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
云高华和云顺恭相对而坐,桌上放着的,是两碗清粥。
这才到辽东,就种出了水稻。
云高华神色有些懊恼,有些复杂,你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五丫头也试着种过水稻。
要不然,哪里就会一次性的成了呢。
云顺恭心里一跳,五丫头的院子……儿子也没进去过。
要不……找以前伺候的,问上一问,也就知道了。
云高华看了云顺恭一眼,田韵苑伺候的,都已经被五娘带走了,哪里还有什么旧人。
如今那院子已经封了。
只留着一个婆子看守,还有什么能问出来的?云顺恭低头,就不再言语了。
父亲想说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是想说五娘心里没有云家吗?在家里已经尝试成功了,可却偏偏秘而不宣,隐瞒不报。
这是不想把功劳给云家吧。
他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道:五丫头不至于……只怕是辽东的气候更适合水稻……云高华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云顺恭就不说话了。
这话不过是哄骗自己玩的罢了。
谁不知道辽东苦寒,这样的地方都能种出水稻,没道理京城种不出来。
你去信,问问这水稻种植之法。
只要云家在京城种成了,那一样也是大功一件。
他说着,就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叫人将田韵苑的田地收拾一下,我打算在咱们府里也试着种一种。
再从南边找几个好的庄稼把式来。
可田韵苑一直都是五娘的院子。
云顺恭不想叫五娘有朝一日回家,连个院子也没有。
于是赶紧道:要不,另外收拾一个院子。
你比我还糊涂,这府里,除了田韵苑的地是熟地,其他的都是生的,光是养地就得好几年,有空了,你也去庄子上转转,别一开口说话,就叫人笑话。
云顺恭心里不服,但也不敢顶嘴。
生地熟地有什么关系,将上面的地皮刮下来,填到另一个院子里不就是了。
还有池塘里的淤泥,这都是可以肥田的。
自己怎么就不懂了。
他老人家大概也是想借着田韵苑的气运吧。
可这气运都是跟着人动的。
田韵苑没有五娘,也不过是个宽敞的大院子罢了,哪里还能有昔日瓜果四季不断的景致。
云顺恭回到了春华苑,颜氏靠在榻上,抱着手炉。
她的身体这些年一直没养过来,就这么一直病怏怏的维持着。
才到九月,她就离不得床榻,手里没有手炉,就觉得冷的难以忍受。
寒风直往骨头里刮。
炕桌上放着空碗,显然是刚用了一碗粥。
如何?云顺恭指着空碗问颜氏,这是问她辽东产的稻米究竟如何。
颜氏点点头,不逊于南边的。
只不知道产量几何?云顺恭摇头,详细的倒是不清楚。
父亲的意思,想问五丫头讨要稻子的种植之法……切莫为之。
颜氏赶紧道。
云顺恭其实也是张不开这个嘴的。
颜氏心道,自己的女儿三娘,还需要五娘帮衬,何苦这个时候闹的不愉快。
她轻声道:东西虽然出于五丫头之手,但她如今不是云家的女儿,是辽王的王妃。
女人家哪里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自然都是辽王的。
万万没有教唆女儿索要夫家之物的道理。
再说,辽王是大秦的王爷,是皇家之人,哪有做臣子的觊觎皇家之物的道理呢。
辽王会不会将这种植之法告知朝廷,这是皇上与辽王之间的事,做臣子的夹在中间,是嫌弃日子过得太过太平了吗?如今这世道,求稳才是首要的。
不管哪一边赢了,都少不了咱们的太平日子过。
何不关了府门,什么都不操心,太平安乐的过日子呢。
国公爷现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虽然这话没有能说出口,这里面的意思云顺恭却也听懂了。
他良久没有说话,见颜氏的眼睛盯着窗外飘零的梧桐叶,就知道她这又是想起三娘了。
父亲说,叫我多去庄子上看一看,我想,这样也好。
我干脆就住到城外的庄子上算了。
云顺恭跟颜氏低声道。
这就是打算避出去,不打算再老爷子的眼皮底下了。
而老爷子爱折腾就由着他折腾吧。
好!颜氏点点头,我叫人给爷收拾东西。
云顺恭就起身,临走了才道:你也不要担心,三娘那边……虽然现在在漠北,但是只要明王宠爱,日子也不会过得差。
