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信?清宁有些兴奋,人生中的第一次嘛,谁写的?说着拿过来,只看了一眼信封,哎呦!是我姐。
我还能猜不出来是清平?要不然谁能叫林玉珑帮着给寄信。
她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来,是吗?找你啥事啊?清宁要拆开信的手一顿,转身蹬蹬蹬的回房间去了,妈,这事私人信件。
你看你收信的时候我都没打探……谁给你妈写信了?四爷端着杯子从书房出来,怕是出来给茶杯添茶的,刚出来就拾了一个话把儿,接话就问了一句。
清宁从房间探出个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她妈一眼,然后对她爸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我妈没跟您说吗?她故作夸张的长大了嘴巴,然后伸手又捂住,好像食言了似的,对他妈道:怎么办?我把妈妈的秘密说出去了,该怎么办?我不是有意的!之后又看她爸,我妈肯定也不是故意瞒着您的……真的……说着,头就缩回去了,两人只听到闺女更夸张的声音:都别往心里去好吧……我真不是挑事……真是……戏精!留下两口子面面相觑。
四爷说了:啥事啊?一边问着一边往厨房去。
结果林雨桐张张嘴,那个什么……四爷脚步一顿,刚才真就只是随口问问,不过瞧着不对劲啊,有情况!哎呦!还真有想撬墙角的人呢。
四爷就‘呵’了一声,余味很有些值得回味的地方。
林雨桐白了一眼,偷偷瞪他,呵啥呵啊!进去的清宁捂嘴偷笑,嘴里啦啦啦的唱着,很有些志得意满。
看!没人记得问自己的私人信件了吧。
哼!想探听我的私事,哪有那么容易。
正儿八经的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将信件拆开了。
然后眉头就皱起来了,拼音这玩意,读起来还真有些奇怪。
等念完了,眉头更是皱的能夹起蚊子。
她拿出纸笔回信,她现在认的字写信没有问题。
但得叫清平读起来没障碍,还得写一行空一行,写完之后再把拼音给标注上。
可是这信该怎么写呢?咬着铅笔头,偷着吃了两颗糖,才打头写了一个‘姐’字。
不知道咋写,那就怎么说话怎么写。
于是她就写了:姐啊,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写了,又一顿,她其实想说的是:姐啊,你怎么这么笨呢。
有些事能偷着看,却不能明着听的。
家里每次来了大人说事,没见自己都是打一声招呼就躲了吗?用大人的话说,叫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反正也管不了。
她留下听是错了,插嘴大人的话也错了。
刚发生了那事就去找燕儿也是错的。
可话说回来了,乡下跟城里还不一样,二伯家跟自家的宅子也不一样。
自家自己有能去的房间。
可二伯家,房间不少,一家人却都只住一间。
客厅卧室餐厅可统称为多功能厅。
她想躲也确实是没地方躲去。
除非站在过道里吹风。
要是自己,自己没处去,肯定就‘打瞌睡’去了。
就是听见了也假装没听见。
这就是爸爸说的,非礼勿看非礼勿听。
看了听了保不齐就惹了麻烦了。
她把这些话比较委婉的写给清平。
然后又说了,别觉得自己比大人厉害。
要相信二伯和姨妈,他们当然不会叫燕儿当保姆的。
你就是假装啥也没听懂,也比在那种场合去帮朋友的忙强些。
所以,她就又说了:光有好心还不行,还得好心能办好事。
当然了,办了好事也不一定人家就领情。
就跟这次一样,人家没领情,反倒是记恨上了。
她把这个道理写给清平,想着写了这么多都是说清平不好的,这样做未免太讨嫌。
于是语气一转,又说了: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谁又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
你要是当时躲出去,她说不定又怨恨你觉得你对她漠不关心太过冷漠。
你要是没出言帮助,她又会记恨你只站在一边看笑话。
你做的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她家的不顺心的事又不是你造成的。
