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挑开帘子, 五娘施施然的走进去, 含笑看着这个女人,然后眼角瞥了一眼这女人身后的孩子。
孩子不大,还得大人抱的年纪。
可这女人在客栈里做饭, 在客栈呆的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了,从开始到现在, 不管发出什么声响, 那孩子都兀自睡她的。
那么, 这些人铁定给孩子喂了药了。
该死就该死在这个地方了。
这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正常。
那么原来的人呢?是突兀的冒出来一个小镇,还是原本的小镇里的人被如今这些人替换了, 这个暂时无从得知。
不过既然知道,这地方里里外外的都是人家的人,那么, 想简单的走出去, 这就是不可能的了。
可叫五娘觉得奇怪的是, 只自己带着俩丫头来了, 其实他们是可以不动声色将自己主仆三人干掉的。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死个把人真是特别简单的事情。
哪怕想利用自己的身份逼迫辽王或是金家, 想将自己活擒,当然也不算难。
可是她们偏偏没有选择这么行事, 而是曲折蜿蜒的,想要达到某种目的。
这就叫她很有些想不通了。
但不管他们为的什么的,这种做法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擒贼先擒王,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蹦跶,一直蹦跶到现在。
之前还想着,这人要只是执行之人,那就先拿住了逼迫她说出他们的头领,谁知道过来倒是听了这么一出。
这女人对客栈的掌柜抬手就打,张嘴就能问责。
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她便头领。
而这小老儿,像是主要负责小镇的事务的。
一下子撞上两个拿事的,五娘觉得这是运道。
她看着两人,突然就笑了起来:能在这里安营扎寨,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过,你们在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吧。
要不然,像是鸡犬这些东西,自然就会有了。
没准备好,那是因为时间还仓促。
五娘又细细的看了这房子:不是新房子,说是老房子吧,又不见搁置过的痕迹。
这里一直有人住,而你们又是新来不久的,我现在可以确定,这个镇上原来的人,都被你们给杀了!这女人就眯起了眼睛:云五娘,你不觉得你在这个时候抖机灵,是自寻死路吗?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五娘上下打量这个女人: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或者,你跟我知道,是有什么宿怨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身份不是云家五娘,而是金家的小姐,辽王的王妃。
这每一个身份都能搅动天下局势,可偏偏的,她却只盯着自己是云五娘这个事。
这叫她不能不狐疑,她试探着道:罗刹……这两个字说出来,这女人面色微微一变,可只转瞬之间,就又恢复如常:什么罗刹?五娘心里却更有数了,抬手摸了摸脖子,然后做出轻轻划一下的样子。
这下,这个女人的面色变的怨愤了起来。
你是戚幼娘的谁?五娘问着,留细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一副仆妇的打扮,手也粗糙,饭食却又做的出地道的北方口味。
戚幼娘当初被自己割伤了脖子,知道导致的结果是,本来打算放在京城送进皇子府的,结果呢?结果却被送去了突浑,没得了善果。
而这个女人,明显是出自罗刹,戚幼娘跟罗刹的关系亲密,那么是否可以说,戚幼娘跟眼前的这个女人私交非常的亲密。
那么这次对自己出手,究竟是这个女人因为泄私愤的原因,还是因为戚家盯上了自己?不过如今嘛,五娘将之前的那些不合理都联系起来,可以断定,这就是这女人为了泄私愤而擅自而为的。
这女人如何听不出五娘的画外音,她呵呵冷笑:你倒是聪明。
原本想着先弄死你再说。
要是上面追究起来,就只说你看破里这里,不得不杀了你。
而现在嘛,你既然真的看穿了,那还是留下来吧。
说着,就看向小老儿:还不动手?小老儿当然不敢这么动手,也不会这么动手。
他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也知道云五娘的身份了,也就更明白。
要是云五娘死在这里,上面要问罪,自己如何是躲不开的。
一边是丧命,一边是立大功,怎么选择,他心里有数。
至于说怎么立功?云五娘这个名号的价值不大,但是辽王妃和金家小主子的名号,价值不可估量。
