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贾敬之间,算是交易的关系。
但这种事情,四爷还是隐晦的跟贾敬提了一句。
贾敬摇摇头:难得糊涂,糊涂难得。
无量天尊!竟是再也不发一语。
四爷默默的跟他下完一盘棋,就起身告辞了。
不过四爷也理解贾敬这种难得糊涂。
不糊涂能怎么办呢?要是把这些可能要发生的事,告诉府里,然后呢?府里的男人有哪个是得用的?别再给把一个个吓的再一时糊涂给逼急了干出更糊涂的事来才好。
但愿靠着祖上的功德,上面的人看着那都是一群糊涂蛋的份上,多容忍两分。
将来哪怕是家业败了,好歹还能留下根下来。
要是在里面裹乱了,那他们不死谁死?那才是把一家子妇孺老幼都给害了呢。
所以,糊涂下去吧。
只要不干作死的事,要不了命。
贾敬一直用镌刻阴鸷经的办法,在劝诫儿孙,要积德行善,要积阴德。
要真是贾珍和贾蓉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没有爵位,未尝不能平平安安的做富家翁。
可想想贾珍那德行,什么也别说了,贾家的路从太子被圈禁开始,已经注定了。
既然出了城了,城里的事情一概都不管。
王熙凤的贴子送来,林雨桐当然没去。
没去归没去,但话却得好好的说。
因着山里有一种山莓,小小个的,熟透了也酸酸甜甜的。
她正好用这个,就叫周围山民家的孩子采了给送了来,一斤几个铜板的天天收,收了就做了果酱和果子露。
正好眼看五月节了,就叫人给送去了。
只说是钱氏的身体又不好了,她不方便走开云云。
只这东西是自家做的,极干净的。
给老太太开胃用的。
又有族人和之前交往的一些人家,这五月的节礼也得送吧。
打发了杜有财,挨家按户的跑了一趟。
这一趟就是三天,眼看就快端午了。
杜有财是端午的前两天回来的,回来就说:好像有点不对,出城可以,进城查的特别严。
说是查大盗,也不知道是不是。
家里我已经叫人注意了,千万关闭门户,晚上不可在外面逗留,又叫常巡查着院子……赏了细心的杜有财,余梁就看妹夫:真要出事了?才说要出事,这第二天一早,也就是端午的前一天五月初四的早上,传来消息:太子薨逝了。
五月初三,是太子的生辰。
而太子,就死在生日的晚上。
只说是突发急症,暴病而亡。
又说皇上得了消息,顿时就心口绞痛,约莫是有些不好了。
紧跟着,是太医院的太医,一个接一个的获罪,或是直接砍头,或是一家被发配。
整个京城,都是噤若寒蝉。
又三天,只说是皇上身上不好,册封四皇子为太子,择日登基为帝。
他自封了太上皇。
紧跟着,也就才半个月不到,新帝继位,登基大典的号角响了三天三夜。
林雨桐却瞥见四爷写在纸上的一个日子——五月初三。
她不是很明白:书上元春让贾家打醮的日子?四爷摇头:二哥的生日是五月初三。
啊?啊!林雨桐知道四爷说的是什么,他是说理亲王胤礽的生日。
很多人解读红楼,说这个便是影射当时的皇权朝政。
谁知道呢。
不过这个日子是挺巧合的。
所以,这就是个巧合吧。
她这么跟四爷说。
想想觉得大概是因为这个日子想起故人了,就又说:要不,今儿吃素。
念上几卷经……好!他这么说。
………………林雨桐愣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然后才说:好……吧?!四爷这种伤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京城的山子野送来了信,确定今年的秋闱还照样举行,只是日子只怕难定以后,四爷真的就闭门读书了。
京城里依旧是风起云涌的,新登基的帝王开始施恩,这个的那个的封赏完了,还没腾出工夫干点正事呢。
结果坏了,本来已经说病的不行不行的太上皇,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太上皇要是真跑一边躲清静了也还好啊,结果人家不。
之前说太上皇病危了,皇上登基了,可也没住到正殿里去。
而是一家人搬进了东宫。
孝子嘛,如今名分都定下来了,急什么啊?叫病重的父亲搬出去?真这么干,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得淹死。
结果这边把先太子的灵堂挪到冷宫那边去了,给封了个义忠亲王。
又把东宫的女人孩子一并给挪到偏僻的宫殿去了。
把东宫腾出来,暂住了。
