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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025-04-03 17:16:32

半年之前,夏芩差点被拐卖时,来看货的下家就是一个疑是青楼老鸨的人物,当时,该鸨留给夏芩最鲜明的印象就是,花红柳绿一只妖。

未曾想,时隔半年,托县令大人的福,她还能有再次瞻仰活妖的机会。

而且还是三只。

三个女人袅袅娜娜往堂前那么一跪,衣衫半掩,云鬓松堕,好似从某事现场当场拖来,遐想十足地糊了众人满眼春·色。

让夏芩那向来适素的眼险些消化不良地当场罢工。

青楼女身后便是谢二鸣,不知道是不是酒醉未醒,蔫头耷脑的像一坨跟在大彩鸡后面的卷尾巴,全然没有上一次见到的精神气。

江含征沉声问:谢二鸣,黄文义家失火那晚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谢二鸣垂着头,声音黏连:草民……草民当时在怡香院和翠珠饮酒,后来……就歇了……江含征冷冷地注视着台下:翠珠,他的话是否属实?彩鸡珠低垂臻首,婉转娇啼:谢官人只在奴家那里饮酒,并未过夜。

谢二鸣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怒:不是你是谁,爷去那里可一直都是照顾你的生意,转向江含征,表情急切,必是她怕担事,有意推托,大老爷,这些无情无义的婊·子可不能信呐。

惊堂木猝然一响,台下的人一哆嗦,江含征声如冰渣:无情无义?谢二鸣,你也算乡绅士子,公然嫖·娼,秽言公堂,行事如此龌龊,还配说别人?说,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谢二鸣大呼冤枉:大老爷,草民真的在那里呀,不信您可以问问我的贴身小厮剩儿,还是他把我从翠珠的床上拖下来的,说妹子家着火了,那时天还没亮呢。

江含征眯起眼睛。

翠珠忙道:奴家并没有说谎,那晚谢官人说他还有一件来钱的大事要做,所以并没有留下。

谢二鸣紧紧地咬着牙,脸色发青。

江含征缓缓道:剩儿在哪儿?谢二鸣一窒:他……请假回老家了,说家中老娘生病……江含征简直要冷笑了。

气氛绷得一触即发,此时一直紧缩在边上装板凳的彩鸡鸨弱弱道:回……大老爷,那晚,大约谢官人宿在蘼芜处。

谢二、翠珠皆看她。

彩鸡鸨:上头大老板出台了一项新规定,说三个月内,留宿客人次数最多者,可以住独院。

上次获胜的是蘼芜,她留客的次数比翠珠多一晚,那天她和奴家说起,说有一晚她的客人是翠珠的常客谢二爷……翠珠蓦然看向蘼芜,满面气恨。

江含征看向蘼芜,脸色铁青:蘼芜,可有此事,那天是哪一日?蘼芜云鬓松垂,姿态楚楚:六月十二或六月十三,奴家记得那晚月亮还未圆。

谢官人醉醺醺地从翠珠姐姐处出来,奴家佯装去送,就把他截胡了……江含征:……夏芩:……鉴定别人睡在那张床上这种事……江含征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谢二鸣缓缓吐了口气,看向蘼芜的目光诡异地含情脉脉。

翠珠两颊的咬肌隐隐直跳。

审问结束了,众人退出公堂,江含征蹙眉托额,好久没有说话。

夏芩略略一瞟,发现县令大人就连蹙眉托额的样子都那么出众。

她原地犹豫一番,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告退。

为什么出家?半晌,淡淡的声音传来,却是云里雾里飞来一笔。

夏芩错愕,抬眼看去,就见江含征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那双幽深凤眸正端端地凝视着她,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面貌。

\\\'她静了片刻,低下头,说道:我由师傅养大,师傅出家,我自然跟着出家。

既然出家,那为何既不念经,也不剃度?他话语清冷,甚至带了咄咄逼人的味道,犹似在发泄案子不顺的郁气,听在夏芩的耳中,不啻于当场骂她行止不端假模假式的假尼姑。

顿时脸都红了,抑制了好久,才勉强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心绪,垂眸道:大人教训得是,信女是该好好反省,待大人放信女回山,信女必定闭门思过,早日剃度,全心向佛。

江含征的眉头又皱起来: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是什么意思,他既没来得及说,夏芩也不感兴趣。

