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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25-04-03 17:16:31

谢一鸣又看了谢二鸣一眼。

谢二鸣悻悻道:说是就是呗,虽然他有点小气,喜欢多吃多占,但只要妹子喜欢,我有什么可说的。

谢氏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唇不吭声。

江含征:这话从何说起?谢二鸣如打开话匣子一般,不顾旁边谢一鸣警告性的眼神,侃侃道:就比如说他手上的那个酒坊,最早是从我手上盘过去的,后来做大了,倒把我丢在一边了。

还有他的布坊,最先是代三弟经营的,后来虽然还给三弟了,但他自己却又开了一家,还把三弟的生意挤下去了,都是一家子人,这样做,像话么?谢氏脸色涨红,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谢二鸣瞥了她一眼,刹住话头,闷闷:他也算有钱人了,平时吃的穿的却像婢仆一般,连妹子也跟着受委屈。

但看在他对我妹子还好,对我母亲也算孝敬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

谢一鸣连忙道:妹夫出身贫寒,所以平时难免节俭手紧些,但他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良民,不该遭受掘墓之辱,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他一跪,谢二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下了,谢氏如被触动声响开关,嘤嘤地低泣起来。

江含征:孰是孰非,真相如何,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断,下去吧。

谢二鸣的神情有些焦急,待一触到谢一鸣的目光,便老实了,跟着低头:是。

三人退下,江含征接着便传赵书旭的父亲*屯上堂。

夏芩被继续晾在一旁充壁花。

*屯一上场便开哭:大老爷,俺真不是个坏人呐,不信您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俺是个好人呀,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啊,哽了哽,第三个儿虽然不怎么出息,但也是老老实实一个娃呀,现在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硬按在别人的地头不能回家,大老爷您可要为俺做主啊~~一咏三叹一波三折,颇合韵律。

江含征面无表情。

师爷觑了觑江含征的脸色,斥道:肃静!*屯继续哭。

铁英:别哭了!*屯立时噤声。

夏芩:……和劳动人民交流,还要注意语言方式啊。

江含征肃着脸沉声:把你儿赵书旭何时离家,你又为何来此掘墓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屯声气低了下去:三小子什么时候离家的,俺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一天。

他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大见人,挺大一个小伙子,偏爱闷在屋里。

为此,我也不知骂过他多少次,但他就那样,三脚跺不出一个……一个那啥来。

许是终于想到这是个什么场合,*屯硬生生地收住口,及时刹车。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屯忧愁叹息:明明是一个爹下的种,老大老二就能置出一份家业,人人都夸能干,老三偏就那个德性,唉,愁得俺每天饭量大减,一顿只能吃三碗……夏芩:……她反射性地瞟了江含征一眼,就见堂堂的知县大人额角欢快地蹦了两下,面色更肃,目光更威。

夏芩收回视线,捏着鼻子继续听。

*屯:还是俺那老婆子提了一句,俺才发现好多天没见那个闷货了,问家中做饭的老仆,老仆说,三小子出去会朋友了,留了书信在桌上,老仆年纪大,就给忘了。

哪知道这一去,三小子就没了呢,家中的老婆子哭得什么似的,俺就带着信来接俺儿的灵柩了,就是交给大老爷的那封信。

江含征:你可知写信的人是谁?夏芩心中一跳,就听*屯道:不知道,大概就是三小子说的什么朋友吧。

江含征:既然来接灵柩,那为何灵柩已经葬下,你可曾想过?*屯略带狡狯的目光一怔:这……江含征:那墓碑上刻的是谁的名字,你可看过?*屯:俺不识字……夏芩:……江含征:……片刻后,江含征道:简而言之,也就是说,你揣着不知道是谁写的信,去掘不知道是谁的墓,来找你儿子?夏芩:……*屯:……直到此时,该赵也觉出不对劲来了,顿时慌了,伏地叩头痛哭:大老爷,俺真不是故意的啊,俺不是个坏人哪,不信您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俺是个好人哪……又回到原点来了。

