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头一天,两人只顾着讨论正事了。
段鲲鹏看了看外面的天,才道:叫人送吃的进来吧。
六娘站在屋子里,已经看不清楚段鲲鹏的脸了,叫人吧,也该掌灯了。
二乔进来,先是担心的看了一眼六娘,然后才用火折子将屋里的灯都点上了。
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小连子提着食盒进来,没想到今晚上准备的会是饺子。
分内外摆着吧。
六娘吩咐道。
外间归段鲲鹏,里间才是六娘的。
段鲲鹏朝小连子点点头,然后就面无表情的转了出去,坐在圆桌的边上。
二乔低声道:姑娘,饺子是野韭菜馅的。
她将筷子给六娘递过去,里面放了炒鸡蛋,味道挺好。
六娘尝了一个,好吃,但味道挺重的。
脂红已经准备了漱口的青盐在一边等着了。
这顿饭六娘吃的很舒服,但心里却压着事,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晚上,梳洗过后,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六娘早早的就躺在床上了。
正要闭眼,就觉得帐子被撂了起来。
六娘睁开眼,就见段鲲鹏面色通红的站在外面。
她有点懵,怎么了?还有事?今晚是新婚第一晚……顿鲲鹏坐在床沿上,低声道。
你不是说不圆房吗?六娘坐起身,问道。
段鲲鹏不敢往六娘身上看,只低声道:但新婚的床不能空吧。
第一晚,怎么也该同床的。
六娘的脸一瞬间就爆红。
她心里一直觉得不用圆房,因而,心里并没有跟另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准备。
她愣了好半天,才故作轻松的往里面移了移,那就上来吧。
段鲲鹏这才吹了灯,在床边上躺了。
屋里黑了下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面,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外间还亮着灯,六娘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间响起了洞箫的声音,曲子缠绵悱恻,叫人心里不由的添了几分柔情来。
这人……是你安排的?六娘问道。
段鲲鹏‘嗯’了一声,赶紧睡吧。
外面那个人明显就是段鲲鹏的替身,在代替段鲲鹏干扰人的视线。
外间的灯亮着,别人只以为段鲲鹏又在思念戚幼芳,整晚的吹曲子。
而里间的灯黑了,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跟段鲲鹏同房。
想来密切注意这洞房动静的人,心里也该放心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六娘的眼皮慢慢的就有点重了。
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儿又费了心神,她是真累了。
那缠绵的曲子,像是将她带到了一个斑斓的梦里面。
梦里,全是红的白的,盛放的鲜花。
香气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让人沉醉。
段鲲鹏看着六娘就真的就这么睡着了,才敢这么借着外间的一点朦胧的灯光朝六娘看去。
她长得跟突浑的姑娘不一样。
突浑的姑娘生的不白,都是高鼻子深眼窝,另有一种粗犷。
跟六娘这样的精致完全不一样。
戚幼芳是一种艳丽,但六娘不是,六娘如同涓涓细流,是一种叫人觉得舒缓的美。
他看着她在梦里皱眉,就知道她睡的并不安稳。
本来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到底不敢妄动,怕打搅了她。
六娘睡的并不深,身边人悄悄起来的时候,六娘就已经醒了。
她听见他轻手轻脚的出去,听着外间的洞箫之声停了。
紧跟着,就听见外面的门响了一声。
六娘睁开眼,外间的灯光已经灭了。
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出去了?又有人将门推开,听脚步声是二乔,六娘坐起身,看着二乔提着灯笼进来,姑娘,刚过了子时,皇上提着灯笼带着人去了山顶。
他是硬陪着自己挨过了子时的。
六娘点点头,你去睡吧。
不用管了。
要不……二乔低声道,要不我在脚踏上凑活一晚?陪陪姑娘。
六娘本想叫她上了睡的,但想到段鲲鹏郑重的陪着自己躺到子时的样子,就犹豫了一瞬,道,去榻上睡吧。
二乔应了一声,才将灯笼熄灭了。
六娘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外面传来雨打在竹子上的声音,六娘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锦被往身上拉了拉,山顶的风一定很大,再加上雨,即便在亭子里,也冷的很吧。
他这一抗就是一晚上。
雨声越来越大,六娘越来越睡不安稳。
