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马大姐觉得自己幻听了:你说那因瑱赚了多少钱?曹海伸出一个巴掌来:五十万!没听错,就是五十万。
马大姐‘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五十万?没听错吧?会不会是那姜组长蒙大家伙的。
这说的越多,越发显得领导班子没能耐。
肯定是这么一个意思。
曹海就道:人家好歹是正处,又是大领导的秘书出身,说话那点水平能没有?这种话人家当众说出来,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不怕查证的。
再说了,他因瑱是要往工商税收部门缴税的,这种事情也做不了假。
哪怕不是五十万,估摸着差的也不多。
他的手指在杯子上点着,像是在计算什么似的:我心里算了一笔账,越算越觉得靠谱。
那老金的食品厂,也做月饼,咱们厂给职工的福利都是从那厂里定的。
可结果呢,账还在账面上挂着呢。
也就是最开始掏了两千块钱的定金,剩下的……且欠着吧,猴年马月才能还了。
便是以后重组了总厂,指望总厂认以前的老账?那更是别想。
他就是吃亏没吃够,三角债的账多是坏账死账,他还扒拉着死不松手,你说他不死谁死。
可因瑱不一样啊,他这是跟老金那边接触的多了,太知道跟下面这些企业打交道会是什么结果了,结果人家只盯准了有钱的单位。
企业没钱,不等于政府单位没钱。
便是咱们厂自己,这是今年顾不上,往年还不是拿招待经费,给上面送礼呢。
这要是东西好,人家都送,咱们招待经费里难道拿不出给领导送礼的钱来,别说现钱,便是要美金,咱们都得想法子换去。
这么一来,你算算,这五十万,夸张吗?还真不夸张。
马大姐也是小领导,多少知道些这背后的猫腻。
要真只做这些生意,那是不少赚。
曹海又说了打听来的单价,什么九十九、八十八、六十六的,马大姐只觉得喘气都困难:他家那点心是金子做的皮银子做的馅不成,这么敢要价?这话说的!价儿低了,对得起领导的身份不?人家这是把消费心理琢磨透了。
就是自家去领导家送礼,买那酒也先看多少年酿的,一看包装就得叫人知道那是多少钱的东西,拿这东西送上门去,跟明码标价一样,就是为了叫人看的。
乖乖哩个洞!马大姐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了起来,之前还说冷,算着还有多少日子烧暖气呢,结果这会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汗意。
她松了松领口,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回这么着,下回可不一定。
这钱赚的,可没咱儿子那钱赚的踏实。
别人眼红叫他们眼红去,咱们家不……她说着,就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的走,走了一趟一趟的好容易停下来了,却又扭脸说:……这种人,发起来的块,掉下来的也快,就跟三厂前两年那个一样,说是跑苏联……俄罗斯!曹海更正道。
那不是前两年吗?马大姐打断曹海,有点嫌弃他抠这些细枝末节上的问题,我就是说那小子,拿厂里的布跑那边弄了些钱回来,小汽车买上,跟媳妇也离婚了,弄了个小秘书跟着,大哥大拿着,不知道有多牛气。
结果呢?到南边叫人家骗了……也不是骗了,就是投资失败了。
曹海又订正。
什么失败了?马大姐对此嗤之以鼻,就是被那女秘书跟外面的野男人弄的仙人跳给坑了。
我不否认一些人就是有能为,但这样的人踏实的少,都爱剑走偏锋。
说的好听点,这叫胆大!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爱冒险。
这样的男人,搁在外面混可以,这要是过日子放在家里,可不得家里的爹妈老婆孩子跟着提心吊胆……曹海也听明白了,这哪里是不眼红,分明就是眼红受刺激的不得了了。
这是怕人家又说,当年林雨桐没选错人,找了因瑱是找对了。
你看,虽然受了几年苦,但这好日子一来谁也挡不住。
当然了,这些旧事肯定有人翻腾出来说的。