她养成那样的性子,也不是你的错。
人有时候过的不顺心了,就容易迁怒。
她还举例子说了,说爸爸妈妈不给清远吃糖,清远气的不得了,不敢对着爸爸妈妈龇牙咧嘴,却对着老太大发脾气。
说燕儿就有点那个意思,把不顺心发泄到那个关心她她却能压的过的人。
最后她提建议,说你不必讨好她,你又不欠她的,还负责哄她?只别搭理她,看她会怎样。
写完信了,清宁还是皱着眉头,出来唉声叹气的跟她妈说:我姐被我姨妈养坏了……林雨桐差点一口给喷了,怎么就养坏了?我姨妈就是做事太周到,生怕别人说她有啥不好。
清宁撇撇嘴,我姐跟着我姨妈学,一有事就先想着是不是她自己做错了。
叫我说,干嘛只想着讨好别人。
叫人家说一句好能怎么的?不搭理我?我还不爱搭理你呢!是我不让你念书了,还是我让你做保姆了。
是我造成你被亲生父母送人的?还是我造成你养父母对你不好的?说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我家,就因为目睹了你的不幸就要被迁怒。
我干嘛还想着跟你好,还想着怎么道歉?毛病!边儿玩去。
林雨桐就看着她家闺女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然后端了一杯水又回房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怎么了解的。
不过金老二在家找保姆的事,并不怎么顺利。
说什么话的都有。
老二家不是还找了个老太太帮着看清安吗?然后老四家现在也要雇保姆了。
好些人就说了,这是两个媳妇给婆婆难堪呢。
两个媳妇对你多好,是不是?然后你给老大家看孩子去了。
叫这边不得不花钱请人。
老四家那边,人家不是给孩子请保姆,人家那是给小老太请保姆的。
你看,人家一个那样的老太太,人家两口子都给请保姆。
你这亲妈,人家咋就不搭理呢。
这肯定是吃心了。
金大婶心里啥滋味啊?也怪不得劲的。
个个儿子都觉得自己偏心,可这能上哪说理去。
在老大这边过的好吗?好啥啊!好像日子又倒退了十年似的,缺盐少醋没酱油的。
老大家的媳妇跟没看见似的。
等啥呢?还不是等着自己往里面补贴呢。
自己能补贴清辉,可咋会补贴老大家呢?腾出来的那点钱,还得拿着每月买点东西去看老三呢。
这天把老大家的老二哄睡了,该做午饭了。
面倒是还有,地里年年打的粮食不至于叫饿肚子,只不过是钱上不宽裕。
盐罐子没了,只剩下粘在罐子上的一点儿了。
给盐罐子里倒上醋,涮了涮,然后倒进碗里。
点上酱油,将院子里种的香菜拔了两根切碎了往里一撒。
擀面条,下了从锅里捞出来,连着面汤一起。
老大家两口子回来,脸都耷拉下了,又是蘸水面。
用面条蘸着醋水吃,有啥味儿?别看盆里白白绿绿的乖鲜亮的,那飘着的绿菜一看就知道,是门口的野草堆里找了老的灰灰菜,掐了嫩叶子放开水锅里汆了汆。
早上是馒头稀粥搭配着凉拌灰灰菜,中午是面条蘸着醋汁子,一星半点的油都不见。
谁乐意吃啊?金大婶拉着脸,别等清丰了,肯定是跟着清平回老二那边吃饭去了……孩子精得很,知道哪里的饭好,就往哪里去。
好歹没叫孩子受罪。
你们也别嫌弃了,下顿连醋汁子也没有了。
盐是最后一点,醋是最后一点了。
吃完了,就看你们怎么办吧。
老大家两口子沉默的吃了饭了,吃了饭也没在家里呆,呆不成啊。
就一间房,这小半年,两口子一直是跟老妈住一铺炕上的。
想说点私房话,那得去外面。
今年地里种西瓜,瓜地里搭了一间棚子。
两口子歇晌或是干点别的,都在瓜棚里。
吃了饭,打着看西瓜的招牌,出来了。
瓜棚就是用树枝跟几根木棒搭建起来的,从外面看也就一人高,反正进去得猫着腰。
里面用砖块支着床板,高度刚到大人的小腿位置。
里面除了一张床,也就只留下一条一人侧着身子走动的过道。
里面有几个不怎么规则的凸出来的枝丫,上面挂着布袋子,挂着水壶。
布袋子里是馒头,为了饿的时候准备的。
李仙儿往床上一躺,伸手挡住从树叶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骂了一声老不死的,一斤老粗盐才一毛八,一斤醋才七分钱,这点钱,她都舍不得给咱们补贴上,留着钱将来给自己买棺材呢。
金满城觉得这话难听,就说她:你也是!才两毛多钱,利索的赶紧买盐买醋去就是了,一天天的,吃的都是啥。
清收半夜饿的嗷嗷的,你的奶水都跟不上了。
干啥置气呢。