真叫这个蠢女人这么不明不白的给杀了,这才要坏菜了。
因此,他朝后退了两步,像是要取藏起来的兵刃的样子一般,五娘也确实是看见他抽出利刃了,然后对准的却不是五娘,而是这个愚蠢的女人。
他想从背后下手,可这女人的背后背着一个孩子。
五娘不能看着一个婴孩在自己的面前被杀,在那刀砍过来的一瞬,猛的用力,将这女人推的转了一个方向。
然后,小老儿的刀刺进了这女人的胸膛。
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躲的机会。
因为春韭用带着迷药的帕子直接捂在了这女人的口鼻上,叫她叫喊不出来还瞬间就失去了力气。
五娘则从用刀划破了这女人的背后的布兜,一把将孩子的抱了过来。
小老儿原本是想着,杀了这个女人,但是女人发出的叫喊声足以惊动其他人。
等人闯进来,自己就把杀了上司的罪名推到这三个人身上。
等这些人把三个人生擒了,那以立下的功劳比,杀了这个女人的罪过算什么?主子自然是不会怪罪。
暂时推脱一下,不过是为了人心不涣散而已,从来没有想真的隐藏这件事。
但是现在,这三个人明显有备而来。
这女人没发出任何声响,孩子更是用药迷的三天三夜都不会醒来。
他自己当然也可以喊出声来,但是,不等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又黑又壮的姑娘在他的刀还没从那女人的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已经刺过来了,擦着他的脖颈,火辣辣的疼。
几乎都要呻|吟出声了,可突然觉得不对了,脖子上的伤口不是那种单纯的疼,还带着一股子麻和痒。
到了海边了,就是她们熟悉的地方。
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怎么一个用法,这些丫头都了解。
刀上的毒,就是就地取材,从墙角挖出的一种潮湿虫身上的。
毒性不大,也就是半个时辰,自己就好了。
但是无疑,如今用来,却足够的唬人。
别喊,喊出来,就真的没命了。
五娘将怀里的孩子给春韭,然后走过去坐在,看得出来,你是个惜命的人。
毫不犹豫就杀了那个女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可杀人的动机,也不过是不想搭上他自己的命去当那个替罪羊。
不死然后立功。
私心重,瞧不出所谓的忠诚在哪里。
所以,五娘就直接问:这样的地方,我可不相信只有一条道。
密道在哪里,送我们从密道出去,谁也不惊动。
至于你,送了我们你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那个女人的死……她也许就不是死了,她只不过是不可靠,偷着放跑了要紧的人……她说着,就朝屋里四下看看: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你利索点,有什么说什么。
以后你的日子继续,只要守口如瓶,谁都不知道今晚上的事。
二是你忠心可嘉,一心求死。
那也行,成全你就是了。
你只管死你的!至于出口,我自己找。
她在里面踱步,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惜:你要是实在想不开,我也不劝着。
你是个惜命的人,这么一个惜命的人,自然会给自己留够足够的退路。
退路在哪里呢?要是不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都不能安心。
她指了指这屋里:所以,出口一定就在这屋里。
她这么说着,这小老儿的眼睛就一眯。
可是在哪里呢?五娘又笑着看小老儿:怎么?还不想说?她嘴里啧啧了两声,你要是不说,我只有猜了?她指着墙面,这里?小老儿的眼角斜着朝上微微挑起,这个微表情只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但五娘便明白了,那是一种嘲讽。
那出口必定不在墙上。
屋子里有什么,没什么,她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因此,这会子也不看了,只盯着小老儿的表情,淡淡的道:不是墙上,那会是哪里呢?她做出一副费解的样子:柜子里?柜子下面?床下?供奉的神牌后面?蒲团下面?连着说了好几个,这小老儿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不对。
直到五娘看向屋子的大门,这老儿的嘴轻轻的抿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表现。
五娘就起身,走过去,将门关上,然后在门后的墙角,发现了一个筐子,将筐子解开,是一块木板。
拿起木板,下面黑黝黝一片。
再直起身来看门背后,那里挂着一个不大的马灯,里面的油是满的,而边上还插|着火折子。
准备的倒是挺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