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停下脚步,想要转头看看情况,奈何那位丫头竟直接挽着她的胳膊,不容空的说:郡主,太后在里面等您,咱还是快走吧。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齐妙蹙眉。
本想抽出胳膊,但这丫头的手劲儿极大,直到进了门以后才抽出来。
此时,宁安楼的门,也关上了。
若不是在宫内,齐妙都觉得自己是被绑架了。
深吸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道:你带路便是。
丫头见状,没有面勉强,比划个请的手势,继续往前走。
齐妙扭头看着关上的大门,心知这太后是铁了心不再见他们父子两个。
想想倒也合乎常理。
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做皇帝对她来说都不会动摇地位,可从为人母这层来说,怕就……虽没做过母亲,可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太后这样,除了让伯父跟文彧心里不好受,只怕她自己也不好受。
都已经在皇宫呆着了,若是再好受一点,守皇陵的那位,又该怎么想呢!只不过……太后这般做法,倒也没什么用处,只能让伯父两个难受罢了。
至于守皇陵的那个,呵呵!进到宁安楼,所到之处除了油灯,便是佛像。
跟刚刚所在的东宫一比,这里倒真是一股特别的清流。
宁安楼很大,穿过前厅,便是后院。
后院很大,正中央摆了座香炉。
跟南山寺大雄宝殿前的香炉一模一样。
一样的尺寸,一样的高度,一样的雕花,一样的青铜。
三根又高又粗的香,点燃、插在中间。
旁边还有若干细小的香,插在周围。
郡主,请!丫头的话打断了齐妙想要继续看的兴致,缓缓颔首,跟着继续往里面走。
踩上楼梯跟着走,一路七拐八拐。
走廊各处只要有缝隙的地方,势必就有佛像、香炉。
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闻得人鼻子有些麻木。
咚咚咚咚咚咚……轻重一样,频率一样的声音传来,齐妙心里知道,离太后所在的地方不远了。
头前带路的丫头,什么都没跟她说,也没跟她解释。
看起来一会儿,她得完全靠自己,小心应对。
来到一出门前,丫头站下,将门推开走进去。
齐妙并没有跟着,就站在门口等。
礼多人不怪,在不熟悉太后的脾气、秉性之前,她且不能轻举妄动。
很快,丫头从里面出来,屈膝行礼一记,道:郡主,太后请您进去。
说着,侧身让路,十分恭敬。
齐妙站在原地,低头整理下衣服,左右看了看,深吸口气迈步往里面走。
这几步路走的有多忐忑、心焦,若干年后在回想今日场景,她还是心有余悸。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随着她往里面走的距离,声音也越来越响。
直到眼前映入以为身着海清衣的老者。
旁边站着一位嬷嬷,见她到了,屈膝行礼。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老者便是太后。
看着她笔直的背影,齐妙想了一下,撩开裙摆,双膝跪在地上。
没有说话,就那么默默地跪着。
供桌上供的是三圣佛,莲花灯若干摆在桌上,然后是香炉,接着便是太后敲得木鱼。
一手敲木鱼,一手捻佛珠。
虽然看不到表情,不过这副装扮就看得出,是位虔诚的信徒。
老人嘛,有个信仰很不错,只要不痴迷,就比什么都强。
嬷嬷见齐妙如此乖顺,也没有说话,仍旧站在那里陪着太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节奏不急不缓,看架势还得有一会儿。
齐妙跪的膝盖有些吃不住,那也陪着了。
这会儿若是起身,前面那么长时间就算白跪了。
装傻充愣可以做,但是白费力气的事情不能做。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虽然不会念什么佛经、咒语,但是阿弥陀佛她会。
念呗,即打发时间,也算积些阴德。
半个时辰之后——咚咚咚咚咚咚……叮——太后终于不敲了,把木鱼收好,手里的捻珠放上。
嬷嬷走到跟前,轻声地说:太后,文缪郡主来了。
哦,是嘛!太后说完被嬷嬷扶起,转身看着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的齐妙,轻笑一下,道,女娃娃也信佛?齐妙闻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恭顺的磕头、起身,再跪下磕头、起身……反复三次之后,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跪下、磕头,说:臣女齐妙,给太后请安。