可事就是这么个事,自家儿子挺好,配如今这个儿媳妇也相得,这不就挺好吗?管人家过的是好是坏呢?他就说:过的坏了咱不笑话,过的好了咱不羡慕。
什么锅配什么盖,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这阴阳怪气的给人家说丧气话,还说不眼红?这会子心理不平衡了吧?他从沙发上起来摇摇头:老马同志,你也是老D员了,就这思想觉悟?就这点认识?这话传出去,人家更得笑话你了!给马大姐的气的:我眼红?我怎么眼红了?她坚决不承认,还嗤笑一声,我眼红他干什么?我儿子孝顺儿媳妇利索,还给我生了两个大孙子,我乐都乐不过来呢。
咱们是没一下能赚五十万的能耐,但至少日子过的太平。
可那有了五十万的,你说日子该咋过?说着,她脸上的红晕瞬间都添了三分,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幸灾乐祸:真不是我笑话他们。
你想啊,这乍然富裕了,还不定怎么飘呢?以前日子难过,那两口子的关系瞧着还成。
别管别人怎么笑话,夫妻也还算恩爱和顺。
可这有钱了,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快盼着点人家好吧。
曹海点了点自家老婆:他那娘娘牌,虽说是靠着因瑱的主意卖出去的,但再注重包装,内里的东西拿不出手也长久不了。
你别忘了,厂子是在人家小林的名下的,钱也是小林的。
再者,那方子都是小林的,因瑱再怎么扑腾,不敢拿她媳妇怎么着!看看看!你也觉得日子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马大姐抓住话里的漏洞,便笑:你也说了,是不敢拿她媳妇怎么着,却不是不想拿她媳妇怎么着!这一字之差,那日子可就是天差地别。
心甘情愿的好好过日子,和不得不好好过日子,是不一样的。
你这女人!这就是抬杠了这!还真不是抬杠!马大姐的胳膊挥舞着,声音都高亮了起来:不说那两口子,就只说亲戚。
咱们家不算,你说因家那兄弟姐妹的那么些个,亲戚的亲戚套亲戚的,这个伸手借两千,那个伸手要五百的。
今儿借,明儿借的。
个个都想着,你有五十万呢,你说你好意思不借吗?还有这么些个同事朋友,谁家的日子都难。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的,想倒腾钱拆借点,都没地方去。
如今好容易圈子里出了膘肥体壮的,大家还不得一哄而上的薅羊毛。
你说,这借给谁不借给谁?借给人家,人家说你钱多,以前你在难处的时候也帮衬过你,借了你的你给了也是应该的。
不借给人家,瞧着吧,这就把人彻底给得罪死了。
要是这么说,那还真说不好。
人心不都是那样吗?林雨桐和四爷哪里不知道肯定有人背后嘀咕,但这有些事就是这样。
先上门借钱的是因二姐因秋菊,这因秋菊在林雨桐的印象里,就是个老实人。
在厂里的车间上班,纺织厂嘛,整天在机器跟前,一天一天的走着。
那一年的年底了,车间赶进度,她偏身体不舒服,给组长请假,结果组长说坚持坚持,她就老实的真不说什么了。
然后一天一天的坚持,那腿肿的都跟大象腿似的,她家的孩子是个姑娘,比因何因唯大一岁,瞧见她妈那样,哭着找四爷,小舅舅嘛,人比较厉害,厂里的人都不敢得罪。
孩子一说,因瑱才知道了,过去跟车间里闹,直闹的把那组长给撤了,厂里给因秋菊补贴了不少东西,连着领了一季度的双份奖金,这事才过去了。
他男人倒是供销科的。
可二姐夫这人混在供销科,那也是在科里打杂的。
就是记账,来来回回的,有时候还去车站那边盯着进货出货。
那几年忙的时候也不着家。
这几年闲了,那就真闲了。
晚上捡破烂,早晚拾人家的菜叶子,就有因二姐的份。
为啥那天因唯回来说,她奶脸色不好,对林大嫂的话很不高兴。
这便是因着自家的闺女日子过的不行,被人瞧不起。
四爷今儿去税务所了,税收的事不是小事,他去办这事了。
林雨桐呢,难得在家歇半天。
其实她现在挺忙的。
中秋过去了,但厂里的生产并没有停。
这求人办事要送礼的事,什么时候都不缺。
比如厂里推出的一款健康养生糕点,这是去看病人,去看上了年纪的人的首选。
这个要价更贵,一盒下来一百二十八呢。
可这预定的人还是多到不行。
这紧跟着下来不是重阳节了吗?重阳节有重阳糕,食盒里还装二两瓷瓶精装的菊花酒,又有专门定做的茱萸配饰。
