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的悄无声息。
林雨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呼啦啦一场大雪,就铺天盖地而来。
我总觉得,今年的雪。
来的特别的早。
林雨桐将嫩牛肉下到锅里,涮了涮就给四爷夹到碗里,也不知道弘晖他们在宫里的炭供应的上吗?爷叫人盯着呢。
受不了一点委屈的。
四爷吸溜了一声,想来是辣到了。
林雨桐切了不少辣椒碎,谁知道四爷倒是给料碗里放了不少。
就笑道:那是我专门叫人存下来的线辣椒,这会子吃够味。
说着,就拿了果酒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四爷接过来,又将林雨桐碗里的红薯和土豆块夹的吃了,才觉得好受了些。
太辣了。
林雨桐拿了小碗,我给爷另换一碗算了。
吃不了辣还爱辣的人伤不起。
四爷摆了摆手,没这个添味总觉得少了什么。
大雪下来了,孩子都不在。
弘昭早早的就睡了觉了。
只留着两口子对面坐在炕上,架着锅子吃火锅。
林雨桐瞧见四爷吃红薯吃的很香甜,还觉得颇为惊奇。
反正弘晖是最见不得将这种带着甜味的东西往咸辣的锅里放。
怎么这么看着爷?四爷见林雨桐盯着他看,还以为酱料粘在脸上了,用手抹了一把。
林雨桐心说,吃红薯的四爷挺接地气的。
嘴上却道:瞧着爷怎么越发的俊了。
四爷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胡说!不过穷着心情倒是挺好。
晚上,林雨桐可不敢像是四爷那般往碗里夹肉吃,只挑些素的,滋味也还行。
又怕胖啊。
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晚上吃肉,对皮肤也不好。
就是金手指再大,健康的生活习惯还是要有的。
四爷就瞅着林雨桐的脸瞧,这几年,你是越变越年轻了。
这脸比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嫩。
不怕。
林雨桐难得见四爷说赞美自己的话,一时之间,心里还真美。
这两年,两人的感情还真是细水长流,相扶相伴,相处的也算是和谐。
尤其是有了弘昭之后,更像是真正的两口子了。
晚上,要是没有一个人躺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
觉得不光是床空了一半,连整个屋子,都觉得空荡荡的。
躺在床上,听着呼啸的北风,林雨桐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又怎么了?四爷闭着眼睛,手拍了拍林雨桐的后背,问道。
林雨桐就笑道,觉得幸福。
只要一想到自己暖暖和和的在屋里,不必受外面的严寒之苦,就觉得幸福。
她对幸福的要求,又时候就这么低。
四爷显然误会了林雨桐的意思,笑道:挨着爷就这么幸福啊。
林雨桐愣了愣,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道:是啊!有爷就是幸福。
这话明显取悦了这位爷,林雨桐明显感觉到他的胸腔震颤了起来,继而发出愉悦的笑声。
林雨桐心里一下就觉得满了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爷。
自己有,别人没有,可不是幸福吗?两个都觉得幸福了的人,裹在被子里折腾了半晚上。
四爷早上心满意足的走了。
最近,他还真是要忙起来了。
可是再忙,晚上还是得回去的,要不然福晋大概不会感觉幸福。
戴铎和邬思道觉得今儿四爷的心情不错。
也就更敢大胆的说话了。
……清缴户部欠款,已经势在必行。
皇上三翻四次的暗示,就是希望有人能体谅朝廷的难处,赶紧将欠款都还上。
哪怕还不上,偿还一部分,能能解了眼下的困局。
但是这人心呐……戴铎小声道。
四爷将烤好的栗子给戴铎推过去,就道:那以先生之见,这差事是接还是不接?戴铎欠身拿了桌上的栗子慢慢的剥了。
若是有人来接,四爷就不接。
若是没人接,四爷才好接。
这跟自己盘算的其实是一样的。
四爷点点头,又将栗子推给邬思道:尝尝,这是福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品种。
个头虽小,味道却是顶好的。
邬思道赶紧道了谢,只是这到底是得罪人的事,这事接下来之后,爷还得慎重才是。
要是估摸的不错,只怕以八爷的为人,是不会出这个风头的。
四爷微微一笑,是这个话。
因着快过年了,皇上倒也顾忌着名声,什么都没说。
他都不急,别人就更不会着急了。
这个年,皇上也过的极为简朴。
这样明显的暗示,但是大家还是都没有还钱的自觉,皇上能怎么办呢?等到出了正月,皇上又驳回了礼部要整修太庙的折子。
桩桩件件,都是暗示没银子。
还真是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
连康熙这个债主,碰上这个问题,都觉得棘手。