天蒙蒙亮的时候,二乔服侍六娘起床,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
段鹏鹏回来看见六娘的样子唬了一跳,想要问什么,但是周围伺候的人太多,他只能冷着脸没言语。
六娘就道:二乔,一会下山去给我买点安神丸来。
二乔小心的看了一眼段鲲鹏,才低声应了一声。
段鲲鹏吩咐小连子,去!皇后娘娘需要安神丸,去找太医。
小连子还没应声,就听六娘道:还是不用了 ,皇上赐的丸药,我怕吃了不消化。
还是叫人给皇上拿些治风寒的药才好。
免得大风大雨的去缅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再给折腾病了。
到时候,可别叫人说是我这个皇后不吉利。
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皇后是什么意思?段鲲鹏声音里带着恼怒。
六娘冷哼一声,二乔,拿笔墨,我自己给我自己开方子,你去了只管照着方子抓药。
安神丸只怕还不行,我得多准备几幅汤药才成。
比如要顺个气什么的。
在这里,迟早会被气死的。
说着,就甩着帘子进去了。
二乔赶紧端着笔墨进了里间。
六娘看了外间一眼,冷然的大声道:关门,别叫不相干的人打搅。
二乔不知道六娘的意思,赶紧将门关严实了。
段鲲鹏眼神闪了闪,就不再言语,却坐在外间没有动。
一个婆子拿着熏笼悄悄的要往里间走,段鲲鹏冷声道:做什么?没听见皇后的话吗?那婆子也不知道是故意要探查还是真的听不懂汉话。
不过被呵斥了,到底不敢动了。
段鲲鹏冷哼一声,像是赌气不给皇后熏笼一样。
小连子赶紧从那婆子手里接过熏笼,轰她出去,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那婆子看着皇上的冷脸,这才赶紧退了出去。
六娘在里面却着急,先是用蝇头小楷,在白绫上写了信,放进一个中空的簪子里,交给二乔,一会抓药的时候,将这个交出去。
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将脖子上挂着印鉴的挂坠取下来,给二乔挂上。
二乔知道事情要紧,将印鉴藏好。
这才点了点头。
六娘这才在纸张上写房子。
不过是顺气的太平方,一般勋贵人家都有这样的方子。
等六娘写好,她才高声道:我的熏笼呢?怎么还不送进来?一副故意找茬的样子。
二乔端着笔墨下去。
就有个面生的丫头接了过去。
二乔发现她竟然隐晦的看了看纸张,像是纸张都是做了记号的一样,多用了,肯定会被人看出来的。
怪不得姑娘要将内容写在白绫上,原来如此。
二乔带着几个婆子和侍卫一起往山下去了。
因为是皇后的婢女,这次竟然能坐上肩舆下山,可以说待遇明显好了很多。
她坐在肩舆上,看着这些跟随的人,知道这都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
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这药铺真的是金家的人吗?会不会有变故,会不会换了人?她一路上,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可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对周围的景致感兴趣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来。
下了山,二乔要坚持自己走。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在寻找铺子,她就不得不做出悠闲的逛街的样子来。
身边的婆子就提醒,姑娘,皇后还等着呢?是不是……二乔就笑道:皇后才不着急呢。
我从小就跟着我们家姑娘,皇后在闹脾气呢,没事。
咱们逛逛,我还没逛过呢。
说着,就拿起一个雕刻成山茶花的木雕簪子,花了半两银子买了下来。
那婆子摇摇头,这玩意,几文钱的事,转脸叫人坑了半两。
这没心机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多少弯弯绕的。
二乔一路逛着,一路听着,过了午时,才不动声色的找到了一家门脸不大的药铺。
刚巧,对面就是酒楼。
二乔豪爽的要请客,这些人也没理由拒绝。
等点了菜,二乔才指了指对面,我去把药抓了就来。
省的再跑了。
那铺子太小了,也不知道药……那婆子还要说话。
二乔就低声道:皇后又不吃,买什么好药。
正好省下钱来给咱们打牙祭。
那婆子一愣,这姑娘是哪里来的二百五。
看着二乔连蹦带跳的出去了,就赶紧追了出去。
二乔一进铺子,就将印鉴亮了出来。
那伙计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看了外面一眼,就道:姑娘将东西收好,要转交什么,给我就行。
二乔舒了一口气,将簪子递了过去。
那伙计手一滑,簪子就落进了他的袖子里。
此时他笑容满面,姑娘要抓什么药,可有方子?二乔眼睛的余光刚好看见那婆子追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