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闫爱群蹭一下站起来: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凭啥不同意?你说一句不同意就完了?你知道为了他这事,我叔得跟着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吗?他是你儿子没错,但他身上这差事,却不是你弄来的。
没我叔叔,你儿子算什么?当初叫人去我家提亲,你不是也挺明白吗?这话我搁在这,你儿子要是有这工作,我们还能过。
你儿子要是没折工作,我跟你说,我就是再嫁一回,还能找你一个比你儿子强的你信吗?丢了工作,有前科,还是个二婚头的男人,我看他回来能过啥日子。
说着,前后打量了这屋子一眼,才冷笑一声道:哦!差点忘了,等将来回来,你们这半拉子院子也得叫你二儿子分出一半来给你大儿子。
呵!谋算了半辈子,我就不信你愿意被打回原形。
郑有粮斥责了一声,你闭嘴吧,说的都是些啥?闫爱群瞪他,但到底是闭嘴脸扭向房间门的方向,就是不看她婆婆,好似多看一眼都葬眼睛。
郑有粮这才起身,跪在炕跟前,叫了一声:妈!金西梅睁开眼睛,不改主意,就不要叫我‘妈’。
妈!郑有粮膝行了两步,手抬起来刚好搭在金西梅的腿上,妈,在部队,我叫了三年的金满川,当时行,如今也行,您怎么就在这事上轴起来了?你要弄清楚,你第一回 姓金,人家不会说你,最恶毒的人都是你妈我,我把这脏名声烂名声都担着了。
金西梅深吸一口气,可这要是第二回再姓金,别管姓金的答应不答应……有粮啊!你觉得这世上该怎么说你?小时候,我爷爷抱着我,带我看戏,那戏上是我记得人家骂人怎么骂的,骂他是三姓家奴!人家戏上又说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这姓儿改过一回,就不能折腾第二回了。
要不然,往后站在人前,你说不上话啊。
人家拿下眼看你……闫爱群收起脸上的不屑,回头认真的看了金西梅一眼。
这话吧,其实是有道理的。
但是……但是,儿子总得有机会站在人前吧。
不等闫爱群反驳,郑有粮就说了这么一句。
要不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过的窝窝囊囊的,还谈什么其他。
有粮啊……金西梅的本来就弯着的腰此时弯的更厉害了,伸出枯瘦的手来,捧着儿子的脸,儿啊,你叫妈将来咋去见你爸……妈不能对不起你爸啊……颤抖的手,叫郑有粮的心都跟着哆嗦起来了。
多少辩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对父亲,他的记忆早已经淡了,每次说起父亲,眼前浮现的都是继父。
他们管继父叫爹,爸爸这一称呼,只留个那个整天被老妈提起的人。
早些年他们还都小的时候,爹跟妈还是住在一起的。
可自大老二结婚,爹就住到后院柴房去住了。
干活回来,也都是自己端了碗,一个人端着去后面吃。
住在一个院子,老两口已经有成十年不说话了。
妈对爹,就像是用完的抹布,说扔就扔了。
她是最深情的人,对已经去世的爸爸,那份感情多少年都不曾变淡。
她又是最无情的人,哪怕跟继父生养了两个妹妹,但依旧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当然,厌恶如果算是一种感情的话,那确实是够深厚的。
别的事她都会妥协,可只对涉及爸爸的事,她从不知道妥协为何物。
他抬起手,附在那双枯瘦的手上面,紧紧的攥住,妈,爸爸希望我好的吧……金西梅心里冷了一下,双手从儿子宽厚的手掌中慢慢的抽出来,抿着嘴,静静的看着他。
闫爱群冷声道:你要知道,一旦重新回来,回到这太平镇,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只要过了这个坎,哪怕是法院的工作不做了,我求我叔叔给我们调动各地方,不管是去其他县,还是去一个国营单位,哪怕是转到其他乡镇的派出所,或是调到哪个监狱……只要过了这个坎,咱们还有再翻盘的机会。
可要是如今就认输了,他这一辈子就彻底的毁了……别总拿对不住我公公的话来胁迫人?我公公说叫你改嫁了?我公公说叫你毁了他长子的前程了?你从来就没对得起我公公过,可别老端出死人说事了。
还到了下面怎么跟我公公交代了?要交代啥?到了那头我公公都未必认得出你。
一女三嫁,到了那头,是把头分给我公公啊,还是把身子分给我公公……住嘴!郑有粮呵斥了闫爱群,你少说两句。
闫爱群见郑西梅浑身都在颤抖一般,再不敢多言,起身直接去了外面。
