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章带着靳尧上了23楼,一应入职手续办得很快,靳尧拿了自己的工资卡和工号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也十分新鲜,对于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来说,入职名企的机会十分难得,即使他只是个武替,那也是正儿八经有人事资料,有社会保障的人了,这是妥妥的白领啊。
靳尧很有些喜不自胜,齐章看着他这个样子,倒才觉得他像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了,先前他一直觉得靳尧身上的气质很特别,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和身份的锐利,这种凌厉的气势甚至连影帝顾擎都比不上,齐章见过的人里,大概只有何沿的丈夫周晏城那样的人,才会有这种陵劲淬砺刀锋一般的气场。
那我什么时候上工?靳尧一手摆弄着自己的一堆卡片一边问。
顾哥今天在剧组,这部戏是文戏,暂时用不上你,下个月有一部冒险动作片,到时候你就得全程陪着,趁这半个多月你就休息休息吧!啊?靳尧傻眼,他不禁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我才入职,一天活儿没干,就先放长假了?齐章失笑:你怎么这个表情?只见过人家要请假的,没见过白得了假期还不高兴的!靳尧一本正经道:那不成,这无功不受禄,白领这么多薪水不干活,我心里不爽快,您说顾哥在哪?我找他去,就算不用我替身,我给他做个保镖也行,不是说前几天顾哥还被私生饭跟踪,差点出车祸么!要有我在,对方就是开飞机来,我也担保那些小孩儿拦不住我!齐章被他逗得直乐:行行行,就是你昨天那个剧组的隔壁,这是车钥匙,你自己开过去吧!靳尧领了钥匙,兴高采烈地走了。
齐章好笑地摇头,嘀咕了一句:这小孩真是!他刚坐下要忙自己的事,桌上的固定电话响起:喂,哪位?我是何沿。
何总。
何沿似乎沉吟了一会儿:那个靳尧,你把他的资料都送过来。
齐章吃惊极了,但是上司的命令必须执行,他挂断电话,翻出靳尧的资料,亲自送上了36楼。
何总,齐章立在何沿的桌前,舔了舔嘴唇,有点忐忑,是不是这小孩儿有什么问题?不是,你别多想,何沿和颜悦色的,他一边翻看着资料,微微蹙了眉,孤儿?是的,他的资料都是真实的,我都跟公安局那边核实过,这孩子在业内很有些名声,他那样貌身材,说实话,捧出来做个功夫明星绝对有前途,这也是他后面没背景……何沿点头:你们在哪里遇见的他?齐章心里直打鼓,顾擎是个弯的,他看上靳尧就让齐章疑心了许久,如今连何沿都对靳尧这么感兴趣,何沿的丈夫可是世界首富周晏城啊,自己要是给何沿拉皮.条……何沿似乎看穿了齐章的心思,不由好笑:他和我一个故人十分相像,所以我多问两句。
齐章这才放下心来:就是在北里影视城,他在隔壁剧组做武替,然后被顾擎给相中了,请来给他做御用替身,至于这孩子其他的事,您要是想知道,我再给您打听打听。
何沿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就是多问两句,你忙你的吧。
齐章离开后,何沿拿出手机拨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宝贝儿?何沿单刀直入:许泽恩呢?周晏城不满:你打你老攻电话找别的男人?我跟你说小沿沿……别扯淡,我这有重要的事!你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周晏城起身,踢了踢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泽恩,起来,我老婆找你!许泽恩坐起身,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他接过周晏城的电话:喂,何沿?何沿原本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年轻的和靳尧极为相似的人的出现,并不是带给许泽恩慰藉,反而会将他推入更加沉沦的深渊。
何沿叹了一口气:没事,我有个朋友想找个好的黑客,我就想到你了。
许泽恩捏了捏鼻梁,有点无奈:我虽然是学计算机出身,但我并不是黑客,你朋友想做什么?我给他介绍别人。
何沿随便找借口询问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我说你也是够了,家里好好的床不睡,成天来我这睡沙发,不是,我这沙发是镶金带钻了还是有云梦仙枕的功能啊,你赖我这了啊?周晏城拿回自己的电话,愤愤走回办公桌。