你以为我不想?李仙儿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我是为了啥?农垦的那个什么狗屁主任,就是个吸血的,多少钱都填不饱。
好容易攒点钱,给把烟酒啥的买上,他是啥都收,啥事都不办。
说着,又骂金满城,还不是你!窝窝囊囊的。
也没指望你有老四的本事,也没指望你有老二的本事,哪怕你是有老三的本事呢?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怎么的,至少不跟着受穷是不是?光说我!你怎么不说你!你要是有英子的一半本事,哪怕是有马小婷的一半本事呢。
不管是咋抠唆,至少日子能过的下去吧。
两口子心里都不爽气。
李仙儿一下子坐起来,你说我给老四家做保姆去咋样?金满城一愣,这事吧……说不得还真行。
林雨桐不知道两口子私底下的话,这天给函授班上完课,刚出了教学楼,就见门口见到了老大家两口子。
两人都是白色的的确良短袖,黑色的裤子,脚上是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崭新崭新的。
金满城手里还拿着一个半旧的黑色手提包,夹在腋下。
没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跑来了。
找不到省城的家在哪,就直接找学校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笑了:大哥大嫂咋来了?来前打一声打个电话多好。
金满城就笑:老二在家给你找保姆,嚷嚷来嚷嚷去的,竟是瞎嚷嚷。
你大嫂听了,知道你们这边肯定有为难的地方,就催着我过来了。
你看你们也是,有难处言语一声就行了,多大点的事。
自家的事情放下都行,你跟老四的事要紧……李仙儿就在一边笑:家里有妈呢,孩子有人管。
需要干啥,你言语一声就行。
我照看孩子你还不放心?我还真不放心。
这话现在不能说,带着人出门,先在学校的招待所安置下来。
然后带下来在边上的饺子馆,要了两斤饺子,大肉馅的,林雨桐没动几个,这两口子都吃了,还有些不足性的意思。
吃完了,喝着原汁原味的饺子汤,林雨桐才笑:倒不是我这边着急,我其实是给别人找保姆呢。
是学校里的一个老师。
他呢把家里的父母都接来了。
老爷子是半身不遂,根本气不了身,吃喝拉撒的都要人伺候。
老太太呢,有点老年痴呆,吃饭喝水都得有人喂。
大嫂子要是觉得行,那我去跟人家说说……我这边找啥保姆啊。
我奶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一般人都受不了她。
小老太不是有点小洁癖,是很有洁癖。
做家务又做的特别好,一半的媳妇在都入不了她的眼的。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李仙儿已经有点不乐意了。
一个老爷子躺着,一个老太太都不能自己吃饭喝水,难道能自己上厕所?就相当于要伺候俩不能动的人,这可真是不容易。
她试探着问:给多少工钱啊?工钱嘛。
十块!林雨桐给了一个数,还特别强调,管吃管住,一年给十天的年假。
要是照顾的好,年底另给红包……两口子心想,一个月才给十块钱,给个红包能给多少,多给一个月的工资了不得了。
一年下来,只挣一百多一点,抛家舍业的,孩子男人都不要了,大老远的跑来干这个,还真不如在家喂两头猪赚的多呢。
喂猪是抽空就喂了,家里的事半点不耽搁。
可再这里,一年也就十天的假期。
路上一耽搁,实际也就是一星期时间的空闲。
这谁受得了啊。
不愿意,但话却说的好听,只要不是你跟老四这边有啥为难的,我就回家去了。
家里的事多着呢。
别人开再多的工资,也不值得我把家给扔下是不是?想叫林雨桐承情。
林雨桐顺势还真就接下了,倒是白叫你们跑了一趟……买了奶粉罐头给塞过去,带回去给孩子搭着吃……好好的在这边接待了人家两天,亲自把他们送上回家的客车,这才算把这一码事给糊弄过去了。
清宁大松一口气,可千万别叫我大伯母来做饭……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餐,老大家的也做饭。
做的饭也不是不好,只是油腻的很,孩子吃不惯。
反正不用他们家的油,炒菜可劲的放,吃完菜了,一碟子底的油。
反正聚了一次,英子搭进去半罐子油。