郑有粮起身,坐在炕沿上,伸手给他妈抚背,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嘴上从来都不饶人,妈!您别往心里去。
儿子总是要姓郑的,儿子的儿子也是要姓郑的……我爸的根不光不会断,还会越来越出息。
等将来,您的孙子重孙子,在省城,在京城,在国外,都安家立业了,您见了我爸,哪怕啥也不说,我爸也都懂。
您别听她瞎胡说,当年您找了爹来,也是没法子,要不然,我跟有油还有肚子的大妹,都得饿死。
您的苦处,我爸知道的。
您给他把三个孩子拉拔长大了,他感激您都来不及呢。
郑西梅高一声低一声的哭起来了,良久,才摆摆手打发儿子,去吧!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你别管了。
郑有粮叹了一声,这才起身出门。
见媳妇在外面等着,就微微点头,表示已经说通了。
两口子没给有油和后面住着的爹打招呼,直接就出了门。
听到大门再次关上的声音,郑西梅马上收了眼泪。
小心的将衣襟拉开,从里面摸出一个包来。
手绢包着一层又一层,打开来是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来。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英俊,脸上带着笑意。
那笑意看在人眼里,就叫人觉得像是阳光洒满了大地。
她看着照片上的他,嘴角带着笑,眼泪却下来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了。
真到了那头,哪怕我不被三分六裂,只怕你也不认得我了。
轻轻的把照片贴在胸口,好像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温度还在一样。
我该怎么做?他爸,我该怎么做?抬眼朝后院看了一眼,有油本来有两个闺女,大的没了,小的也还好,后来添了个儿子,又没了。
媳妇生这个小子的时候还伤了身子,说是把子宫都给割了。
如今膝下也就只一个闺女。
有粮呢,也只有一个闺女。
因着影响升迁,一直也就没要第二个。
要是再姓了金,郑家的根这就断了。
她没忘了男人当年说过,他爸就算是讨饭的,也找了女人生了他,叫郑家的香火传了下来。
还说自己是郑家的功臣,进门就给他生了两个带把的。
言犹在耳!可如今,郑家讨饭的时候都没断了的根,在如今就要这么断了吗?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滂沱而下……等调查组来到金家的时候,金家上下确实挺意外的。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些年了,还会被提起。
其实这种冒名的事不算是稀奇,但却真没几个人告的。
其实哪怕是告了,哪怕是告赢了,你又得到什么了?白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之外,还可能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所以小老百姓,不是实在没法子,都不会走着一条道的。
他们懂得一个朴素的道理,那就是上面没人,那顶替的事就成不了。
既然有人,那你闹腾啥啊。
就跟金家一样,为啥憋着啥也不说呢。
头些年不是特殊的年月吗?怕金西梅逼急了口无遮拦,那国民党特务的一旦嚷出来,就能要了一家子的命。
后来那场大革命结束了,可政治氛围并没有立刻就好转,再加上,郑西梅给他儿子找了个好亲家,县里的武装部啊!你就是要往上反应,这部队的事,你绕的过武装部吗?所以,时过境迁了,这口气能咽下得咽,咽不下活着血得得往下咽。
金家从金老头到金老二,从没想到有一天真有人会重提旧事。
人家问了,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问说:当年被威胁,都有谁知道。
金老头对这事印象深刻,现在想起来,当时每个人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屋里有四个人,我跟我老婆子,还有我大儿子,再就是郑西梅。
于是金满城自然就被叫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还回味着把农村户口转成城镇户口那一刻的畅快!人家问了:……你当是在现场?在啊?金满城睁着眼睛,我大姑跟我爸商量,说是叫我家老二去,还是叫我表哥去。
我爸说谁都一样的……这话一出,问的人愣住了。