许泽恩怔怔坐着,双手搭在沙发沿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皮质,他声音喑哑,几近耳语:这是靳尧买的沙发。
周晏城一愣:你家里就没他买的沙发?没他买的床?没有,许泽恩低垂着头,那一把火,什么都烧没了。
周晏城张了张口:你这样子,早晚把自己弄死!我不会死的,许泽恩脸埋进双手里,有一种无力又坚定,绝望又希冀的声音从青白交错的指节中流泻出来,在找到他之前,我不会死。
周晏城沉默着,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跟许泽恩感同身受,那么唯有他自己。
可是他和何沿沈群回来的这个世界,却再也没有出现郭子桥大师,周晏城有心帮助许泽恩,却已经无能为力。
靳尧的尸骨是确认无疑的,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许泽恩都固执地认定靳尧没有死,也幸亏他有这样的执念,否则只怕他根本活不下去。
我这里,许泽恩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的眼里焕发出一种几近狂热的神采,看得周晏城有些心惊肉跳,我感觉到他还活着,而且离我越来越近!————靳尧开着车来到了北里影视城,熟门熟路地找地方停车,他哼着歌儿走进顾擎的剧组,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剧组超乎寻常的低气压,而空气中更是漂浮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靳尧脚步一顿。
有认识的人看见他,不由奇怪地小声问:靳尧?你怎么到我们这来了,你不是在隔壁剧组?靳尧也小声回答:我现在给顾哥做事,怎么回事儿你们这?怎么有血腥味?这你都能闻到?那人叫毛存明,是个场记,他奇道,你是狗鼻子吗?靳尧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闻到气味的第一时间他就判断出这是人血味,天气这样冷,气味扩散不远,目之所及十米之内都没有看到有血迹,自己这鼻子确实异于常人的灵敏。
毛存明也不多问,悄声道:今儿剧组里出事了,林煊和陈啸然众目睽睽下打起来了,不过伤得都不重,就是拳头擦破了点。
靳尧一乐:两个小猫挠起来了?毛存明也噗嗤一笑,似乎也觉得靳尧的形容很有趣:可不是!不过为什么打啊?靳尧不解。
这你都不知道?林煊和陈啸然都跟顾哥好过啊!嚯!靳尧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也没有多问。
这时远处紧闭的房门里又响起了争吵声,还夹着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起初还是小东小西,最后不知有什么轰然倒地,可见战况越来越激烈。
整个剧组里虽然噤若寒蝉,但是人人脸上精彩纷呈,小声交流着彼此的观感:这两个真是够顾哥喝一壶了,一个比一个野,也不知道里面打成什么样了!会不会伤到顾哥啊?咱剧组光给顾哥的脸买保险就花了八百万,可别挠伤了也算咱的啊!这脚踩两只船,早晚要翻船,顾哥什么都好,就是这花心……他跟林煊早断了吧?陈啸然也是自己贴上来的,要我说顾哥算仁至义尽了,要不是顾哥,就凭他,能在隔壁拍戏?……靳尧皱了眉,顾擎对他有知遇之恩,自家老板被人在背地里这么埋汰,当他是死的吗?他一脚踢开拦路的一把实木木椅,那动静有点大,几个说悄悄话的都忍不住噤声向他看过来。
靳尧冷冷扫过去一眼,淬了寒光的眼眸刀刃一般,被扫到的人都心神一凛忍不住移开视线,他大步向门那头走去,咣咣砸门,简单粗暴,那俐落的架势,让一众看戏的人都直了眼。
门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谁啊!靳尧一听就知道是陈啸然那个小娘娘腔,他沉声道:你爷爷!门扉后的喧闹戛然而止。
滚!另一道男声响起,比陈啸然的要沉一些,但还是听得出稚嫩。
靳尧也不客气,他刚抬起脚——哎哎靳尧靳尧,这有钥匙!毛存明跑过来递给他一串钥匙,别踢别踢,坏了还得再搭!靳尧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从里边打开了,顾擎一脸愤怒和疲惫出现在门口,难堪和尴尬让顾擎的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口气也相当不耐:你过来干什么?顾哥,要帮忙吗?靳尧直白地问,我帮你提(di)走一个?顾擎眼角直抽抽,靳尧却自顾走了进去,他先是看了看林煊,这人是顾擎剧组里的男二号,得留下,于是靳尧径直拎起陈啸然的领子,把他倒退着提出了这休息间。
陈啸然原本看到靳尧还呆了一呆,此刻不由哇啦啦大叫:死武替!又是你!你天生跟我有仇吗?你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