宠爱?怕的就是这份宠爱。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颜氏心里一叹,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跟云顺恭继续说下去。
只点点头,没事,我知道。
自己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云顺恭利索的带着东西和人,起程去了城郊的庄子上。
想起五娘,他勒紧缰绳掉头,上了另一条岔道。
是通往烟霞山的。
到了山脚下,跟正要出门的云家远走了一个面对面。
父子二人相对而立,云家远也就是稍微躬身而已,眼里全没有面对生父时该有的尊重。
云顺恭嘴里的苦涩之味越加的浓郁,他家里还有三个儿子,一个是个莽夫,全没有半点心眼。
一个懦弱加体弱,连院子也不出。
还有一个嫡子,如今还不会说话走路。
身体孱弱的叫人看不到明天和希望。
只有这个儿子,长得英俊挺拔。
又小小年纪就管着金家的事务。
精明强干,出类拔萃。
可惜,这样的孩子不能留在国公府。
你娘呢?云顺恭没有苛责云家远,而是低声问道。
云家远没有往详细了说的意思,只淡淡的道:我娘出门了。
不在山上。
不在山上?云顺恭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真的走了?去哪了?出去走走,去哪也说不准。
遇到好的风景,许是能多呆几日。
若是不喜欢了,可能不会停留。
云家远说着,就牵了马缰绳,一副急着要走,不欲多说的样子。
是不是去了辽东,去看五丫头了?云顺恭急忙问道。
也许吧。
云家远没有否定,却不给肯定的回答,接到宝丫种出水稻的消息,说不定会转道去辽东也不一定。
云顺恭嘴张了张,很想质问一句,女人出门怎能不跟男人知会一声。
可看到儿子淡漠的眉眼,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山顶半晌,才转身上马,那你忙吧。
以后,我再来瞧你娘。
云家远没有说话。
心里却嗤之以鼻,来瞧娘?还是算了吧。
大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挺好的。
辽东。
五娘坐在亭子里,看着几个丫头,划着船去采莲蓬,她也不管。
海石几个划着小船,在池塘里来回穿梭,竟然还时不时的玩一出相互碰撞,你追我赶的把戏。
红椒在岸上看的惊呼连连,香荽也一边给五娘剥莲子吃,一边道:姑娘,你倒是管一管她们。
看看,如今天凉了,掉进水里可不是玩的。
五娘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她们要是在这小池塘里翻了船,那就真该回炉再造了。
红椒连忙点头,就是!就是!一个个都是海上的猛将,在这里翻了船,那可真就成了阴沟里翻船了。
香荽姐就是爱操心。
香荽就低声道:船划的再好,也不能像是她们那样,一个往一个身上撞啊。
五娘扭头,又看了一眼,撞不上的。
她们的技术都相差不大。
再说了,给她们一根木头,她们都敢在海里飘,这点算什么?说着,就又道:等她们玩好了,再叫人下去,看看莲藕长上来没有。
这东西是好东西,听说大伯母最近有点咳嗽,送回府里,叫人跟秋梨冰糖一块炖了,一天两盏,别断了。
香荽赶紧应了一声。
红椒扭头道:一会子我留在这里看着。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府?明天吧。
五娘起身,也该回去了。
这两天的风吹到人身上有点冷了。
我怕这雪下来,也就这两天了。
还真被五娘说着了,等回了辽王府,刚安顿好,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红椒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王妃!王妃!五娘瞪眼,干嘛!叫魂呢?红椒喘了一口气,王妃,来客人了……五娘将花生剥了,放在另一边的小碗了,头也不抬的问,谁啊?哪家的夫人?要是要紧,就请客厅里坐吧。
我换了衣服就出去。
红椒呵呵的笑,要紧!十分要紧!是金家的夫人。
五娘一顿,金家的夫人?辽东谁家姓金?我怎么不知道?红椒忙道:金家的夫人!金夫人!金夫人?娘?五娘愕然的抬头,你说我娘来了?红椒点点头,就在大门外。
五娘蹭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提着裙摆,就朝大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