他是想做到君臣想得,是想成就一段君臣佳话的。
可当恩情得到这样的回报的时候,康熙心里大概也不是滋味。
朋友之间相互借钱就是这样。
借出去的时候情浓,真伸手要债,好似原来的情分就掉了一样。
真要是要债,当初借钱的恩情还在吗?所以,这个要债的人,不好做。
不来狠的,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但来了狠得,只怕皇上都不会乐意。
这不光是恩情没施舍出去,甚至到最后落下了埋怨,生了怨怼之心。
这是何苦呢?讨债,可不是好活。
康熙看着站在下面的一溜儿子,……这事,得有个人出面总揽。
你们看看,谁来?这活,直郡王肯定不干。
以前的明珠一党,如今都自称是他的门人。
反正有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这些人在明珠显赫的时候,只怕没少拿户部的银子。
这会子自己干这活?不是笑话吗?这不光是对自己人开刀的问题,而且是直接要跟太子一方发生冲突的。
本来只是讨债,纯粹的讨债。
叫自己跟太子的人讨债,这不是讲矛盾升级吗?别说自己不会干,就是皇上也肯定不会给自己这个活计啊。
太子挑了挑眉,这跟他更没有关系了。
即便门人欠银子,也没花到自己身上。
三爷心道:讨债?从谁讨?是从直郡王讨?还是从太子讨?别说门人了,就是他们自己身上也有户部的债。
还有这些兄弟,宗室的宗亲,勋贵。
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就算自己敢得罪人,但这他也没胆子拿直郡王和太子练手啊。
于是果断的缩了。
五爷向来是不管事的,他就跟没听见似得,眉毛都没动一下。
七爷还有闲情左右看看,好似再找寻这个勇敢的兄弟是谁?反正不是自己就对了。
八爷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呵呵。
他从来都是仁厚的,都是和善的,讨债这种事情,他怎能干得出来?这不是闹笑话吗?九爷的目光十分直接的落到了四爷身上,兄弟们中间,就他长了一张讨债的脸,他不去,谁去?他这一看四爷,剩下的兄弟都不约而同的瞄向四爷。
好似都在说,长了一张讨债的脸,就甭谦虚了。
四爷心里暗骂一声,这一群坑货。
要问四爷这辈子最讨嫌的生物是什么?那一定是兄弟。
这些坑货兄弟是这世上最讨厌的物种,没有之一。
康熙看着这些儿子一眼,就道:怎么?没人能为皇父分忧吗?四爷虽然早有出来接盘的打算,但是被兄弟们无言的推出来,还是十分的不爽。
儿子愿为皇阿玛分忧。
心里却道,你们这会子推我出来,我上门要债的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这般想着,就扭头看了这些兄弟一眼。
意思十分明显,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呢?众人心里一提,这还真说不准是谁坑了谁?康谢看了四爷一眼,就又问道:就老四一个人吗?谁辅助老四办着差事?十三自己站了出来,儿子愿为皇阿玛分忧,辅助四哥。
他除了跟着太子一起伴驾,再也没有办过什么差事。
这事虽得罪人,但跟着四哥后面跑腿而已,也比绑在太子身上强了太多。
对于别人来说,是得与失的问题。
对于自己,只是失去的多或者少的问题。
但只有有个由头日后与四哥多亲近不是?四爷也没想到十三这个时候会跟在自己后面跳出来。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的。
康熙点点头,老四办事,还算是稳妥的。
这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了。
看着老爷子走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四哥(四弟)了,真的好高兴怎么办?四爷才转身,还没有说话。
直郡王跟在太子的后面麻溜的撤了。
三爷五爷七爷,三人凑做一堆,也不知道说什么,边走边说。
脚下十分利索。
七爷那腿脚似乎也显得格外的灵便。
八爷九爷十爷联袂小跑着走了。
只十四跺脚道:别人都不出头,就你爱出头。
迟早得把人得罪干净了。
话才说完,那边九爷就喊了。
十四哼了一声,转身也跑了。
十三尴尬的一笑,道:四哥,咱们兄弟两,如今可真是人见人躲,不招人待见了。
四爷一笑,就道:走!十三弟,跟我回府,咱们合计合计。
顺便叫你嫂子亲自下厨,咱们哥俩喝两口。
弟弟我惦记嫂子酿的酒不是一天两天的。
这回可算能解解馋了。
十三笑着,就跟着四爷出了宫。
林雨桐听了苏培盛转达的四爷的话,就去了厨房。
四爷请了十三坐下,又将戴铎和邬思道请了出来。
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十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幕僚都是极为私密的事,四哥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遮挡,这份信重,怎能不叫人动容?戴铎和邬思道都是精于谋算的人,眼睛一闪,就知道四爷的目的。