金老头愣了住,金大婶愣住了,就连金老二都愣住了。
金老二当是是不在场的,他是后来听老大说的,他当是并不是这么说的。
这问到人细细的打量了金满城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什么,你确定吗?确定!金满城对着他爸妈挤挤眼睛,一副有话待会再说的样子。
来调查的人就笑了:好的!没有要补充的就签字吧。
没想到来走个过场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走访了那么多人,说法都是一致的,反倒是自家人里,有人说了不一样的话。
怎么想怎么有意思?这事传了这么些年,传的人尽皆知,他为什么早不辟谣晚不辟谣,偏偏这个时候来说了这一番完全不一样的话呢?想到上面交代过,特意避开的武装部,这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
无非是受到了威逼或是利诱。
他不动声色,他只负责详细的调查和记录,做判断的另有他人。
收了笔,他客气的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今天就到这里了。
金家人还都在愣神中,什么也没反应过来。
金满城呵呵笑,客气的起来要送客,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都是我们自家的事,还劳烦您跑一趟……李仙儿在门口还热情的道:别急着走啊,吃了饭再走吧。
大老远的,一顿饭都没招待……两口子笑容满面,很有几分意气风发。
这人正要起身,就听见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我还有要补充的。
话音一落,金西梅就闯了进来,进来也不看金家其他人,只对着穿着军服的人道:我哥哥说的都是实话,当年我是威胁过他,说了要是不叫我家老大去,就去举报他,这事他并没有冤枉我,我家老大就是冒名顶替的。
冒的是我二侄子的名,本该去的是他,部队上的衣服都发下来了,按的是他的尺寸,我家老大穿上还有点大,我连夜的给给改了。
裤腿上裁下来的布料我还保存着呢……说着就摸了摸裤兜,掏出两节都是一扎长的崭新的军绿色的布来,我的话句句属实,到哪我都不变。
我这大侄子说的话,真不了。
我家大儿子把他们两口子弄到农垦当工人去了,叫他们说啥他们就说啥。
不信查查他们的户口就知道了,昨儿才迁走的。
比起金西梅抽风一样说的这一番话,金家人对金老大更惊讶。
金老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大儿子,……她说的都是真的?金满城脸涨的通红,往后缩了缩,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金老头站在原地直打晃,颤抖着手,你爷爷说的真对……你爷爷说的真对……又是这么一句话。
当年老爷子在的时候,就看不上老大。
觉得养儿子养成那德行,还不如不要。
他当年最看不上自家老子那一套把孩子当猫狗的态度。
会逮老鼠会看家的留下,啥也不会,又馋又懒还怂的一律赶出去,省的浪费粮食。
他觉得吃喝嫖赌的爹那话听不得,结果呢?句句应了老爷子的话了。
金老头病倒了,晕过去之前拉住老二的手,叮嘱道:老四下的手……我病的事别告诉老四……金老二点点头,心里是又寒又冷,好像生生的从身上割了一块肉似的,可是疼死个人了。
咋会这样呢?好容易盼到有一天能讨回公道了,可咋会这样呢?没有欢喜,弥漫在金家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压抑。
金家老大两口子,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老人病了,就守在这边,不叫进屋子,就蹲在屋檐下。
晚上金满城跟他妈哭呢,我真不是成心的。
我就想着与其跟他们这些死犟着,倒不如落点实惠的好。
我跟仙儿好了,肯定不会不管家里的。
妈,我这心里也难受的很。
你劝劝我爸……金大婶抱着清平,静静的坐在老头子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说啥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就是撅个屁股,她都知道他要拉啥屎。
他是没坏心,他就是自私。
谁都能过的比他好,就是他自己的兄弟不行。
谁过的好他都害红眼病。
看见老四两口子干公了,他也想跟人家攀比。
只要能叫他比的过,咋都行。