原本是想着,太上皇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谁知道人家这夏天都没过完,又好了。
不光好了,还召见臣下了。
这下该怎么办?太上皇多大年纪?五十多岁的年纪……而已。
四爷听了都直挠头:热闹了!这可太热闹了。
可不热闹了吗?这叫臣下无所适从了。
你说你听谁的?只听皇上的?那太上皇可能提拔你费劲,但想要治你的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皇上不缺人用,只要不是皇上离不得的人物,皇上没事跟太上皇较劲干嘛。
毕竟,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还都处在彼此试探的时间。
弄的林雨桐都有些不确定了:今年的秋闱,要参加吗?肯定要啊!本来秋闱完,还以为要等三年呢。
结果明年是必开恩科的。
皇上一是得收买天下士子的心,二是得培养自己的嫡系,需要背景干净的人。
因着要参加秋闱,一到八月,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人就回京城了。
而余梁和邵华两人,并不急着回去。
说等孩子出生,就等孩子出生。
余梁之前已经接到消息了,营里死伤了一半。
有参与的,有事前不知情,当天晚上要夺营这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守着不松手里钥匙的,直接被砍杀了的。
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家里一点抚恤都没有。
好些个人死了,留下妇孺,丧事草草的办了,家人都不敢在京城呆着了,都要卖了城里的宅子,回各自的老家去。
有些干脆就在京城边上的乡下买了院子,暂时安置出来。
死活不敢在城里呆,就怕来个问罪再牵扯进去。
所以,知道还要乱下去,余梁就更不会回去了。
只是叫杜有财长点心眼,看着周围紧挨着的人家,要卖房子的出城禀报一声,主要还是想把宅子再往大的扩一点。
林雨桐和四爷也悄悄的买了宅子。
一个四进一个三进,两座宅院买下来,省了一半的钱都不止。
这俩宅子都是获罪的御史大人住过的宅子,收回了内务府。
找到门路都能买到,价格也不高。
三进的宅子,四爷直接写在贾瑕的名下,以后他成亲了,直接就叫搬出去自己过日子去了。
而家里的老宅,征求了贾瑕的意见,这个二进的宅院,等幼娘出嫁之后,给她当陪嫁。
不过,现在搬家,可不是好主意。
一家人安静的住在老宅,四爷在家闭门读书。
林雨桐却不得不出门交际。
其实,如今的局势瞧着可不好,一般人家都是能避都避了。
像是四爷之前认识的几个老翰林,早前还听说人家准备给家里的八十岁老娘做寿了,如今快到了日子了,也没信了。
林雨桐叫人送了寿礼,那边接了,却不说做寿的正日子。
很显然,不打算办了。
尽量的减少交际,省的叫人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官的私下结党,勾连什么呢。
可贾家偏不?八月十五了,王熙凤又给下帖子了,请林雨桐过去吃酒去。
打发的人偏偏还是得脸的,人家说了:我们奶奶说了,要是请不来奶奶去,我们奶奶就亲自和平姑娘过来拿人了。
呃!行吧!反正贾家设宴,一般也没外人登门。
她们这做派,从这事开始,只怕等闲更不敢有人登门了。
八月十五的正日子自然是不能去的,但提前一天,人家就摆宴了,怎么着也得去打个转的。
去也没带别的,就是各种花形果酱馅的月饼,带了不少。
务必叫贾家主子和得脸的奴才都能尝上一口。
贾家今儿摆的是螃蟹宴,个顶个的半斤的大小。
林雨桐去的晚了,到的时候都开始摆宴了。
王熙凤说:我就说吧,这可是个大忙人呢。
这是掐算着时间来的,不用等,她是一准能赶上开宴的。
林雨桐也陪她说笑:是这话呢。
打从昨儿接了贴子,就愣是没吃饭。
只饿着肚子等着这一顿呢。
惹的众人都笑。
那边秦可卿亲自执壶,给林雨桐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婶儿来了,也别一径的跟二婶子说笑去。
先吃了一杯酒暖暖……才中秋,没那么冷。
不过她搭话了,林雨桐就接了:你只管忙的去,这里有你二婶子服侍,你只管受用你的。
王熙凤一把就抢了秦可卿手里的酒壶,要给林雨桐灌,你如今是越发轻狂了。
来来来,今儿就好好的叫我服侍服侍咱们这秀才娘子。