两人又打出广告,弘扬传统文化,重拾传统节日。
如今是都奔着国外去的,出国成了风潮。
好些人都看不惯,就说这难道国外的月亮就比国内圆之类的话。
这个时候,隆重的要过重阳节,将传统习俗挖掘了出来。
四爷还专门拿着做出来的样品,跑到省文化局。
他们之前也定过自家的糕点,如今拿着礼上门,为的也是文化局管辖范围的这点事。
这文化局的人觉得有意思,也帮着往上传话了。
不管人家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提法很好啊!什么时候,传统文化都不能丢的。
有相关部门的首肯,如今这广告正做的如火如荼。
那边光是接订单,就十多个人也忙不过来。
林雨桐在家歇半天,是因为例假来了,虽然不难受,但四爷还是叫歇着,林雨桐也不挣扎,钱这东西,什么时候是个够呢。
因大叔腿好了,但林雨桐和四爷都以伤筋动骨为由,认为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不休养好,是不能爬楼梯的。
而因琦和程开秀两口子也没说来接人,于是,老两口子如今还在家里呆着呢。
因大妈知道儿媳妇是怎么了,于是一早就是生姜红枣红糖的,就在锅里熬着呢。
然后因二姐来了,林雨桐在房间里躺着呢,因大妈在厨房门口搬个小板凳择菜呢,门敲响了,林雨桐才说起身要去开门,就听见因大妈说:来了来了——家里有人呢——这是叫外面别敲了,怕影响林雨桐休息。
其实她压根就没睡着。
既然没睡着,她干脆掀开被子,拢了拢头发,就准备要起了。
那边门开了,林雨桐听到一声:妈!听声音她知道,这是因二姐。
就听见两人进门关门,然后因二姐问了一声:小弟在没?没在。
因大妈过去择菜去了,就问说:今儿怎么来了?这都快吃饭的时间了,美萍也快放学了,怎么?川东在家做饭呢?不是!因二姐搓着衣服角,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
因大妈低头择韭菜,也没注意。
结果就听二闺女说:妈,你能跟小弟说说,叫他借给我几百块钱不?林雨桐的手都放在卧室的门把手上了,又轻轻的松开退回去了。
这个时候出去就很尴尬了。
按说都是成年了,做姐姐的找弟弟借钱怎么了?嫡亲的姐弟,这关系借钱要是张不开嘴,那别人就更别张开嘴了。
结果她是想着四爷和自己不在家,然后偷偷的找老太太来说来了。
想叫老太太说句话,叫四爷借钱给她。
这么兜圈子干什么?得嘞!林雨桐将鞋踢腾了,干脆躺床上闭眼睡吧。
果然,躺好了,卧室门轻轻的被推开一条缝,然后又轻轻的关上。
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偷偷的看儿媳妇是醒着还是睡着呢。
这醒着就醒着的处理办法,睡着有睡着的处理办法。
谁叫自己生下这么个老实头呢。
见儿媳妇睡的沉了,老太太关了门,压低声音道:这是你们兄弟姐妹的事,我跟你爸老了,不管这么些。
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事就不对。
你要借钱,你弟弟借钱给你,然后等你手头宽裕了,不管多早晚的,要还给你弟弟。
你叫我跟你爸搭手说这事,这情分全都没了。
这钱是交到你手里,还是交到我跟你爸手里,这给了你,将来是还还是不还。
这要是给到我手里了,你弟弟能再从我手里把这钱要回去?妈!我没想着不还!说着,便哭了起来。
她一说话,声音就洪亮,压都压不住。
车间里出来的女工都是这样的,整天里在车间,机器轰鸣的。
彼此说话,要是说话的声音小了,别人根本就听不见,这么些年下来了,饶是个腼腆的人,但这一开口说话,就变了。
好大的声响。
林雨桐真是想装着听不见都不成。
因大妈急的什么似的,可也知道,这孩子你叫她小声说话,她也不会了。
就听她说话带上了哭腔:你说我这一当姐姐的,找弟弟借钱,我是张不开嘴。
不是实在没办法,我都不来。
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您说我怎么不回去做饭去……前儿其实家里就只剩下两块钱了,只买了一点面粉,称的散装的,然后捡了萝卜缨子白菜梆子,回来活在一起蒸了菜馒头蘸着蒜汁子凑活了两天。