良心啊,情义啊,全都是狗屁!他这不光是亏了爹妈的心了,也是把老二的心亏的结结实实的。
是的!金老二心里堵,堵的恨不能去大哭一声,他就是想问一句,这到底都是为了啥?为了啥?郑有粮眼睛通红的站在金西梅面前,我再叫您一声妈……妈啊……这到底是为了啥?为啥要这么毁我?是!你成就了我!但不意味着你有权利这么毁我。
金西梅叹了一声:有粮啊,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对不住你爸,我不能叫老郑家的根断了。
你那天说的话没错,你说至少的有资格站在人前……我也想明白了,老郑家的将来如何我不知道,现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站在再高,老郑家没根了,有啥用啊?闫爱群简直不能明白这个逻辑,老郑家咋就没根了?我们家的雀儿不是老郑家的根,老二家的小丽不是老郑家的根?那你告诉我,啥才是老郑家的根?金西梅不理儿媳妇,只看着儿子,我这么说,你明白的吧。
你小的时候,你爸抱着你,给你爷上坟,那时候是咋说的……郑有粮看他妈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疯子:就为了这?金西梅不言语看了闫爱群一眼,敢这么做,我自然是有底气的。
郑有粮皱眉:啥意思?这事需要啥底气?金西梅冷眼看着闫爱群,我的底气就是你媳妇没我心狠。
她说要跟你离婚,实际上离不了婚,她说没了这个工作,你就得回来种地。
我知道,她说到做不到。
她不仅不会跟你离婚,这会子心里还谋划着给你找个其他什么工作……你顶替金老二得到最多的不是那个工作,而是你这个媳妇……闫爱群后脊梁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果然是个老虔婆!就说呢,怎么敢这么干!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是!自己不能说离婚就离婚,说的再潇洒,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就算是这个男人真回来种地了,为了孩子,她也不能离婚。
没错!自己心里正谋划着呢,给自家男人再找个工作。
政府事业单位去不了,但像是企业单位还是可以考虑的。
婶子的弟弟那边那个纱厂就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厂子虽然不在县城,但离县城也才四五里路,就是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也来得及。
可谁知道,自家这婆婆连这个都敢赌。
疯子!这是她唯一想说的。
不是看中郑家的根吗?指着自己生孙子给她,做梦!这辈子就这一个闺女,爱认不认。
不是口口声声你爸你爸如何吗?爸爸可以不是一个,以后那柴房住着的爹,就是爸爸了。
接过去当亲爸爸似的孝顺,我就是要气死你!她呵呵冷笑,看着老虔婆,话却是对她家男人说的,语气平缓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有粮啊,不早了,回吧。
你去后院接爸爸,正好咱们以后上班远了,雀儿上下学没人管。
爸爸帮着带带雀儿,孩子将来长大了,也好叫她好好孝顺她爷爷。
郑有粮沉默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听脚步声,是直接去了后院。
金西梅睁大了眼睛,你们叫他什么?闫爱群不说话,却直接将房间门大开着,将门帘子挑起来,好叫老虔婆看清楚外面。
郑有粮背着一个高瘦的老头,从房门前过了,一路走的小心谨慎,就怕将人摔着一样。
闫爱群故意回头挑衅的看了一眼金西梅,扬声道:有粮啊,扶好爸爸,啥也不要带了,去了县城咱们自己买新的……儿子儿媳妇带着那个老不死的走了,金西梅捂住胸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些事,林雨桐和四爷还都不知道。
两人忙着呢。
尤其是四爷,常不常的就出去一两个星期,学水利的,坐在教室和实验室研究室都是不成的,出去实地是看看,比坐在教室两个月都有用。
四爷属于那种不心疼路费,愿意跟着导师四处跑的一类学生。
而每次出门,至少都能弄一辆老旧的解放卡车开着,导师就更愿意带着他出去。
尤其是秋天,秋汛上来的时候,出去的频率就更高了。
而林雨桐呢,因为导师比较奇葩,反正是既自己上课,又给学生上课,想想都知道有多忙。