林雨桐连连讨饶,这才罢了。
那边贾母又叫过去说话,问一些今年还下场不下场这样的话:……也别一味的只逼着珩哥儿上进,身子到底是顶顶要紧的。
你二舅父,成天的不知道给多少人走了门路,花不了几个钱,就捐一个官来做。
好些人都去求,就只你们跟那锯嘴的葫芦似的,只不开口……咱们这样的人家,何苦去费那个心思……林雨桐当然不爱听这话,就说:舅父那是脱不开人家的情面,如今又如何能叫舅父为难。
想当初,先珠大哥尚且都是自己考的,可见舅父对科考如何的看中,正因为是至亲,才不敢叫舅父失望……用贾政和贾珠直接把贾母的嘴给堵了。
贾母还没说话,王夫人就伸着手叫林雨桐:我的儿,快过来叫我瞧瞧。
你这孩子,贴心贴肺的真不知道叫人怎么疼才好。
老爷听了这话,必是欣慰的。
说着,又抹了眼泪,李纨跟着掉了两滴泪。
林雨桐赶紧打岔:这么好的日子,偏我惹太太伤心。
自罚三杯。
那边王熙凤嬉笑着上来,拿着酒壶给林雨桐灌:可算是逮着机会叫我服侍你了,来来来,这吃了我这一壶吧。
你这是嫉妒,见老太太太太疼我,偏拿我做筏子。
这一笑闹,就都过去了。
宝玉在一边听着,就跟黛玉摇头:桐姐姐多好的人,怎么偏偏嫁了那么一个蠹禄?黛玉捏着帕子没言语,那边宝钗却笑道:夫婿上进,这正该是女儿家自傲随心的地方才是。
不见她来一次,气色好一次,身上的装扮越发的富贵一次。
哪里就一次比一次富贵了?黛玉就说:谁出门还去称一称首饰的重量去?很是呢。
宝玉赶紧给黛玉帮腔,桐姐姐断不是那样的人。
宝钗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又叫了一边服侍的人,去告诉你们二奶奶,太太这两天不爽利,寒凉的不能吃。
只把那虾用白水汆了,呈上来就罢了。
那丫头找王熙凤说了,这边王熙凤正拉着林雨桐低声说话呢,见说的是这个,只挑眉笑了笑,吊着个嗓子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看了平儿一眼。
平儿自去安排了。
林雨桐知道,王熙凤心里不爽气。
太太不爽利,她肯定不知道。
但丫头们没报上来,显然是不打紧的事。
偏生宝钗一说,便把王熙凤给搁在空里了。
要说也行,你早点说一声也是你的心意。
这会子席面都摆的差不多了,她来说话了。
王熙凤就说:要是往日倒也罢了,今儿老太太刚说不叫太太在跟前服侍的……也就是说王夫人不用伺候贾母吃饭。
要是往常,王夫人得等贾母吃完才吃的,这个时候准备自然是刚刚好,上来还热腾腾的。
偏偏要入席了,她说了这么一句。
王熙凤是万般的不喜欢。
林雨桐只笑笑,自己又不用在这府里跟她们争宠,爱如何便如何去。
她只管坐在一边的小几上,吃螃蟹。
边上是李纨,她过来跟林雨桐搭话,问的都是外面私塾的情况。
林雨桐知道什么就说了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李纨又说:原兰儿还说,他珩叔父的学问是极好的,老爷在家常夸。
林雨桐就说:那不过是老爷勉励的话。
不过也不好叫老爷失望,尽力而为罢了。
若是秋闱侥幸,来年这恩科又就在眼前了。
真真是点灯熬有,最是辛苦不过了。
所以,千万别说把贾兰送到我家的话。
这麻烦她一点也不想招惹。
真要是想求学,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事,去就是了。
若是怕贾政王夫人不允许,那也就是多花上几两银子的事。
叫人在外面租赁个小院子,给贾兰请个私塾先生,只在下学之后叫贾兰去请教,一天有两个时辰,也是尽够的。
贾家族学也只上半天的学,剩下的时间能自行安排的。
一个月也就是五六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她李纨拿不出来吗?光是月例银子本就十两,老太太太太又给添了十两。
又有园子、地,叫她取租子。
一年也有四五百两银子的收入。
要说起来,李纨是贾家这么多人里面,经济上较为宽裕的一个。
她又是寡妇,又带着儿子,给别人送礼,就是减薄些,也都能理解。
所以,是出的少,入的多。
便是一个月花上十两银子叫贾兰进学,对李纨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纨也会说:我寡妇失业的,能依靠谁去?但凡有个能在外面拿主意的,我也不必这么受难了。
