变,把桌子放上,还给沏了茶。
二哥,坐下吧。
今儿怎么有空来丫头这?家里不忙吗?曹氏边说边给他倒茶。
不管心里有多不待见,可大面总要过得去。
梁庐打量着屋子,又看了看那点燃的红烛。
侧身坐在炕边。
齐妙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总觉得像是剖开看本质一般,让人那么的——不自在!现在想找三弟一家不容易,得跑到村西来找你们。
平日里,你们也不着家啊。
梁庐说完,笑呵呵的端着茶杯喝水。
看似开玩笑,实则话里的内容,挺让人不舒服。
不过曹氏是谁啊,大户人家做过管事嬷嬷,自然不可能让着他。
轻笑一下开口说:也是没有法子啊。
谁愿意天天不着家、往外跑,还不是被逼的。
呵呵……梁庐轻笑,砸吧了两下舌头,又道,哟,妙姐儿这分家过得比我们要好啊。
茶水都沏上了,真是好家境啊。
说完,冲着齐妙比划了下大拇指。
齐妙闻言不在意,轻笑一下,随口说:二大爷真逗,我这茶是县太爷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的。
对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来说,那肯定是定好的。
二大爷也觉得好吗?……梁庐吃瘪。
脱鞋,盘腿坐在炕上。
不发一言。
没法说,这话怎么接?!他都说了茶好,如今丫头说是县太爷府的下人给的,难道他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农村汉子有志气,自然不能那么没出息。
曹氏跟梁安没有说话,不过却也赞同闺女这么说。
有些时候,让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梁庐这个人,不值得让。
梁庐看着三弟两口子,轻蔑的扯了下嘴角,说:真看不出来,三弟妹交出了个伶牙俐齿的‘好闺女’呢。
多谢二哥谬赞,妙儿还得学。
曹氏顺势说着。
她听出了梁庐讽刺的味道,不过就是不接你的话茬,爱咋咋地。
齐妙见母亲如此给力,乐的脸上犹如开了花。
脱鞋上炕,挨着梁安坐下,素手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得意。
梁庐吃瘪,知道事情不能再拖,轻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说正事,三弟妹你觉得如何?我?二哥问我不是白问嘛,这事儿应该问我家安哥。
曹氏一派贤妻良母的作风,根本不打拢他说的话。
不打拢,七家屯土话,不接话茬的意思。
梁庐用力放了下茶杯,发出闷闷一声响。
看着曹氏,略有愠色的道:三弟妹是在跟二哥谦虚,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家是你当家,难道……曹氏闻言,不好意思的摇头、摆手,说:看二哥说的。
自古男人当家,我这一介女流,不成事儿。
呵呵……梁庐冷笑,手指在膝上画了两下,三弟妹,我不是梁亮那个傻子,更不是爹那样的心境。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找你们来,就是谈判的。
关于分家!轰——曹氏蹙眉,虽面上平静,可齐妙心里清楚,她心里慌了。
分家,分家。
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到了今日,却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因为她面对的不是梁宿友,也不是梁亮,而是梁庐。
梁安看着兄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二哥,分家这事儿怕是得咱爹说吧。
你来我们这儿……说这事儿,好像不合规矩。
老二,你也别跟我打哈哈。
那天当着咱爹跟老大的面儿,我已经把我话说了,是你不承认。
如果那天你承认了,怕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了,不是吗?梁庐有怨,但他不会找自身毛病,而是会挑弟弟的毛病。
他认为弟弟藏私、玩心眼儿。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继续又说:你们拿出五十两银子,我这边张罗分家。
放心,该你们得的一分不少。
当然,也就是那些大面的东西。