一星期前孩子就头晕,去医院人家叫喝葡萄糖,只说是营养不良,我跟东川我们好糊弄,可美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把因大妈气的,也不管林雨桐在家了,就说:你是哑巴了!你是没亲人还是咋的了!我听你说东川去工地上给人记账去了,我还当是他在外面找到活了。
想着这有活干就有钱拿,这日子再难,这吃喝该是不愁的。
结果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你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还知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你们这么当爹当妈的吗?你也是,你不开口,你不会叫王东川来?他就是不好意思上老丈人家的门,他就没个三亲四友,借不来钱还借不来两碗米……借了,借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其实不是不好意思开口,是东川找朋友借的时候人家说:你也是,有那么有钱的小舅子不上门去借,跟咱们借着三五八块的,有什么意思?但这回她再老实也知道不能在这里说,便道:百川去工地上记账了,可那本来就是私人老板。
如今工地上的活完了,可工钱没给呢。
说是年底给,可这到年底还有三个月呢,日子怎么过。
他才说弄个三轮车出去拉货去……可再是能挣现钱,今儿总是没米下锅的……可老太太身上只有十来块钱了。
秋季开学的时候,丽君的学费那边两口子拿不出来,是她叫老头子带着孩子去报名的,给孩子把学费补课费都给交了。
平时在这边的花用,小儿子两口子管的不紧,厨房的抽屉里总放着百十来块钱的零钱,叫买菜卖肉的,随手零花的,都从这里面拿。
可儿媳妇手再松,她也不好意思挪用这钱,就怕为这个起纠纷,每天都记账的,花了多少买了什么,一笔一笔的记得可清楚了。
如今二闺女家里揭不开锅了,但老太太还是忍着没拿那钱,只把身上的十六块钱掏出来给了,又把家里的菜啊、米面啊之类的给装了不少:这么着,你先回去,先给孩子做饭去。
等吃完饭了,再过去。
那时候桐桐也该醒了,她过来找弟媳妇借也是一样的。
而因秋菊一看钱和东西,忙道:妈,不用了,这能凑活三五天的。
有这个功夫,东川拉货当天拿现钱回来,家里的日子也能往前熬了。
等宽松了,我再给还回来。
说着,不由分说的,这就走了。
林雨桐眨巴着眼睛,又躺了半个小时。
出去之后,因大妈的眼睛还是红的。
饭好了,只等着孩子回来呢。
林雨桐就说:我去接孩子。
因大妈背着身子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刚才的事,儿媳妇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因二姐那人还不错,以前家里的孩子小,她是没少帮衬这边。
老实人帮人也实诚,一整袋子面的往过搬,那二姐夫也不是啥机灵人,一样的憨厚。
媳妇这么帮弟弟,他也不言语。
在很多人看来,这大的帮小的,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这要大的要朝小的张嘴,还别说,是不好开口的。
林雨桐出来不是来接孩子的,而是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那边,鱼啊菜啊油的,米面调料这些东西,买了不少,然后挂自行车上。
见苹果不错,一袋子五块钱,买了两袋子,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往因二姐家去了。
她家住五楼,这么多东西怎么上去?正好碰见放学回家的美萍,这孩子初三了,就在子弟学校上,远远的看见林雨桐就喊:小舅妈……嗳!林雨桐扭脸去看,这孩子穿的衣服也都小了,却笑的灿烂,一脸的爽朗。
她就道:得亏碰上你了,要不然这东西可怎么上去。
她把零碎的东西都给孩子提着,她自己一手米面油,一手两袋子苹果,抓着就走。
美萍愣是抢了油过去:我提着,不沉。
十斤呢,加上零碎东西得小二十斤,怎么不沉?她就笑:咱俩走一层歇一层。