不过是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在家里忙。
能替小老太搭把手。
小老太做饭的时候,她抱着孩子看书备课做笔记。
小老太出门不方便,她从学校回来就顺便采买。
日子过的忙乱的不行。
直到进入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了,四爷就彻底清闲了。
资料书往回一带,这就彻底的不用去学校了。
再要忙起来,怕是等开春之后,河流都解冻了的时候吧。
等冷的早上出门都冻手了,林雨桐发现,函授班的课调整了,自己需要代的课程调到了下午两点到三点半。
呃……自家这导师就是这么贴心外加牛气冲天,学期一半为了怕自家的学生挨冻,还能调整课表。
这真是没谁了。
除了这个好处,代课两个月的代课费也下来了。
大学的代课费还真不少呢,一个月能拿七十八块钱。
看着新课表,手里拿着新发的工资,林雨桐鼻子有点发酸。
导师是知道自己拖家带口不容易吧。
林雨桐就是这样,受不得人家一点好。
回来抽空,给导师把棉鞋棉拖鞋棉大衣棉护膝毛衣毛裤手套,防寒的这些,准备了两套。
赶在周五早上要上公共课的时候,拿去放到办公室的门外。
如今这大学教室跟以后的不一样,教室里没有暖气,冷的很。
办公室也是一样的,最多搭一个碳炉子,连宿舍都是一样。
小老头又是个爱夜里干活的,不穿的暖和点可是受罪了。
等到天擦黑,秦国起床了,迷迷瞪瞪裹上大衣,拿着牙刷要去刷牙,门一开,好家伙,好大一个包裹。
拉进来打开一瞧,嗯!不错!很不错。
这棉鞋里面是啥毛的?貂毛?拿这玩意做鞋,看来这学生一点也不拮据。
穿到脚上,合脚不说,动动脚趾才发现,最外面看着是布的,可里面该是一层真皮的,就是下雪穿出去,也是不怕的,回来一刷照样穿。
小老头有点满意,两个男学生除了帮着洗衣服打饭,好像没啥用处。
还是女学生好,瞧!多乖!还孝顺。
于是,第二周星期一去的时候,就被师兄李怀给拦住了,他嘴里叼着包子,一手拿着教案,另一只手递了一串钥匙过来,拿着,锅炉房边上有间宿舍,归你了。
还是单间的!他都羡慕了!林雨桐莫名其妙,接着就去了。
锅炉房是给学生烧热水的。
挨着锅炉房有个套间,看着是旧的很,还是平房,可这地方好就好在,里间紧挨着锅炉房,冬天暖和的不得了。
夏天把内室的门一关,里面的热气出不来,外面又都是数十年的大树,遮阴的很,肯定也凉快。
毕竟在学校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很不方便。
这肯定是导师给弄来的,算是投桃报李吗?生活步入正轨,得了闲了,两人还能带着小老太和俩孩子出门去逛逛。
正觉得太平镇的日子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时候,林玉健来了,他是来传信的。
你二哥打电话,说是家里的老人病了。
他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你二哥’是说谁?是说林玉康,还是说金满川?跟林家人说话,说起二哥的时候,多是指林玉康的。
林雨桐还心说,这林家的爹娘病了,怎么巴巴的跑过来跟我说了。
难道病不好?这边还没问呢,林玉健可能意识到话没说清楚,就又道:是英子去的邮局,找了玉龙给了打的电话。
那这二哥说的就是金老二。
家里的老人病了,那一定是金家老两口病了。
是小病英子不会麻烦林玉珑和林玉健的,肯定是大毛病。
林玉健直接给了一把车钥匙给四爷:这车不着急还,你先开着。
先别带着孩子折腾了,就叫在这边呆着吧。
回头我打发一个助理过来,给奶帮把手。
也就一两天的时候,病了就接到省城,省城的医院到底是不一样……那是!就算是林雨桐有办法,也得借着大医院的名声才能行事。
两人先去学校,林雨桐找了周扬帮着给函授班代课,又给导师写了留言条,叫他们帮着转交。
四爷呢,直接请了长假。
其实也就是走个行事,不请假也在家呆着呢。
人家导师很热情,说了,带老人来,医院的事他帮着联系。
收拾完又给清宁请了假,小老太接送孩子不方便。
两人出门的时候,林玉健打发的助理来了,是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背后还背着被子,……我就住这边了,老人孩子都别担心,我在部队上在炊事班,不会饿着孩子……四爷给塞了一百块钱,买菜用,别跟我们客气……等安顿好了,天都擦黑了。
黑了也得走啊,连夜的,两人开车回太平镇。
没有回自家,而是去了老宅。
此时也就八点多一点,大门虚掩着,并没有关。
车停下,正要推门,门从里面给推开了。
老二手里拿着烟,从里面出来,显然是有话要在外面对两人说。