林雨桐笑了笑,就朝宝玉看了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李纨却怔愣了一下,回过头再要找林雨桐说话,就见她已经举着杯子,去黛玉和三春那里去了。
主要是找黛玉说话去的,要是缺了什么,或是想要什么,打发婆子只管找我去便是了。
黛玉原也不跟林雨桐真客气,就说:之前姐姐叫人送来的茶叶,我吃了极受用的。
要是还有,再给我些……那是夏茶,吃了去暑气的。
如今天凉了,明儿叫人给你送暖茶来。
出门叫丫头把茶叶就随身带着,别吃别人的茶了。
黛玉笑着应了,只在家里,也不去别处。
都知道缘由,也不怕人说轻狂。
说着,就又低声道:父亲来信了,隐约中露出的意思,竟是明年要回京。
说着,她的脸上就带上了喜色。
林雨桐估摸着也是,这些事情都有闻天方帮着安排,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对黛玉来说,这是大喜的事。
林雨桐就说:若是以后回了家,你也能出门了。
我下帖子单请你……两人说着话,瞧着就比别的姐妹更亲近。
贾母暗暗的点头,又欢喜了两分。
回去之后,把林如海要回京的事给四爷说了,四爷就皱眉:这可别明年弄回来是为了恩科主考的。
林雨桐一愣: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如今连茶馆里说的都是二圣临朝的故事,这太上皇和皇上两人,较着劲了。
恩科皇上说要开,太上皇就不会说不开这种得罪天下读书人的话。
开是势在必行的。
但这个主考,谁都想用所谓的自己人。
闻天方代表的靖海侯,要是没错的话,早就投了还在潜邸的皇上了。
而作为闻家的亲家,林如海的身份就非常微妙了。
他是太上皇的老臣,却能拐着弯的算是皇上的人。
要想拿出个合适的,叫太上皇和皇上都满意的人选,无疑,林如海是非常合适的。
关键他是正经的科举出身,高中过三甲,又在翰林院呆过。
所以,他还真有这个资格。
可这对四爷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四爷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就笑了笑:也算是好事吧。
至于为什么他说是好事,暂时林雨桐也没看出来。
既然不是坏事,她也没心思管了。
最近家里挺忙的。
秋里了,各色的果子都下来了。
自家园子里的还没有挂果,不过这没关系,贾芸还算会办事,叫人下去收了。
送来的货,不管品相好坏,只有不是坏果,就都收了。
酿造的过程,大同小异,也没什么可瞒着人的。
只到了关键的步骤上,四爷才陪林雨桐过去,一般都是避着人给加了东西。
别人是不能知道的。
剩下的步骤贾芸全都把着关,酿造的东西又因为果子的好坏,分了三六九等出来。
最早的一批,赶在年节的前头,就能出窖了。
贾芸又有心:这果子不是每季都有,这压着货卖,反而价钱能上的去。
只是想要生意做的更大着,只果酒怕还不行。
果子的周期长的多,只是不知道婶子会不会酿造花酒。
再远些的通州等县,有不少荒山。
山上别的种不了,各色的花卉是能种的。
花儿又是当年就能采收起来的物件,怕真做的好了,不比这果酒卖的差。
四爷就叫他物色地方,有合适的,买下来就是了。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乡试开始了。
其实,这乡试都是在八月的初九、十二、十五考的。
但今年这情况,是因故推迟了再推出,直到八月十五过了,这才把具体的日子给定下来。
这一反常,更说明了,朝廷里不安稳。
连京城这一个小小的秋闱,也折腾的风起云涌。
时间定下了,在开考的前一天,余梁也回来了。
不过是没住余家,直接住到了这边的客院,还是一样,陪四爷考试。
第一场考完,四爷就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一样。
考试的难易这个倒是都合适,可是这答题……四爷觉得,他算是快的了,可还是赶不上别人。
有好个人的速度,比他快了一半都不止。
出来之后,余梁就问,要不然找个茶馆酒楼,听听这些人都怎么说的,也知道大家都考的怎么样。
四爷脚下不停,直接上了马车:不要在外面逗留,直接回家。
余梁便知道又出事了:怎么了?有些话,四爷跟余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感觉不对劲。
