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娘走了吧。
云五娘端着汤碗,淡淡的问云家远。
不是问娘是不是来过了,而是肯定的问娘走了吧。
这就是说,她对娘昨晚在这里确信无疑。
云家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愕然了一瞬才道:吃完饭,我送你跟云家汇合。
估计家里得简单的办一下元娘的丧事,你在我这里住着也不好。
云五娘没有多问,只点点头。
没否认,就是默认。
不告诉自己,总有他们的理由。
她也不逼问。
只把桌上的菜给哥哥夹了一筷子。
这反倒叫云家远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
他怕妹妹闷的慌,主动挑起话题,你可知道昨天帮了你一把的人是谁。
这个云五娘还真有兴趣知道。
他绝对算得上是自己的恩人。
于是点点头,谁啊!哥哥知道不成。
你可知道辽王。
云家远见妹妹有兴趣,就低声问道。
辽王,她还真知道。
如今大秦国的天子是天元帝,天元帝的父亲,也就是先皇,被称为广平帝。
而广平帝却并不是太、宗皇帝的儿子,而是太、宗皇帝的弟弟。
太、宗皇帝半生都没儿子,年过六旬,才得了一个皇子。
等这皇子降生的时候,太、宗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
难道皇位能交给这么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不成。
主幼仆壮,这个幼主的将来,可想而知。
太宗英明一世,为了保住这唯一的血脉,将这唯一的儿子封为辽王。
却将皇位给了自己的幼弟。
这就是先帝广平帝。
广平帝为了感念太宗的恩德,在太宗死后,又将这位辽王册封为太子。
那可真是一段佳话。
都道广平帝是一位有德之君。
这位太子风度翩翩,学识也极好。
却在十五岁,能正式上朝理政的那一年,突发疾病死了。
谥号‘文慧’,人称文慧太子。
恰好,伺候文慧太子的一位宫人,有了身孕。
产下遗腹子。
取名为宋承明,被封为辽王。
这位辽王据说八岁就去了封地,十分低调。
京城里鲜少有这位的消息。
没想到会是他!云五娘点点头,看起来,这位可不像是表面那般的简单呢。
云家远挑眉道:这位回京,是十年来的头一次,只怕是为了太后的丧事。
至于你见到过他的事情,也要守口如瓶。
这事牵扯的有点深。
云五娘应了一声:放心。
我知道轻重。
云家远见妹妹的心思被引到其他地方了,才松了一口气。
絮絮叨叨的道: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叫人给城东的铺子递话。
就是想见我,也简单。
你递话出来,我过去接你也行。
就是不可以冒冒失失的自己瞎跑了。
这次是你的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云五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家里出了这事,估计消停不了。
颜氏的事情,叫他们折腾去。
你别落井下石,安安分分的过你的日子就好。
有我跟……娘在,你在云家横着走都行。
别委屈自己。
云家远叮嘱道。
云五娘吸吸鼻子,点点头。
她什么也不多问,云家远心里就更难受了。
沉默的站起身,示意香荽给妹妹穿戴好,走!我送你回去。
云家的车队挂着白,云五娘隔着车窗远远看见,明知道是假的,也免不了心里不是滋味。
看见哥哥跟父亲和祖父简单的打了招呼,就朝自己摆摆手。
然后骑上马,转身离开了。
云五娘的马车坠在云家车队的后面,向京城走去。
与云家马车相隔不远的,是英国公府成家的马车。
江氏坐在马车上,冷眼看着周媚儿。
自从知道元娘身死,她不是第一次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弄死周媚儿了。
元娘死了,周媚儿就是唯一的一个知道自己的事的人。
只要除掉她,就万事无忧了。
周媚儿也想不通元娘是怎么死的,怎么掉下寒潭去的。
她知道,云家自己是回不去了。
云家上下都会以为是自己对元娘动的手。
可是天晓得,一进了山洞,自己还没有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元娘一闪身就不见了。
里面的小岔口跟蜘蛛网似得,自己哪里找的见她。
如今人死了,这个屎盆子却扣在了自己头上。
她也很冤枉。
但是云家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吗。
不管如何,元娘的事情,自己确实是插手了。
没有自己的算计,也许元娘走不到那一步。
所以,云家不能回去。
可跟着江氏,这个女人就会放过自己吗。
她会杀了自己灭口的!周媚儿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杀我。