四爷将桐桐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往上拉了拉,省的冷风吹进嘴里,这才看老二,问道:是爸?病有点不好?金老二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声音轻飘飘的,癌!肝癌……林雨桐‘啊’了一声,上次吐血的时候都没有诊出任何症状,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癌症了?是初期吗?她急忙问了一句。
不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刺激他了?癌细胞诊断不出来,但癌细胞演变成癌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虽然外因刺激不是主要原因,但肯定是有一定的关系的。
人的身体状况,七情六欲,都影响整个身体运作。
金老二摇摇头:不知道。
那天被老大一气,就病了。
开始以为是心里不舒坦,想着十天半月总就过去了吧。
可是谁知道不光是没过去,还开始肚子疼,疼上来半夜能把被子汗湿了,一晚上一晚上呻吟的睡不着。
叫他去县城看看,非不去,非要说镇上那谁谁谁的医术可好了,叫他来就行。
人家针灸了两针,给了点止疼片,确实是不疼了。
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这一拖就又是两个多月,前儿晚上突然又疼了,他才坚持说不去看不行。
结果昨天带着去了县城,人家大夫把手搭在他疼的地方一摸,就说了一句:哎呀!老哥,你这病不好。
林雨桐就皱眉,这是什么大夫,怎么能跟病人说这话呢。
就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不能对病人说这话。
明知道会死,等死的心情,谁能理解。
金老二将烟蒂扔了,用脚踩了,……如今这病,能有啥办法?爸说国家总理得了这病,都没救过来,咱小老百姓还折腾啥啊。
坚持要回来!去的时候还是跟着我坐车去的,回来出了医院就站不住了,是凤兰帮着叫的车,把我们给送回来的。
人的精气神一散,可不就站不住了。
既然他本人都知道了,那这肯定家里的人都知道了。
四爷叹了一声,进去吧,先去瞧瞧。
他攥了攥林雨桐的手,暗示她小心点,别漏了馅。
三个人进去,不到的房间坐的满满的。
金大婶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清平。
金老头躺在炕上,闭着眼,脸消瘦的很。
爸。
爸!四爷叫了一声,林雨桐跟着叫了一声。
金老头这才睁开眼,扭脸一看,就笑开了,是老四和桐回来了。
清宁和清远呢?怎么不带回来叫我看看?看一眼少一眼了,叫孩子回来吧。
谁啥呢?四爷过去坐在炕沿上,听二哥说,那大夫连细看都没细看,就下了结论,做不得准。
您跟我去县城,明儿天亮就走。
咱去省城,是京城,找专家,好好查查。
别弄错了,病没把您怎么着,您倒是把您给吓出毛病了。
他说着,就过去拉金老头的手。
林雨桐趁机把手搭在对方的胳膊上,手抓住他的手腕,能摸到脉,一边静心号脉,一边笑道:您跟我妈都去,把清平也带上,跟清宁一块去托儿所,姐妹俩有个伴儿。
话说完,手就收回来了,微微的点头,四爷就知道,这病是得真了。
接去省城,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的话,这病完全是可以控制的。
四爷对这个有信心。
他劝道:去查查,省的耽误了。
在省城住到明年开春,再送您回来……老四!金老头摆手,我的病我知道,人家也没看错。
别瞎折腾了,都是白扔钱呢。
这事就听爸的。
还真说不通了。
林雨桐就看婆婆,妈,说句话。
听你爸的。
十分意外的,金大婶会这么说。
妈!金老二皱眉,你这说的啥话?真要咱们不管,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您当时为了我们站在人堆里说的起话,跟着老四去瞧瞧,行不行?不行!金大婶低着头,手紧紧的攥着老头子的手,这回,你们不听也得听,这家里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如今是你爸得了这病了,我不主张浪费钱。
将来我要是也得了这祸害人的病,你们都记着我的话,也不要往里扔了,扔多少都白搭!与其这么糟蹋,就不如留着给你们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