余梁还以为是没考好,还鼓励了四爷几句:横竖还有两场。
可只剩下两口子了,四爷才说:只怕是太上皇要给皇上一个教训。
林雨桐就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主考是皇上的人……偏考试出事了?四爷拉林雨桐坐在边上:所以,这个风波必然是小不了的。
林雨桐就皱眉:那咱们还考吗?考!四爷就笑:这才是机会。
于是,他叫了贾芸,把家里存着的果酒拿出来,去各个酒楼免费的叫人尝,看起来就是为了自家的作坊出产的酒造势的。
其实,他叫贾瑕跟着贾芸去,另有吩咐。
只叫两人带着耳朵,多听听消息。
贾芸比较机灵,但对于读书人的事,知道的不多。
四爷原本就是想听听这些人都在谈论些什么,不想还有意外的收货。
贾瑕回来说:碰见一位师兄,也是跟着如今的先生做学问。
听先生的意思,这位师兄的工夫还差的远呢。
曾经叫他不要急切,再磨砺上三年再下场试试,若是运气好的话,能落个孙山也算是不错了。
之前,这师兄还有些颓然,都说没心思再念书了云云。
不想今年却下了场,连先生都不知道。
而且之前在酒楼见他,很有些意气风发,说话也跟以往不同,很有些傲气。
我送了一坛子酒给他,他竟然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便坦然的受了,还说了很多训诫的话。
我这心里就觉得不对,先生说他的文章不行,偏他如今这么自信……言下之意,这里面有猫腻。
四爷和林雨桐都猜到了,如今只是更加证实了而已。
然后林雨桐就发现,四爷在练习时文的时候,行文间有点不一样了。
这位主考,最是欣赏行文迤逦的文章,以四爷的水平,哪怕是不喜欢也不怎么擅长这一类的,但未尝不会模仿的写出这一类的文章来。
可是如今四爷练习的文章,比之正常情况下的朴实内敛还更平实厚重。
猛的一看,着实是太过的四平八稳。
林雨桐就明白四爷要干什么呢?他这是打算这次有问题的秋闱落榜的。
文章哪怕是言之无物,但不打眼的文章,很容易就被辍落了。
因此,对这次的秋闱,林雨桐就没怎么上心了。
考试的结果还真出来了,跟林雨桐预料到的一样,四爷名落孙山。
不在榜上。
一个案首,竟然在秋闱没考中。
之前还有没考中的寒门咋呼着,嚷着考中的都是些权贵子弟和富家子弟,转眼这就有了一个明明文采哗然的人,又是荣国公府的旁支,竟然也落榜了。
有的人就说:不是什么权贵,这位贾秀才早跟那边出了五服了。
好些人把自己的文章默出来,彼此交换。
又要了四爷的文章,大家都来参详参详,看看到底比人家考中的差到哪里去了。
那些中榜的,好些都是四月县试的时候吊车尾的,这会子比名次在前的反而考的好的多。
前后差了这几个月,学的好的,功底扎实的,没有特殊原因绝对不会说水平就掉的看不成了。
可这水平差的也没可能都用那么点时间就突飞猛进。
别人的文章好坏各有评判,但四爷的文章,那是越读越有味道。
初一看平平无奇,但念在嘴里,却又觉得字字句句犹如千金重一般。
这样的文章,竟然不在榜上。
四爷扔下文章就飘然远去了。
像是他这样的案首,只有他一个人没考中。
其他县来的案首,好歹还在榜上,虽然名次不怎么样。
但只要考中了,人家就不会跟着闹。
如今四爷当然也不会闹,但这文章便是这些想闹的学子的一个敲门砖。
他们把文章抄录下来,散播的到处都是。
主考陈大人看到文章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样的文章怎么会辍落?然后整个人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快!快!本官要进宫!可是哪里来的急,这些考生因为有些人的纵容和引导,整个的都涌到宫门口要扣宫门。
平息这场乱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一场全部作废,从头再来。
朝廷派了两个主考下来,共同完成这场考试。
科考出了这样一个丑闻,就跟太上皇直接往皇上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似的,还叫全天下都看见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种时候,皇上得有多憋气。
九月中旬,四爷又再次进入考场。
这一次的结果就是极好的,张榜之后,四爷的名字排在第一个,这个解元实至名归。