五十两?!曹氏惊呼,一脸不可思议。
梁庐放下茶杯,轻笑一下摇摇头,道:三弟妹不用这个表情,你手里有多少银子我不清楚,但是五十两,你绝对拿得出来。
呵呵,二哥还真瞧得起我。
曹氏说完,狠狠剜了一眼,不再说话。
梁安蹙眉,虽没有说话,可心里也是不爽。
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都被惦记了,换谁谁能爽?梁庐不以为然,依旧厚着脸皮,继续又说: 这跟瞧不瞧得起没关系。
人嘛,总得活下去,汉松到了成亲的年纪,老宅不出钱,我这个做爹的总不能看着儿子打光棍吧。
那按照二哥的意思,汉松是三弟我的儿子吗?自己孩子自己养,难道你儿子成亲,还得我出钱不是?梁安恼火了,这下是真的火了。
听听那话说的是什么,那是人说的话?!梁庐看着梁安,冷笑一下摇摇头,道:旁人我要不到,只能找你们。
老三你别忘了,当年如果不是我说一嘴,你也不能签生契。
依着咱爹娘,当年是要给你签死契的。
轰——梁安夫妇听到梁庐的话,顿时都懵了。
梁汉森也毛了。
齐妙虽然不是很懂梁庐的话,可是生契、死契她明白。
电视剧里演过,她懂。
梁庐满意的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反应,继续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吧,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
我现在要的不多,你们出五十两,我来安排分家,就这么简单。
三弟,就算你再不愿意,当年的人情……是不是也该还给哥哥了。
二哥不求别的,只想好好过日子,给汉松、汉柏那俩小子一个家。
尼玛?!这是真的不要脸啊。
以当年的事情作为借口,在这儿冠冕堂皇的要人情。
这梁庐……齐妙恼怒,恨不得上去抽他丫的!梁汉森也很生气,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
本来很安静的屋子,被他这几下响声,弄得氛围再次紧张起来。
梁庐看着梁汉森的样子,耸肩一下,道:这人啊,得先有人给摔丧盆子,才能说花钱的事情。
我没啥出息,就想着有一个儿子在身边,我死了给我养老送终,这就够了。
意有所指,不必明说。
虽嘴上说着自己的儿子,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提醒曹氏顾念一下自己的儿子。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无非就是说即将到来的征兵役的事情。
梁安有点儿不愿意,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亲二哥,想要开口却被曹氏在下面拽了一下。
二哥,弟妹我也不怕你笑话,二哥说的这些事儿我们夫妻俩都知道了。
也曾经想着赶在之前分家。
可现在……没那想法了。
为什么?梁庐惊呼反问,不知道这个弟妹,到底闷得什么心思。
曹氏浅笑,耸肩一下,说:没法子啊!儿子喜欢当兵、愿意去当兵,我能怎么办。
儿大不由娘,倒不如就这样,随了他的心意吧。
说完,从容不迫的端着茶杯喝茶。
优雅的宛如大户人家的夫人,那么的坦然,那么的淡定,那么的稳重。
曹氏是稳重了,可是梁庐却慌了。
不敢相信的看着梁安,拧着眉头指着梁汉森,说,三弟,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去服了兵役,你怎么办?你别忘了,你媳妇儿这些年,肚子可没动静。
砰——梁安彻底火了,狠狠拍了下桌子,呵斥着说道:二哥你怎么说话呢?你一个做大伯哥的,说自己弟妹肚子没动静,你好意思吗?你还要脸吗?梁庐自知说错话,缩了下脖子,吞吞吐吐的朝曹氏说了句对不起。
在古代,姐夫可以跟小姨子开玩笑,小叔子可以跟嫂子开玩笑。
但是这大伯哥却万万不能跟弟妹开玩笑。
更不能说过分的话。
梁庐刚才的话语,就是过分了!曹氏也不愿意了,一改刚才谦逊和善的表情,板着一张脸看梁庐,清冷的说:二哥这话说的,我即便身子不能再养,我们还有妙儿,好虎一个能拦路,耗子一窝也喂猫。
况且森儿只是去当兵,又不是去送死,我们有什么可怎么办的。
过几年孩子回来,照样可以娶媳妇儿、买地。
我们照样过日子,没什么差的。
梁庐急了,瞪眼、低吼出声的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