然后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给提上去。
这两口子都在,因二姐就红了脸:……这……这……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林雨桐喘了口气,往饭桌上一看,一人一碗挂面,中间一碟子咸菜,没别的。
这么做饭,省油!她也没说旁的:顺道给你买来了。
说着,摸了兜里事先放好的钱,塞到因二姐兜里:趁热赶紧吃饭吧。
妈也把饭做好了,我得赶紧的。
要不然孩子回来还得等我。
不等反应过来,她就出门,把送出来的因二姐推回家里去,然后帮着把门带上才走了。
因二姐把钱掏出来数了一遍:一千!王东川就松了一口气:吃吧!明儿我去拉活去。
也不往火车站去,就在汽车站拉人,一天挣的也够花。
好些乡下来的人,不会坐公交车,压根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又舍不得坐出租,就坐这种人力三轮,还帮着把带来的被褥铺盖卷行礼啥的一股脑的都给捎上了,还能直接给送到地方,是比较受欢迎的。
又有车站跟前的服装小商品批发市场,下面进货都到这里来。
那地方巷子窄,别的车也进不去。
就是这种的人力车最受欢迎,小商贩把货进了,靠着人力三轮从深巷子里运出来,里面三轮挤着三轮,最是热闹不过。
不过就是辛苦些,有活就干,给钱就行。
他催孩子:赶紧吃饭!美萍坐到桌前,一口面一口咸菜的,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碗里掉。
因二姐在拾掇带来的东西,见里面有火腿,就切了一个,全拢到刀背上,端出去一股脑的码在孩子的碗里:吃吧!你舅舅舅妈这是给你补充营养的。
你跟我爸也吃吧。
孩子一说话,这才听出来,她哭了。
当爹妈的心里都不是滋味,王东川就说:好闺女,听话。
这学还得好好上,你看我跟你妈,没本事,也没能耐,这自身拿不出手,也别怪人家不给咱们活干。
咱家的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
实在难的时候,你舅舅你姨妈的伸手帮咱们一把,这是亲戚情分,但人家不能替咱们过日子。
咱们得想咱们的事。
对不?嗯!美萍一边吃一边点头,头却始终都没抬。
往常瞧人家吃火腿感觉可香了,可今儿吃到自己嘴了,为啥梗的这么难受呢?王东川一边扒拉面条,一边道:咱们家就是这么一个条件,好在你也初三了。
明年中考,咱们考个中专,两年就出来了。
我跟你妈年纪还不大,便是在外面找点苦力活,横竖也能把你供出来。
我也瞧明白了,别学那花拳绣腿的工夫,要么,你去学幼师,要么,就是学护士,幼儿园什么时候都需要老师,只要耐心别打骂人家孩子,有的是幼儿园要你。
这护士医院也少不了。
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只要医院不倒闭,咱勤勤恳恳的,手上要是有技术,还有文凭,横竖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好!美萍一句反对的都没说,家庭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是拼命,也得顺着这条道往下走。
要不然,以后怎么办呢?早些年还有接班那一说,如今爹妈都是有工作跟没工作一个样,就是有接班这个说法,这工作也不敢要啊!她三两口把饭扒拉了,然后就走:我去学校。
因二姐塞了一个苹果给闺女:路上吃。
苹果又大又圆,洗完之后还带着水珠儿在上面,咬了一口,很甜……吧?不是很确定,反正今儿从嘴里到肚里,哪里都是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相比那边的简单,自家的伙食要好的多。
老太太摊了韭菜盒子,里面放了炒鸡蛋碎、虾皮,剁的很碎的粉条,还有炼完猪油的油渣。
咬下一口,满嘴流油,再搭上一碗酸辣肚丝汤,最是舒服不过。
老爷子在饭桌上跟几个孩子说话。
