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厚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一时觉得自己多想了,一时又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
昨晚两人还抵死缠绵,今儿却已经算计着谋取自己的性命了吗。
他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
但又不得不相信。
他的手攥紧,又若无其事的松开。
慢慢的点点头,看着江氏道:今儿怎么想起吃海鲜了。
江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笑道:突然就想吃了。
怎么,爷不赏脸吗。
成厚淳心顿时就一缩,她得眼神一直回避与他对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不由的心乱做一团。
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成厚淳走了过去,坐在桌边。
他想马上掀翻了桌子,马上抓住这个女人质问。
但是他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愤怒,他的伤心,他的悲凉。
一个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
而要了自己的性命,与江氏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江氏也是被人利用了,她事先并不知情吗?成厚淳又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个女人,不会好端端的突然要谋杀亲夫。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指挥着江氏。
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些话,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背后的人,一定不知道他的目的被别人知道了,而这个人还变相的给自己预警了。
但也同样说明,这个让杀江氏自己的主谋,目的并不是什么私仇,而是对付成家。
毕竟父亲已经老了,而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没有长起来。
成家没了自己,就没了支撑门户的人。
成厚淳想了不少,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完成的事。
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侧身坐在桌边,好似在等了江氏一起就餐一般。
等江氏坐下,成厚淳才道:有些日子不见两个孩子了,叫过来一起用饭吧。
这两小子如今见了我就躲。
江氏微微一顿道:爷也真是的,知道孩子躲你,你还偏叫孩子过来。
吃饭要紧,别叫他们吃的不自在。
成厚淳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他点点头,笑道:是我的错。
你也快坐下,陪我一起用吧。
说着,就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对面的碗里,笑道:昨晚上夫人伺候为夫着实辛苦了,不如,现在我伺候夫人用饭。
江氏抬起头看了丈夫一眼,这也不像是发现什么的样子。
还有功夫*。
她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同样夹了菜过去,道:爷只管吃吧。
不用管妾身,您不是饿了吗?她说着,就动手只从碗里挑了配菜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成厚淳心里基本可以断定,这菜确实是有问题的。
想要马上起身,又觉得如此突然离开,会让江氏警觉。
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才能不动声色的离开。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外就传来亲随白朗的说话声:世子爷,军营里出事了。
自己今儿刚从军营回来,哪里有什么事。
一切都风平浪静。
成厚淳知道,白朗这是给自己解围来了。
他放下筷子,有些恼怒的站起身,道:看来今儿是吃不成。
你让蒲儿和苇儿陪着你吧。
我得去军营一趟,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
你不需担心。
江氏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心情,懊恼,沮丧亦或者是庆幸。
她张了张嘴,挽留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道:那爷你小心点。
成厚淳看到江氏笑了笑,安抚道:等忙完了,就回来陪你。
说着,轻轻的抱了江氏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江氏确定成厚淳已经离开了,才转身进了内室,一关上门,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顿时就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差点杀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成厚淳一出门,就看见白朗担忧的眼神。
他微微的摇摇头,白朗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侄子爷,咱们快走。
在理清楚头绪之前,这个家是回不得了。
两人出了府,一路骑马出了城,这才慢慢的降低了速度。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成厚淳问道。
我回院子的路上,远远的听见两个丫头的说话声,一个说夫人特意寻了海鲜,亲自下厨。
一个说……说……白朗收住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什么。
说吃海鲜要小心,要不然会死人的。
成厚淳低声道。
白朗点点头,道:这话今儿已经听到第三次了。
都说,可一不可二,但今儿,可以说是接二连三听到同一句话。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的巧合。
成厚淳‘嗯’了一声,就听白朗继续道: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了,今儿那桌饭,会叫他们想办法拿到一些。
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也别冤枉了……白朗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话没有说下去。
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
成厚淳没有答话,只是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黑黝黝的田野。
良久才道:去别庄,不要惊动别人。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的捋一捋今天的事情。
成家的别庄,有一些信得过的老仆守在这里打理,如果这里都不能叫人安心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叫人安心的地方了。
成厚淳进了别庄安置后,简单的吃了饭。
心才一点一点的稳下来。
能够更为理智的思考这件事。
这背后的人是想直接对付成家,还是因为成家是太子的后盾,所以才对成家出手的。
他有些拿不准。
但有一点是必须要搞清楚的。
那就是为什么江氏会听这个人的指挥。
江氏嫁进门以后,他才知道这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位未婚妻江家的嫡小姐。
那位嫡小姐在他们新婚后第三天,以庶女的身份下葬了。
可那时候江氏已经进门了,人也生的娇媚无双,两人正是新婚,如此一个妻子,他怎能轻易就舍下了。
而且,成家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于是就默认了这个事情。
只是这些年,跟江家走动的并不频繁就是了。
十多年,两人不能说是恩爱夫妻,但也没红过脸。
家里的事情,江氏一直料理的很好,也都是别人称赞的贤惠人。
再加上,两人又生了两个儿子。
如今,长子都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可以说,过不了两年,他们都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突然间,相伴了多年的妻子,要谋害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吗?他又想起了在茶馆的外面,那群闲汉说的话。
……吃海鲜吃死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去投靠了她娘家的姐姐,最后跟了她的姐夫……小娘子就是别人的了……这些话,如今想来,倒是大有深意。
他扬声叫了外面的白朗进来,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叫你调查夫人的事,你查到了什么……白朗有些愕然,什么时候叫自己查夫人了。
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那是主子刚成亲的时候的事了。
只是后来,主子说,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知道了又能怎样,事情就打住了。
不过,当初的事,如今问起来,他倒也想的起来,就道:夫人的生母小古氏,之前确实嫁过人。
她的第一任丈夫,据说就是暴毙而亡。
恍惚听说,是……是晚饭吃了海鲜,半夜就……这事在当时被传为笑谈,所以,我还记得。
白朗觉得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
如今的事情,就如同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的翻版。
而那小古氏,应该是早就跟她姐夫有染,所以才谋杀了亲夫。
只是事情过去多少年了。
连小古氏在江家那位嫡小姐下葬之后没多久,也莫名其妙病逝了。
这些往事,如今都只能是推测罢了。
可要真是跟当年的事情一样,岂不是说明夫人也偷人了。
白朗瞥见自己主子青黑的脸。
默默的退了下去。
成厚淳闭上眼睛,想想小古氏的事,想想那些闲汉话里的暗示,白朗能猜到,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羞辱。
他的拳头握紧,压下要暴怒的心。
以他的地位,能给他带绿帽子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而且,江氏几乎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
成家的人又不是瞎子,她要真敢在家里闹出什么猫腻来,自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不管怎么想,都不得其法。
江氏这些年,一切都中规中矩,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啊。
唯一一件离谱的事,就是认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义女,叫做周媚儿。
这位姑娘,实在称不上讨喜。
江氏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欢她。
可为什么就要认作义女呢。
除非不得已,除非有把柄。
他想起周媚儿在皇宫里喊出的话。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能叫天下大乱的秘密…………你道江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我为什么要住口,你这个……周媚儿对着江氏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成厚淳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豁然站起。
当日皇上射向周媚儿的那一箭极为蹊跷。
如今看来,就是为了阻止周媚儿要说出口的话。
成厚淳呵呵冷笑,眼睛瞬间就赤红,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