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过来了,五娘没有多想,就请她进来。
自己则是躺在炕上没有动弹。
六妹,随便坐吧。
云五娘闭着眼睛,拍了拍炕沿子。
六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
五姐。
大姐姐是不是没有死。
六娘的声音不高,但却惊了五娘一跳。
她知道,迟早会有人猜出来,没想到第一个看破的竟然是六娘。
她睁开眼,静静的看着六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手链!六娘说着,摊开掌心,还因为这个,是我在山洞附近找到的。
掌心里躺着的正是一枚水滴状的耳坠。
这是香荽的。
香荽去过!就证明自己也去过。
五娘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庆幸,庆幸发现这个的事六娘。
她出于维护自己,没有将她漏出来。
若是别人不管不顾的喊出来,还真是说不清了。
她可不想把皇上和江氏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五娘又看了看那枚耳坠,然后点点头。
这就是承认元娘还活着了。
六娘原本只是猜测,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没想到会是真的。
那这是为什么。
六娘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声音也不由的大了几分。
五娘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六娘坐下说话。
六娘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小,她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大了。
于是收敛好情绪,坐了过去。
我们偷听到一个要命的秘密。
大姐姐不幸的被人家发现了踪迹,而我没有。
大姐姐不跳下去,迟早也会被人灭口的。
跳下去,反倒多了一份机会。
我是看着大姐姐跳下去的。
五娘的声音沙哑中透着清冷,那都是她算计好的,撞下石块砸开了冰面,不至于下去就被摔死。
连披风都是她事先解下来的。
我知道,她等着有人发现了去救她。
她赌的就是这个。
山洞里有一条道是通着下面的,那里面水浅,没结冰。
大姐姐对寺庙熟悉,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求死,就猜到她会在那里。
于是,就见到了泡在水里的大姐姐。
将她移到岸上。
恰巧,哥哥来了。
剩下的你就都知道了。
远哥哥是五姐事先约好的吗。
六娘问道。
五娘点点头,但当时哥哥不在京城,我还以为他赶不回来了。
香荽也知道不成。
六娘又问。
香荽是后来找过来的。
她不知道那个要命的秘密,但知道大姐姐没死。
五娘除了皇上和江氏偷情的事,以及辽王的事,其他的没向六娘隐瞒。
假死也是大姐姐的主意。
六娘不可置信的道。
她有她的打算,以大姐姐的心智,有什么打算咱们俩还真不一定猜得透。
五娘怅然道。
六娘用手狠狠的搓了搓脸,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我是真怕啊。
是没死!可也没少遭罪。
五娘想起元娘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鼻子就一酸。
只要活着,啥都不重要了。
六娘释然的喃喃自语。
既然是要命的秘密,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没有多问,将那枚耳坠放在炕上,就转身往出走,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回我的院子,姨娘怕是等急了。
我就先回去了。
放心五姐,我什么也不会多说。
五娘松了一口气,拿着耳坠苦笑。
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情。
这么一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看来是丫头们悄悄进来看过了。
外面已经有些黑了,醒来头还是有些沉。
姑娘,又有点发热。
香荽有些忧心,远少爷让大夫开的药还有,您吃完饭,再吃药吧。
省的败了胃口。
老太太,太太那里,我已经打发红椒去说过了。
大家都以为五姑娘是因为大姑娘死的事,心里难受发不出来,病了。
只有她知道,这是泡了冷水,着了凉了。
还是得听大夫的,好好养养。
香荽将五娘扶起来,道。
吃什么。
云五娘一点也不想听到老太太、太太这两个人。
干脆转移话题。
五谷粥,好克化。
今儿您空了半天的肚子了。
香荽说着话,紫茄就端着盘着进来了。
五谷粥,荷叶饼,几样素炒的青菜。
挺好的!云五娘咽了两口粥问道:浅云居怎么样了。
这是问大太太如何了。
香荽见紫茄在,就道:说是见了大姑娘的遗物,就将自己关在佛堂了。
除了大爷,谁也不见。
紫茄叹了口气:大太太也是可怜呐。