有人吃的喷香,拿着馒头把碟子底下的油擦干净吃了。
有人就吃不惯,一两口就放下筷子。
孩子就怕天天吃那饭。
小老太瞪林雨桐:我还没老的不中用,不用人伺候,你看看你把这事办的……我这事其实是没办差的。
只是谁能想到找保姆自家妯娌会毛遂自荐呢。
这保姆的事,只怕暂时得搁浅了。
等回老家之后再说吧。
老大两口子回去把老四找保姆这事的‘真相’宣扬的到处都是。
意思就一个:老二不会办事。
看!把这么多人给忽悠了吧。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啥意思。
老二是啥人大家也都清楚。
老大两口子去,明显是被桐给忽悠回来了嘛。
就是诚心挑事的,也不好过去跟老大两口子捅破这个真相。
毕竟也叫老大两口子没面子不是。
两面不落好的事,傻子才干。
这事叫老二两口子无语,却叫金大婶生了大气了。
回来跳着脚把老大家两口子骂个死臭,……你兄弟拖家带口的子啊外面容易吗?打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光想着占便宜,也不想想,你给人家干了啥了?缺德的玩意,就不该管你们……叫骂着,啥也不说了,东西一收拾,回果园子边的屋子住了。
清辉也不过来了。
跟着老大家的吃不好,何小婉就把孩子叫回去了。
他弟弟不是镇上中学的老师吗?找了个同学,在镇上小学教书的一个同学,走了人家的关系,叫不够年龄的清辉去幼儿园了。
上的是小班。
凑活的跟着学吧。
在学校圈着,有老师看着,大人自然就省心了。
何小婉一半的时间都在娘家呢。
反正一个村住着呢。
他弟弟有工资,反正娘三个在那边吃住,又不掏一分钱。
还自在的很。
家里的收入都是纯收入,日子并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艰难。
都说何小弟算是有良心的人,当年老三没白帮衬。
老三干的好事不多,但每干一件好事,都得了回报了。
金大婶就说了,叫英子把顾来的人辞了。
英子咋能好好的把人给辞了。
人家老太太不光是看孩子,得闲了还在店里搭把手。
把孩子放在一边的悠悠车上,她坐在边上一边照看孩子,一边把菜就摘了洗了。
就算老太太不是那么周到,她也不会辞了。
毕竟自家婆婆这属于靠不上的。
今儿她跟她大儿子弄恼了,然后她回来了。
要是明儿又好了,这甩手走了,自己上哪再找个人去?这不是耽搁事吗?把婆婆顶回去的事,英子几乎没干过。
这是为数不多中最直接的一次,就说不行。
金大婶简直不能相信,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一个月十块钱,白叫人家赚了。
我又不要你钱,你干啥不叫我看。
心里又有些难受,看来老二家这是对自己去给老大家看孩子不高兴了,这是给自己脸色看呢。
越想越是伤心啊。
伤心的结果,就是哪个儿子都没说,然后离家出走了。
问题是这种离家出走,真不是谁都能发现的。
老大家的当她去老二家了。
老二家当她回老大家或是老五家了。
不见人没一个想着去找一找的。
谁能想到呢?有人说那天看见你妈做客车走了,传到耳朵里还都以为她又偷偷去看老三了。
老大家的不止一次在外面说她婆婆的坏话,家里的鸡蛋吃的可快了,能去哪了?还不是被我婆婆藏起来,偷偷的给她三儿子带……是不是有这么一码事没人说的清楚,反正没出过门的老太太,一个人能坐车摸到监狱去,也是能耐的很呢。
来来回回的这么多次,都没出过差错,谁也都没太往心里去。
老二还说呢,你说妈也是,这走的时候也不言语一声,给老三的衣裳不是准备好了吗?捎去多好……可不是嘛。
英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不知道,林雨桐和四爷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等林雨桐被学生处叫过去,说是派出所打电话了,有个走失的老太太如今在他们所里,叫过去领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家婆婆来省城了,不认识路走迷路了。
不过幸好啊,还知道有困难找人民警察。
林雨桐借用学生处的电话,给四爷的老师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将事情给他说了。