江含征抚了抚额,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铁英和师爷也退下了,堂中只剩下夏芩和江含征两个人。

夏芩满头的雾水,满脑的繁言杂语,只觉得许许多多的声音从耳朵眼儿里直往外冒,但就是抓不住的头绪。

江含征侧脸看她:听到现在,你觉得何如?夏芩心中忐忑,想起他对*屯的态度,心中莫名地郁郁:从表面上看,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赵氏的不是……或许是民女鲁莽了,写了那封信,或许民女遇到的只是个糊涂鬼……江含征略略挑眉。

夏芩低下头:……但凭大人发落。

江含征的目光轻轻落在台下纤细委屈的身影上,语气缓缓,意味不明:是与不是,还要看事态发展,不过你既然牵扯到这件事中,便不要想置身事外,还住上次那家客栈吧,跟随案子进展,不过这次你要自己付账。

夏芩:……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夏芩愈发迷茫,心中如塞了一团棉絮,顶着一脑门疑问,低声答应了一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出了县衙,便见画中君正在路旁等她,清风两袖,悠闲自若,宛若谪仙。

夏芩有一瞬的恍惚。

画中君回身看到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不顺利?夏芩轻轻摇头:也不是,就是县太爷要我跟进案子的进展,不能脱身。

话中君微微颔首:必是破案有用你之处,也罢,总比追究你的责任强。

夏芩嗯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而后凭着记忆寻摸到那家客栈,好歹租下一间房,没有违背大老爷的命令。

画中君见他神情倦倦情绪低落,便道:别不高兴了,来,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听吧。

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手一挥,面前景色突变:红叶飘落,碧波荡漾,飞檐翘角的小亭翼然立于湖中,案几俱设,曲桥接岸。

石案上,香烟袅袅,凤琴古雅,画中君端坐案前,手指抚过,瞬时,一股淙淙的乐音宛如流水拂面而来。

如空山瀑走,如绝壑松鸣,如幽涧花落,如疏林鸟坠,如此清雅,如此熨帖地涤荡过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一股暖暖的清泉,洗去了一切疲惫和尘埃。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心潮起伏,心神激荡。

八年,整整八年,她从来不知道画中君竟有如此技艺。

也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种声音,仿佛带有醉人心魄魔力,美妙至此。

一曲毕,琴声悠悠回落,她犹自无法回神。

画中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微动: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想学,当然想学!可是一想到学琴,便想到买琴,一想到买琴,便想到干瘪的钱袋,进而想到,本就干瘪的钱袋,还要因为住这客栈而掏摸一空。

夏芩愈加郁闷。

极度的郁闷中不知怎的突然滋生出一条奇怪的计策来,夏芩眼前一亮,说道:想学,先生先教我最简单的好吗?虽然不会唱歌但是可以背歌词,虽然不会填词但是可以记词谱,这世上多的是死记硬背生搬硬套,用在弹琴上又何妨?于是在一段简单的旋律中,夏芩反复在脑中演练画中君的指法,直到烂熟。

第二天,江含征刚来到客栈便看到一幅奇景。

几个客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瞄向某个小院,相互窃窃私语。

院子中,一身灰衣的女子专心致志地对着一张木板又抠又摸,神情严肃得像对着一件天大的事,让人吃惊得几乎发笑。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夏芩吓了一跳,待见是他,连忙站起身来,合十行礼:大人。

江含征目光瞟向那画了几条墨线的木板,又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练琴。

夏芩淡道,言简意赅,毫无表情。

若不是读书人的涵养竭力压制着,江含征的眉毛都要挑出额头去了。

练琴,就这块木板?嗯,夏芩的声音干干的,并不指望别人能懂,只道,大人找我可是有事?唔,江含征的目光在那块木板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来,调回县令模式,本县要去谢氏家里看看,你随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