林雨桐就笑,要是没意外,明年春闱,四爷必然是高中的。
他的名气算是打出去了,任何人都得谨慎对待了。
而且,再不会把四爷的中举和以后的成就跟贾家联系在一起。
这一番作态,贾家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这里面有跟他们划清界限的意思。
贾政知道消息的时候连连拍手,又是叫了贾珍,说该去给祖宗磕头的。
又是去跟贾母说了,家里应该摆宴,好好的庆贺庆贺。
贾母又叫了王熙凤,既然是你们老爷说了,便操办起来吧。
那这种庆贺就得通知亲友的,这就不是小宴席。
王熙凤就打发人叫林雨桐,可派去的人到了才知道,人家又不在。
说是那钱氏又有些不好了,两天都没进食……那两口子不敢耽搁,都去了。
王熙凤觑着老太太的脸色,低声道:可见,那就不是个有福运的。
儿子这么长进,媳妇又那么的孝顺,偏偏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贾母就说:既然知道了,便打发太医去给瞧瞧。
回头又跟王夫人说:改明儿把张道长请来,再问问……张道长自然不会说四爷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的,他如今跟四爷也算是常来常往,在符箓一道上,他得跟人家学的。
所以只道:那钱氏本就不是个富贵的运道。
之前,数姥爷体弱,她还能撑的起门户。
只这数老爷见好了,珩哥儿又出息了,福运来了,她自是挡不住了。
您想啊……挡了煞气……离的近的,八字旺的还罢了,那八字弱的,可不就承受不住嘛。
那数老爷能好,也算是个异数……他是体弱,正应了以毒攻毒的话。
他若是个强的,必然也如同那钱氏一般……那若是钱氏有个万一,可惜了珩哥儿的前程。
王夫人就这般试探着问。
张道长一顿,忙道:那倒是不会。
这万事必是有好也有坏的,这利了府上,这坏自得有人担待着。
若是没有这个人,岂不是正好?王夫人这才‘哦’了一声:只是时好时坏的病,并没有大妨碍吧。
太太圣明。
张道长脸上带着笑,眼睛的余光却看着老太太。
贾母沉吟了半晌,这才道:那也罢了。
命数使然!张道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见老太太乏了,这就出来了。
迎头又碰见王熙凤,王熙凤哈哈的笑:这次来怎么没端个盘子?张道长只赔笑:奶奶又拿咱们打趣!王熙凤就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张道长,低声道:别当你们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打量我不知道?这是怀疑张道长收了林雨桐和四爷的好处,专为两人说话的。
张道长哈哈笑着,也不否认。
王熙凤也不挑破,就往里面去了,回了贾母,派了哪个太医,送了多少药材的事。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就作罢了。
王熙凤回去就跟平儿说:你瞧瞧,这可不是还没飞上枝头,便把咱们府里用脚蹬了。
平儿就说:奶奶这话说的,前儿人家还派人送了几盆子墨菊呢。
怎么就说用脚蹬了这样的话?再说,只要人家跟奶奶相好就行,跟府里近不近的,管那些做什么。
奶奶自己都还说,老太太对人家亲热的不正常,您都瞧的出来,您打量那位是傻子呢?这真心假意的,谁分辨不出来。
别的不说,只说跟老太太不亲了,但是对林姑娘又如何?真真是亲姐姐都没有她那般周到的。
难不成就是看在林大人的份上?这倒是不能。
王熙凤就不说话了:那你说她这是为的什么?一次避出去了,两次避出去了,咱们就都是傻子,也知道那规避的意思了。
平儿就道:咱们是勋贵的门第,人家是读书人的门第……王熙凤冷笑了一声:这才是扯臊。
她有些沉吟:叫人准备车轿,明儿我亲自去一趟。
要是只捡了高枝飞了也就罢了,可要是是因为咱们府上有什么不妥当的才叫人家离的远了,这就不是好事了。
林雨桐是不知道王熙凤的打算的,这会子她且顾不上呢。
因为庄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来见四爷的。
只说是他们主子有请。
至于他们的主子是谁,林雨桐和四爷都有些猜测,因为站在眼前的几个人,都是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