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并不着急走, 这叫海石和春韭都有些着急。
一路晃悠就晃悠吧, 这一路上,她的行踪还有些不定。
朝东边的走五里,又朝西边走八里, 就跟绕圈子走似的,其实两人完全看不出来, 这些地方有什么可值得看的。
这一日, 转到一处不大的镇上。
从镇子的这头走到那头, 也就是二里路那么长。
主仆三人正走着呢,后面就有人喊:公子留步!公子留步!谁叫呢?三人扭身回去,瞧见一抱着孩子的女人, 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手里捏着个荷包问道:这是小女捡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公子的?荷包是上好的缎面,绣工精湛, 不说荷包里有多少银子, 就只这一个荷包, 拿到当铺人机给个一两银子肯定是能的。
再反观追上来这女人, 一身的衣服打着补丁, 脸和露出来的手肤色都比较黑, 是当地人的肤色和打扮。
再细看她的手,手上都是细密的口子, 应该是编制渔网留下的疤痕。
见三个人这个打量她,她瑟缩了一下,将怀里的孩子往回来的方向抱的紧了紧。
海石又把视线落在孩子身上, 这孩子只穿着见小褂子,很大,遮住了小腿。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给孩子穿裤子,孩子的脚上更没有鞋子。
是个非常穷苦的人家。
海石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微微摇摇头: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大嫂子另找主人吧。
五娘笑了笑,回身去看。
街道两旁的行人对此最多好奇的看两眼,有乞丐也是留意两眼之后就转移了视线。
打马前行,走了一段时候,五娘轻笑了一声。
春韭不解,问道:五爷,您笑什么?五娘抿嘴,就道:就是觉得这个小镇真好!好吗?海石不确定,低声问春韭:可我怎么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可不就是怪怪的吗?一个女人拿着荷包,荷包还鼓囊囊的,可不管是街上的行人,海石路边的帮闲乞丐,都对此看过就算。
这是真的路不拾遗,祥和平安到这种程度了,还是有别的原因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朝前面的主子看去。
春韭到底是出声问了:五爷,咱们再往前赶一赶……赶路?往哪里赶?往哪里赶路只怕都是不通的。
于是跟无头的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趁乱找机会呢。
如今不得不确定,自己这是被人给盯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盘踞在金家地盘上的这一股隐藏的势力,可不容人小觑啊!这么想着,等到了客栈的门口,林雨桐就拉住了缰绳:今晚就住这儿了。
客栈就是最普通的客栈。
石头砌起来的屋子,海草做的顶棚。
客栈小小的,看起来生意也不怎么样。
拢共也就那么三五间客房,一间大通铺,别的就没有了。
平时连个饭菜都不提供的,要是想要什么都带,还得专门去外面请厨娘买食材,他们提供地方叫开火。
人家掌柜的也说了:咱们这里……偶尔路过几个客商,那也少有咱们呢当地的人。
都是北方人多些,他们少见南边的风土人情,所以才到处看看……要是当地人,时间算好,人家去县城里住店,不比在这小店强些。
所以……这店里店外,就小老儿一人。
要热水是尽够的,但是这饭食,小老儿这手艺,怕是贵客也瞧不上。
于是,春韭递了一两银子,叫置办吃食:可还够?够的!小老儿笑眯眯,就退了出去。
五娘在窗口看见,这小老儿出去之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银锭子。
她缓缓的收回视线,笑了笑。
春韭添了茶送过去,低声问道:五爷,咱们……五娘摆摆手:那几把钱,去外面随便打发个人,叫帮咱们买上一篮子鸡蛋。
要是看见果子了,不拘是什么果子,都行。
就说少爷我,想尝尝鲜。
春韭就看向自己刚才递过去的茶,眼里微微露出几分愕然之意,这才缓缓的应了一声:是!买鸡蛋吗?咱们这里鹅蛋和鸭蛋都多。