规矩是打小曹氏教的,断不会有问题。
太后瞅着仍旧跪趴在地上的齐妙,扭头看了眼嬷嬷道:姚嬷嬷,扶郡主起来。
是,太后。
姚嬷嬷屈膝,走到齐妙跟前,伸手。
齐妙没有矫情,直接把手放在她的手里,借着劲儿起来。
太后再旁看的真切,这就是年轻,换个稍微有些岁数的,跪这么长时间也真够呛。
褪去海清衣,下面是一席青色素花锦缎的衣裳。
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不知道打哪又冒出个嬷嬷,端了两盏茶放下。
齐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太后,走也不是,停在这儿也不对。
好在太后没有难为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淡淡的道:过来,坐。
谢太后。
齐妙侧身行礼,这才迈步过去。
姚嬷嬷站在那里,瞅着规矩得体的齐妙,缓缓点头。
别拘束,坐吧。
太后放下茶杯,看着走过来没有坐下的齐妙,再次说道。
规矩很好,挑不出错处,是个有机灵的。
谢太后赐座。
齐妙再次行礼,只做了半个椅子。
毕恭毕敬,小心应对,生怕让人找到毛病发落了。
喝茶吧,新沏的,能入口。
齐妙听到这话,伸手端起茶杯,轻声地说:太后的茶自然能入口,臣女自小生活在农家,喝口糖水都觉得是过年,更不要说这茶水了。
缓缓喝了口,轻放下茶杯起身,恭顺的侧身行礼,道:太后,臣女这次过来,是奉皇上、殿下嘱托,来给您请平安脉的。
不急不急,你坐吧,坐吧。
太后摆手,并没有打垄,而是让她继续坐。
齐妙是想溜了,这么毕恭毕敬的应对。
她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万一要是忘了,失了礼数,可怎么办!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低头没有说话。
太后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又道:都说‘儿子像娘有运,女儿像爹有福。
’,看起来此话的确不错,你长得……跟你爹一模一样。
齐妙听了点点头,小声回应着:大家都这么说,只是……臣女命薄,无福看到生父。
太后原想她不会接这个话茬,没想到竟然接了,还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算什么?!瞅着一直低眉顺目的妮子,太后心里明白,这丫头还是有几分个性的。
就从进来到刚才,简单的一句话就听得出来。
重重叹口气,放下茶杯看着她,继续又道:你也不能这么说,跟你有没有福气没关系,实在是……齐妙起身,一个动作打断了太后要说的话。
齐小妞儿看着她浅笑,再次微微福身,说:太后,臣女今日过来是请平安脉的。
太后尽管放心,臣女在军营呆过,医治了不少伤兵,医术可以信得过。
得体的规矩,大方的言语,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齐妙也不会让他们挑毛病。
只是不想听太后说这些事情,毕竟,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当初下令的是她亲生儿子,难道当着人家亲娘的面,说人家的亲儿子这不好、那不好?于情于理,都不能说。
况且,让她顺着说些违心的话,她自己也觉得委屈,倒不如阻止这个话题。
太后瞅着态度强硬的齐妙,微微蹙眉。
好一会儿才摆摆手,继续又道:平安脉不着急,你先坐下,咱们说会儿话。
齐妙闻言,双膝跪在地上,磕头一记,说:还望太后恩准臣女一件事。
太后了然,不过——什么事儿,你说。
请太后问些关于臣女的事情吧。
以前种种,臣女不知情,也没有掺于过,更没有资格去谈论。
还望太后体恤臣女,疼宠臣女。
齐妙说完,再次磕头。
都已经这么说了,若是太后还揪着不放,那便不是她的问题了。
姚嬷嬷再旁看着,抿唇瞅着太后。
刚才端茶水的台嬷嬷闻言,也看向了太后。
只等太后一个令下,她便要出手,教训这个女子。
可是……太后起身,来到齐妙跟前,伸手把人扶起来之后,说: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跟你说这些,你觉得委屈?齐妙顺势起身,没有隐瞒的点点头,回答:是!……太后愣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回答。
齐妙也没有装假,微微垂下眼睑,轻声的继续说:当年的事情臣女不知情。
臣女得知前因后果,也是在三年前。
没有参与过的事情,臣女不能妄下言论,这也是臣女的养母,一直教导臣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