两人都不敢耽搁,各自从自家的学校出发,赶紧往那边的派出所去。
那边再东郊,而自己和四爷都在南郊。
过去可得绕半个城区。
骑自行车肯定不现实啊。
出租车又少的可怜。
干脆做公交算了。
夏天天热了,公交车人挤人的。
没座位的,扶着座位的椅子站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地方。
下了公交,又走了半站的路,才到了地方。
进去的时候,自家婆婆就在派出所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呢,身上的衣服都瞧不出啥颜色了,头发汗湿汗湿的,油腻腻的贴在头上脸上。
手里拿着个破蒲扇,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摇的正好呢。
妈!林雨桐赶紧过去,您怎么不叫二哥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就来了……您看您……我怎么的?金大婶起身,用破蒲扇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我这不好好的?说着,就下了台阶,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两破蛇皮袋子来,拿着就要走。
这还好好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拾荒的呢。
林雨桐指了指她手里的破玩意,扔了吧。
咱回家去……也得跟人家派出所的人说一声吧。
说话的工夫,四爷急匆匆的来了,皱眉叫了一声妈,就跟林雨桐示意了一下,他自己去里面办相关手续去了。
然后人家民警还不放心,又出来问金大婶:大娘,这是您儿子儿媳妇吧。
金大婶忙笑:大侄子,没错,这就是我儿子儿媳妇。
然后人家民警就教训四爷呢:对父母咱们做子女的是有赡养义务的……都说了这不怪我儿子……金大婶赶紧道,是我自己愿意的,行了大侄子,大娘知道你是好意,就这样吧,先走了……说着拉着林雨桐就走。
回去倒是碰上一辆出租,顺利的到家了。
金大婶是惊奇的,这么大的房子?这没法解释。
也不做解释。
林雨桐去卫生间放水:妈,你去洗洗。
在家里就能这么舒舒服服的洗澡,想都不敢想的事,这就过上了。
说起来,还是城里好啊。
林雨桐找出两身衣裳来,给自家婆婆换,这才进厨房去,见小老太正在把面条从凉水里捞出来,知道这是做了凉拌面,我来!她赶紧过去接手了。
小老太就低声问:咋就这么来了?在家受气了?按理说不该啊。
四爷从外面买了俩西瓜回来,送厨房,放水池里用水泡着。
小老太就不说话了,不管当妈的咋样,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人家妈,这蠢事她干不出来。
等金大婶洗漱出来,一看儿子儿媳跟小老太排排坐着,桌子上放着一碗拌好的面条,两盘子菜,一盘子蒜薹炒肉,一盘子凉拌的油炸豆腐丝。
还有一盘子切成薄片的西瓜,水汪汪的有一股子沁凉。
她先是不好意思的对小老太笑:老婶子,叫你看笑话了。
都是熟人了,半辈子都一条巷子里住着。
什么样的窘迫样都见过,其实真没啥难堪的。
小老太就说了:赶紧吃饭。
客套啥啊?这是你自己的家,有啥客套的。
当妈的跟儿子住,那是横着竖着都是行的。
金大婶转瞬就自在了,坐下三下五除二,把面条吃完了。
菜没咋动,给孩子留着……对了……清宁啥时候放学……这跟大家的生活习惯又起冲突了不是。
这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家的钱那真是吃不穷喝不穷的,真不用这么俭省着。
但对于金大婶来说,没客人没正事的,吃的啥菜啊?蒜薹本就是稀罕菜,还炒了肉。
豆腐就算了,家常的竟然还用油炸,这得多抛费啊。
跟老二家过的时候吃的也不差,但那不是因为有小饭馆,给客人的那一份随便少上一口,自家都吃用不尽,所以吃的好点也没啥。
老五家抠唆惯了,都是能省就省的。
老大家是真没有,倒是想霍霍也会霍霍,可惜就是没啥可霍霍的。
盐醋都吃不起嘛。
猛地一见老四家这日子,她潜意识的就是觉得,这是拿自己当客人对待呢。
要不然干啥又是肉又是菜的。
自己把好东西给孩子留下,一是出于真心,二也是说,自己又不是外人,何必这样见外。