隐隐的喧闹声传来,江含征不耐地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不一会儿,从外面跑过来一名衙役,气喘吁吁道:是外面两名窑姐儿打起来了,一个说对方抢了她的院子,一个说对方满口喷粪,没本事还怨别人,骂着骂着就扯起头发来,引来好多看热闹的人。

江含征气得俊脸狰狞,他按着桌子站起来,呵呵冷笑:好啊,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好,把她们全都捉起来,先赏几大板,然后关进班房!衙役不禁一哆嗦:是!夏芩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谢二鸣呢?衙役看她一眼:谢二鸣的老娘来了,正拿拐杖狠狠地敲他的头呢。

夏芩:……不知怎的心里就奇怪地舒畅了一下。

说话间,铁英赶过来,对江含征禀道:谢二鸣的母亲谢胡氏请求拜见大人。

江含征眉心未展,却缓缓抬起手来:有请。

明明刚刚还阴云翳翳,在老妇人进门那一刻,县令大人的脸色突然就变成阳光明媚了。

他抢前一步扶住妇人下拜的身体,和煦地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本该含征去拜见各位乡老,却因为俗务缠身,未及成行,实是惭愧。

老人家请坐,来人,上茶!夏芩:……如果不听后半段话,夏芩还以为该县令遇到了亲妈。

这等变脸功力,让缺少见识的山寺女子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老妇人道:乡野村妇,怎敢劳动大人玉趾?老妇人觍着脸来见大人,并非因为小儿的事,小儿顽劣不端,大人该打该罚,老妇人只有感激绝无二话。

老妇人只是怜惜我那女婿黄文义……她擦了擦眼,脊背端正:老妇人的先夫谢揖山……她的话还未说完,江含征便惊诧道:谢揖山,带领山民凿石修渠的林山县令谢揖山?老妇人道:正是,没想到大人也听说过他。

林山县多山,先夫在任时,深感那里的民众用水艰难,便带领山民凿石修渠,后来劳死任上,那里的民众感念先夫恩德,便为先夫修筑了祠庙,命那条渠为谢渠。

江含征叹道:先辈风范,令我辈敬仰。

老妇人道:黄文义是林山县一位故人义士的遗孤,先夫临终时,留书嘱托老妇,把爱女谢月许于文义,并把他当亲子对待。

这么些年来,在老妇眼中,他就如老妇的亲生儿子一般。

而今他不幸早逝,尸骨未寒,陵墓便遭人掘挖,前一波人刚掘过,后来又来一波人,亡者的棺木至今还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这让老妇人这刚送了黑发人的白发人情何以堪?让老妇人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夫?老妇人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一字一句的话语,如呼啸而来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听着的脸上、心上。

有一瞬间,夏芩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还调查什么呢,事情不是明摆着的么,她错了,他也错了,掘墓者应该抓起来,让逝者安息,让亲人不再流泪。

江含征微垂着头,淡淡的阴影笼上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一股难以言喻凝重和阴郁从他的周身缓缓渗出,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沉甸甸的,如有千钧之重:老人家放心,这件事含征会慎重处理,给双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老妇人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江含征扶起她,让人送她出门。

老妇人走后,江含征招来铁英沉声吩咐:派人看好黄文义的墓,事情未了解之前,谁也不准妄动一寸土!铁英:是!夏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县衙的,赵书旭和胡谢氏的面孔交替在她脑中浮现,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裹挟着她,无法破解,心力交瘁。

她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刚走进门,便被眼前的情景激得精神一抖。

就在多日未见的鬼女绣姿态妖娆地横在堂前收银的桌子上,饶有兴致地调戏着面前颇有几分姿色的客栈老板娘,口中黏黏腻腻道:亲亲,把那个糟鼻子老头踢出去吧,绣绣来伺候你哟~~~夏芩登时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她万万想不到,此女不但能表演地滚美人头的恐怖画面,还口味如此之重,竟然生冷不忌,男女通吃。

实在无法直视,她果断绕道走。

鬼女绣媚眼一瞟,便想跟过来,但不过一瞬,她面色微变,硬生生地止住飘浮的身躯,原地隐没了。

夏芩回到自己的院中,高大的槐树撑开葱郁的树冠,在院中一片清凉绿荫,画中君翩然立于树下,长袖微拂,悠然含笑:今日在县衙,玩得还愉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