如此的推心置腹,只怕十三爷心里,更倾向于四爷了。
以先生的看法,该从哪里下手?四爷看着二人问道。
邬思道就笑道:四爷心里自是有成算的?叫咱们说,可就有些不敬了。
眼瞎之意,肯定得从太子,直郡王和各位皇子下手了。
戴铎就道:这债既要讨,又不能狠命的讨。
爷心里要有计较。
直到晚上,四爷留了十三爷在前院住了,回到正院,林雨桐才知道四爷真要讨债的事。
您得先问问十三弟和十四弟,看他们府里可有难处。
林雨桐就先道。
十三爷跟着四爷的铁杆,不照顾一二不行。
十四是亲弟弟,要真是周转不开,还能硬逼不成。
这两人就算四爷把银子倒贴进去了,也是应该的。
四爷往炕上一躺,就道:人家家里的媳妇,都是怕将银子贴补给小叔子小姑子,你倒好,爷还没说呢,你倒是想漫天的撒钱。
你就不怕爷没银子?骗谁呢?这些年,皇上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京城,而四爷基本都是皇上安排的留下来理事的人。
虽然没有八爷那般的火,但是谁都不敢轻视。
硬愿白拜了庙门,也不会漏了这么一个要紧的人物。
再加上,四爷真不是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该结交的也没少结交,这下面送上来的孝敬,该收的也都收了。
这些年,这位爷积攒的可不是小数目。
相比起几位年长的皇子,像是十三,十四,开府没几年,又都是光头阿哥,手里没差事,就意味着没权利。
他们才能捞多少银子?恐怕真没多少银子还债。
于是就笑道:爷这私房银子藏的严实,别当我真不知道。
这会子我还没要呢,爷就装起了穷。
这可不对啊。
四爷哈哈就笑,爷的那点银子,福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还真当真了。
林雨桐一笑,就说起了正事,这些欠债的里面,只怕还真有还不起银子的人,只一味的逼迫着还,只怕也不是办法。
真是逼得紧了,闹出事端来,也不好收场。
四爷就笑道:我心里有数。
你别担心。
说着,又问起了弘昭今儿都干了些什么。
林雨桐见四爷不想说这事,也就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四爷这边还没拿出个章程了,皇上那边就又启程,要巡幸塞外。
五年是往南跑,今年又往北边跑。
这皇上当的,也是累人。
四爷就笑道:皇上这是躲了。
那么些老臣要都去宫里求见,要说请,那这债还怎么讨?皇上出门,顺手又带走了太子和直郡王,连同几个小阿哥。
只带走太子和直郡王两个成年的阿哥,一是避免了这两人的门人寻求庇护,二是怕激化矛盾。
而剩下的成年阿哥,谁都没带。
意思也十分明显,那就是还钱。
四爷下了帖子出去,要请众位兄弟喝茶。
老四这是想干什么?九爷十分的暴躁。
都说他有钱,可他挣得多,也开销大啊。
八哥招揽人才用的银子,是他友情赞助的。
老十,更是一个大号的拖油瓶啊。
他府里的一半开支都是自己给供给的。
他身上,背着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债,八哥,老十,再加上自己还有个亲哥老五呢。
五哥不管事,他也不宽裕。
银子都能给别的兄弟,没道理一点不帮衬自己的亲哥哥不是。
老十四几次对自己欲言又止,说起来也算是一起混着的兄弟。
难道真的能一点都不给。
当然了,他是想一点都不给的,可老十四多贼啊。
对着自己大骂老四不仁不义,不顾兄弟。
这话可不正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只觉得遇到了知音啊。
就那么顺嘴给秃噜的应承下了。
他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
败家都不是这么败的。
顿时,不光是牙疼,心肝脾肺都跟着疼。
九福晋眉头一挑,就道:前儿我嫂子加来,还说起银子的事。
家里只怕也周转不开。
问我能不能先借点回去周转周转。
看爷这么为难,要不然我将嫁妆典出去,换了银子先支应着?九爷顿时就跳起来了,爷还不到靠女人嫁妆过日子的时候。
死鸭子嘴硬!九福晋心里一哼,就问道:那依照爷的意思,该如何?九爷喘了两口气。
这兄弟要管,小舅子大舅子要拉拔,还有那些小妾的娘家,就是把爷拆成一件一件的卖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来。
一时又觉得福晋十分的不长眼色。
娘家帮衬不上也就算了,关键的时候还拉后腿。
可要是真不管,自己的还真拉不下这个脸。
哪怕缓上一缓,再过上三五个月的,各有各缓冲期。
也好有个筹措的时间啊。
谁知道老四这般的迫不及待。
他心里哼了一声,又看了四爷府的帖子一眼,狠狠的摔在地上,蹦上去用脚踩。
九福晋:……呵呵,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