林雨桐和四爷都是老油子了,哪里不懂这个话的意思。
要是硬要叫吃,只怕又该多想了。
于是菜是怎么端上来的,又怎么端下去。
倒是西瓜,她毫不客气的都吃了。
在她看来,西瓜不值钱嘛。
家里谁家不在地头或是田垄上种点?又不是稀罕东西。
那这才真是错了。
这是早熟的西瓜,现在在省城都不好买。
这玩意一牙顶的上今儿这顿饭的价钱。
吃饱了,抬起手背就算是把嘴擦了。
这才道:我不准备走了……嗯?一句话吓的四爷和林雨桐一个激灵,怎么的了?不是不想管她,实在是这猛不丁的,总得有个原有吧。
再说了,自家这学期上完,实习得回原单位,就算不回镇上,那也得在县城。
可你说你来了不走了是几个意思?这可怎么安排?金大婶瞪眼:不要你们养。
我们没说不养你。
四爷皱眉:您出来我二哥他们知道吗?不知道啊。
知道不知道的有啥意思。
谁离了她都行是不是?金大婶跳过这个问题不回答,反而训斥四爷:别婆婆妈妈的。
说着,就起身一屁股坐到小老太身边,带着几分兴奋的道:老婶子,我这回省城可没白来!这回迷路也没白迷路。
啥意思?小老太试探道:发财了?有了发财的道了。
金大婶一拍大腿,我其实来了都一星期了。
啊?我的天啊!这一星期是咋过的?不等儿子媳妇问,她就说了,下了车人山人海的,到处都是人,我心说顺着人流走吧,可这到哪哪都是人。
根本就分不出来。
这下怀里,迷路了。
我身上带着钱呢,在裤衩里缝着呢。
外面就装了路费还有一块多的零钱……这个林雨桐理解,乡下人出门都是这样的,防着小偷,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身上带着钱防身,啥时候都能活的下去。
可这一块多在省城,根本就不够花的。
吃的要钱,喝的要钱,上一趟厕所撒泡尿也要钱。
吃就算了,凭啥尿尿还花钱?我就憋着,我说就不信我还就找不到个撒尿的地方。
以前是田间地头。
只要背着人的地方都能方便。
所以到了城里,为了一泡尿掏五分钱,确实是舍不得。
我心说,我就往人少的地方走,还就不信找不到。
结果是走啊走的,一直走了两个来钟头……一泡尿憋了两钟头,就为了省五分钱,亏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肾还这么好。
等走到人真的少了的地方……一看都到了城外了,远远的还能看见庄稼地……金大婶就笑出声了,我心说找个地方尿吧,就找了荒院子进去。
结果一进去,那还真不是荒废的。
那是收破烂的住的地方。
老两口子带个十来岁的孙子,一院子的破烂。
我就借人家的厕所上了个厕所,出来跟人家打听道的时候,就看那家老头,手底下不闲着。
破衣烂衫的放一块,旧报纸烂纸头放一块……我还说整理这个能挣多少钱,这么仔细,结果从人家那门缝里往里面一瞧……好家伙,大彩电,还有洗衣机,人家都有。
你们说这钱是咋来的?要说这捡破烂不赚钱,鬼都不信。
可这再值钱,也得知道人家捡了卖哪去?我就装可怜啊,我说找不到儿子家了,我给她们帮忙,不吃他们家的饭,就叫我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有些废品不能淋雨,有个烂棚子,我就说你们叫我晚上歇在这个地方就行……然后我就住下了,第二天天不亮,人家两口子拉着车子出去,我说帮忙,就过去给推车拉车,找到了他们卖废品的地方……我就说我去找儿子家,找见了晚上就不回去了,找不见晚上还过去……就这么地,我就捡废品去了。
他们是捡了第二天去卖,我是捡了当天就卖了,然后找个桥洞就能过一夜。
你们知道一天能挣多少不?金大婶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天我挣了三块一毛八,第二天我挣了两块八毛九……几天算下来,平均一天能赚个三块……一天三块,三十天就是九十块。
比挣工资的可挣的多多了。
比种庄稼划算。
就是慢大街的转悠着找东西嘛。
说着,还有些可惜的道:本来没想这么快找你们。
是那个大侄子警察,天天见着我在桥洞下住,就找上来了,说什么也要送我回家。
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叫你们领人的饿吗?所以说,您这捡废品的决心,很坚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