小老儿就先笑,但不知道是贵人做什么用的。
要是吃……自然还是鸡蛋最好吃……那倒是不拘什么蛋。
春韭说的云淡风轻,我们少爷习惯晚上用蛋清洗脸,这鸡蛋鸭蛋鹅蛋的,蛋清都差不多……至于吃……叫厨娘只用鸡蛋……不从我们这里出……小老儿这才露出几分恍然来,连连应是之后,赶紧去置办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富贵人家的日子穷人怎么瞧不明白。
春韭又一副才想起什么的样子递了一把钱过去:再寻摸些果子,不拘是什么……带过来叫我们公子见见……要是吃着好了,我们要的多着呢。
还要给家里的人送几船回去呢……小老儿又笑眯眯的应着,抓了钱就就了。
春韭始终带着笑意,直到进了房间,才收了脸上的表情,对五娘点点头。
各种的蛋都是一篮子,果子呢?所有带壳的果子都是能尝试着吃的。
海石用屋里煮茶的小泥炉煮蛋,主仆三人关了门,一人吃了好几个才算是将肚子给填饱了。
渴了也不喝水,只剥了水果吃。
有些还是野果,这些海石都认识,吃了无碍。
把屋里收拾好,等到晚饭的时候,等门敲响,海石和春韭就都看向五娘。
五娘点点头,歪在床上继续‘打盹’。
春韭去开门,海石就说:爷,起了,饭好了。
门口就响起春韭的声音:哎呦!怎么是你?谁呢?春韭让开们,脸上带着颇有深意的笑,跟五娘说:爷,是今儿那位拾金不昧的嫂子。
那女人进来了,背后用布兜着孩子。
孩子趴在女人的背上睡的香甜。
女人微微弯着腰,手里提着食盒,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害怕:贵人不知道是我,我却知道是贵人们。
这话好理解,就是说镇子小,一天也来不了几个外地人。
所以,这边一请厨娘,大家就都知道雇主是谁了。
海石就接话:那想来荷包已经找到主人了吧?反正没几个外地客人,不是自家,那自然是别人家。
女人笑着点头:是!找到了。
那位老爷好心,还给了我一串钱。
大嫂见金银不动心,品质难得。
五娘接话说:一会子我打发人给你送两串钱去。
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
女人的脸微微一红:多些公子打赏了。
春韭将食盒接过来,然后将饭菜一一摆上,就问道:大嫂是北地人吗?又是面条又是蒸饺的,可不像是南地的做法。
南地的蒸饺多用澄面皮,像是用面粉做蒸饺的,在南地很少见。
这女人应了一声:小时候被卖了大户人家做丫头,后来跟着家里的老爷北调回京,就跟着过去伺候。
之后老爷病逝,少爷带家人回来守孝。
又跟着回来了。
因到了年纪,主人家恩典,放了良了。
如今,倒是靠着这手艺,在镇子上挣几个散碎钱补贴家用。
哦!听起来没什么可疑的。
五娘动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葱炒蛋就说:十里不同俗,说来也怪,到镇上,就不曾听闻鸡鸣之声……我还想着,只怕连鸡蛋也买不到……春韭捂嘴就笑:别说没鸡叫声,就连狗叫声都没有。
可不是奇怪嘛!海石就呵斥道:笑什么?许是有什么风俗也不一定。
说着话,就拿了钱打发这女人:嫂子先去忙吧,等我们主子吃完了,我们收拾收拾给嫂子送去。
怎敢劳烦?这女人脸上带着笑,食盒放在门口就好,不敢劳动两位小哥儿。
女人边说变往后退,直到门外,她还弯着腰帮忙将门给关上。
在院子里,她也微微弯着身子,手不是轻轻的拍打背后的孩子,可到了前面,大堂的偏屋,她就站直了起来,抬手就给小老儿一巴掌:你怎么办事的?小老儿不解:敢问姑娘,属下哪里做错了吗?这女人的眼里就露出几分厉色来:那位主儿,可说了,进了镇子就没听见过鸡鸣狗叫,这还不是错……错不止在他!屋外突来传来说话声,一个临海小镇,一位衣衫褴褛穷苦不堪的却又拾金不昧的带着稚子的女人,一街将这场景当作理所当然的看客,一伙见财不起意的乞丐……你又何必去怪他呢?这处处都是诡异的小镇,你是怎么认为能取信于我的……女人蓦然面色:云五娘!五娘眉头微微挑起:看来我没走是真对了。
你知道我,对我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怎么能走呢?我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关心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