就是咱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五娘点点头,心里却在寻思,大太太是看出破绽了没有。
没哭没闹,只把自己关进佛堂。
这就跟自己回来就把自己圈在屋里是一个道理。
她心里沉吟,看来,自己还是病一段时间的好。
元娘到底只是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葬礼办得极为低调。
只立了衣冠冢。
让人惊诧的是,大太太和云家和没闹,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二太太颜氏以养胎为由,不出屋子。
甚至谁也不见。
都说是世子给二太太禁足了。
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
几个姑娘,都在各自的屋里养着,闲了就抄写佛经。
双娘的及笄礼还是没有办,但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简亲王府的意思十分明显,估计出了孝,就能提亲了。
直到进了腊月,云家还是没有一点让人欢喜的气氛。
空气中透着一股子难言的压抑。
五娘就一直以养病为由拖着,基本没出过院子。
几个姐妹来看望过几次,四娘话里话外带了不少试探的意思。
可能对元娘的事,多少有些起疑了。
家里准备过年,国孝三个月也算守完了。
终于能吃点荤的了,姑娘这一冬,瘦了不少。
香荽将小厨房刚炖好的鸽子汤端过来,递给云五娘。
云五娘接了过来,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才吸溜了一口,听说宫里来人了,可是接三姐的。
对于宫里的皇贵妃,她也算是认识了。
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狠的多。
也是怪了。
三姑娘以家里有丧事为由,拒了。
香荽低声道。
拒了!情理之中罢了。
三娘心里对元娘的事还是有些过不去的。
另一方面,她可能也不愿意成为大皇子妃。
虽然五娘看不透这里面的原因。
三姑娘还是每天按时给太太请安吗。
五娘见碗里的汤不烫了,就又抿了一口。
是。
进去时间不长就出来了。
香荽有些唏嘘。
元娘的事,叫这一对亲母女之间,有了明显的隔阂。
云五娘点点头,认真喝汤。
春华苑。
颜氏躺在炕上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怡姑劝慰道:三姑娘说的也对,到底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到宫里去,冲撞了谁就不好了。
对贵妃娘娘也不好啊。
她这是看不上我。
觉得我这个当娘的让她再这个家里没法做人了。
颜氏红了眼圈,她也不想想,没有我,没有她姨妈,她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她能处处要五丫头的强吗。
怡姑斟酌道,我倒是觉得三姑娘可能不是对主子您有意见,只怕就是不愿意进宫。
颜氏一愣,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泪,道:这话怎么说。
三姑娘只怕不愿意……大皇子。
怡姑轻声在颜氏耳边道。
不能啊!颜氏愕然的看着怡姑,这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哪里就不愿意了。
大皇子对这丫头多好啊。
这你我都看在眼里。
搁在谁家能碰上这样的女婿,那也得烧高香了。
婆婆又是亲姨妈,不用小心伺候。
打着灯笼也找不出来这样的好亲事啊。
我还能害她不成。
姑娘家的心事……谁知道呢。
怡姑适可而止,就不再多话了。
心事!什么心事也不成啊。
双娘那丫头,亲事这次基本算是定下来了。
简亲王。
颜氏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不管怎样,是亲王王妃吧。
她一个嫡女的亲事,还能比一个庶女低了不成。
除了皇子,谁能跟简亲王更尊贵。
辽王倒是尊贵,可辽东那地方,天寒地冻的,我可舍不得她去。
这事不急,想是姑娘家大了,有些害羞也未可知。
叫我说,坏事的就是那周家的姑娘,如今越想可不越蹊跷。
怡姑转移颜氏的注意力。
说三姑娘的不是,她可不敢。
人家是亲母女,疏不间亲,她可不蠢。
江氏跟周媚儿是怎么回事,还真是得查查。
只是如今咱们那位世子爷在气头上,还是别违了他的话好。
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还不知道咱们家这位老太太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颜氏冷笑。
怡姑不动声色的道:如今都腊月了,眼看腊八了。
这要操持过年的事,难道让老太太管家啊。
各地的庄子铺子年底都该交账了。
这些银子过手,让老太太插手,只怕咱们二房……没错!老太太能不给老四扒拉吗。
颜氏蹭一下坐起身,你就这么去跟世子爷说。
问问他是让我出门,还是看着老太太给老四攒私房银子。
怡姑应了一声。
转身,脸上却露出几分自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