周媚儿小声问道,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江氏闭着眼睛,随意的答了一句。
呵呵呵呵……周媚儿一笑,干娘就不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吗。
江氏眼睛一眯,什么东西。
汗巾!周媚儿的声音不大,说完还嘻嘻一笑。
江氏一惊!是的!汗巾子回来不见,肯定是昨儿走的匆忙,忘在了山洞里。
她还以为皇上最后走,肯定收起来了。
没想到是这个丫头。
好刁滑的手段。
一定是汗巾挂在了衣裙上,她替自己整理衣裙的时候,顺手藏了起来。
周媚儿得意的一笑。
山洞里光线昏暗,那汗巾就挂在裙摆处。
她弯下腰,就把两人的视线全挡住了。
收在袖子里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村里的时候,看见过好几次捉奸呢。
谁还不留下点证据作为把柄呢。
真是太小看人了。
一条汗巾子罢了。
你是我的义女,极为亲近的人。
真要偷了,谁还能防备不成。
江氏面色迅速恢复,你看有没有信你。
这汗巾子,我托人又塞回山洞的某个地方了。
你偷人的事,也许以前没人信,但如今那里却死了一个云家姑娘。
你说,别人会怎么想,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要不是你杀人灭口,云家的大姑娘怎么没的。
难道不是你要掩盖自己的丑事吗。
周媚儿好整以暇的道。
江氏面色又沉了下来。
这个丫头真是足够的无耻。
你又想诈我!江氏哼笑。
从昨儿到今天,你可没出过成家在慈恩寺的院子。
我是没出去过。
周媚儿洋洋得意,但是却有别人进来过啊!那有如何。
江氏嗤之以鼻,你初来京城,这寺里还有熟人不成。
周媚儿噗嗤一笑,你都偷人了。
难道不知道女人的美貌,本身就是无往不利的。
你不会真以为寺庙里的和尚都是清心寡欲的吧。
你说,那小和尚们,经得起我这样的美人挑逗吗。
我说那汗巾是我的,让他偷偷的藏在山洞里。
想我的时候就去看看。
你觉得他会不会照办。
当然会!庙里的和尚又不能随身带着女人的东西,哪里还有比那山洞更安全的地方。
周媚儿自得的一笑:我告诉他,我可能命不久矣。
等我死了,就将那肚兜挂出来。
我的魂魄说不定就会去找他。
我们就能再续前缘。
你说那痴和尚会不会当真。
你猜这样的奇事云家会不会知道。
云家的老夫人,相信收到过你不少绣品,你说她会不会认出那汗巾的手艺是你身边人的。
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那时,可就不是怀疑你杀了云家大姑娘那般简单了。
无耻!江氏双手紧握,还真就被这么一个无赖给拿住了。
回头一定叫人盯着山洞,看看究竟是什么和尚藏了汗巾子。
周媚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怕查,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鬼和尚。
她就是在赌对方不敢冒险的心理。
走一步算一步!只有能活下去,没有什么事是高尚的,什么事是卑鄙的。
进了城,江氏打发丫头去跟云家说一声,就带着周媚儿回了英国公府。
老太太成氏怎能不起疑心呢。
江氏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坚持说周媚儿跟她始终在一起,可这实际上与丫头们看见的是不相符的。
江氏说的不是实话!可老太太成氏能将这谎话拆穿吗。
不能!成家的人绝对不能跟元娘的死有关!老太太听了江氏丫头的禀报,默许了周媚儿去成家的事。
五娘知道了也不过是冷笑一声,一点也不意外。
但心里还是为元娘不值!幸好她自己狠得下心来,求得了一条生路。
要是真就这么白白死了,谁肯为她出头。
即便父亲,对颜氏顶多也就是冷落,连句重话不也没有吗。
此时的云家下人,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懵住了。
五娘回了田韵苑,丫头们也都禁声了。
有不少也都已经哭红了眼睛。
我自己一个人呆着,都出去吧。
不要叫人进来打搅。
云五娘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发烧留下的后遗症。
此刻听在人耳朵里,还以为是她将嗓子哭哑了。
没人敢上前问元娘的事,怕再把主子招哭了。
一个人呆着,静一静也好。
紫茄带着红椒下去了。
香荽小声道:姑娘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拿得准。
嗯!五娘倒在炕上。
她是为了躲避众人才要一个人呆着的的。
其实元娘活着,她哭不出来。
没有眼泪,岂不是蹊跷。
这边她才吩咐了不准人打搅,就听外边香荽扬声禀报:六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