那边老太太是吃的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林雨桐跟着孩子一道出门了,老太太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利索的洗了碗,然后出去到二闺女家去了。
这边两口子都不在,叫她先别跑了,等晚上两口子回来,再过来也不迟。
可到那里,还没上楼呢,就碰上从楼下下来的老同事。
这老太太也是一天到晚的清闲,林雨桐带着东西上楼的时候被她看见了,这会子见了因大妈人家就说呢:你这小儿媳,当真是没话说!又细数过来带了多少东西:到底是赚了钱了,对亲戚也大方,肯帮衬。
倒也不亏了你家二姑娘那些年那么帮衬你们家老儿子……因大妈心里就有数了,一定是二丫头说话叫儿媳妇听见了。
她当时没出来,是怕二丫头面上下不来,也不好跟自己说什么。
出来就这么悄悄的把事情给办了。
这送了东西,便没有不给钱的道理。
不管给了多少,反正二丫头的日子又能往前过了。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去了。
五楼呢,她爬楼梯也累。
不想跟人家啰嗦,就赶紧回去了:我就是出来转转,锅里还炖着汤呢。
很现实的问题,这有钱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了,晚上家里特别热闹。
老师带着孩子们上课,只能去三个闺女的房间,在那边屋子当中间,放个活动黑板,孩子们凑活的能看见就行。
外面来客不断,朋友同事的上门来,能来的,都觉得能长的开这个口,说出话来,面子不会撅回去。
这都是曾经或多或少的帮衬过原主的人。
这个开口说借五十,孩子学校要收资料费。
那个开口说借八十,家里老人的药停了,在外面干的兼职如今工资还没发,先借点,等发了工资再还。
这个借那个借的,都不多,百儿八十的,老爷子都细细的给记在本子上,某年某月某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缘由借钱,借了多少。
不为旁的,也不许催债。
他叮嘱四爷:这东西留着,这人心啊,容易变。
别到时候借了百次就一次不给,叫人家记下了再在外头说道咱们。
谨慎一点,先小人后君子,都是对的。
四爷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转脸就跟林雨桐商量着:买一辆车吧,以公司的名义。
这来来回回的,也太不方便了。
是需要一辆车,可如今以两人的经济能力,能买什么好车吗?不能!就是小面包车,要么昌HE,要么夏LI,选一个。
要买车了,才想起来,驾照没有。
其实现在车少,有车的一般都是单位。
而司机这个岗位,一般是单位派送去学,然后考驾照,回来好胜任工作。
所有的费用都是单位给报销的。
所以,如今个人去考,人家叫你先填表,什么单位的,工作证件呢。
这就很尴尬了!没办法,四爷又跑回来,去工会。
工会那边的公章就在门口挂着呢,谁想用谁用呗。
家里的纸也是厂里用的那种办公用纸,红头大字写着单位名称呢。
自己给自己开了证明,然后去报名。
交了钱,又塞了一条好烟,叫他加塞进去考试,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拿到了证件。
这个家里人没人觉得不对,因瑱本身是会开车。
大姐夫是大货车司机,年轻的时候也是厂里派出去学的。
想想因瑱那性子,能不摸车吗?在很多人看来,大货车都能开,怎么可能不会开小汽车。
老爷子不是很看的上眼,就说:你就是有了俩钱给烧的。
四爷真是冤枉:这有些单位,有些人很要紧。
做生意,你不能总是端着架子,很要紧的客户,这就得上门送。
咱们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你要是再放不下身段,出个新东西,人家就把你扔到沟里去了。
开局好,不等于这以后就能好。
这有些关系,是要维系的。
他好好的跟老爷子讲道理,但老人的固有思想:苦干加实干,才是长久之道。
什么人脉,什么关系,哼!这都是歪门邪道。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
如今一听见敲门声,一家子心里都打颤呢。
林雨桐去开了门,结果是个意想不到的人:金厂长?金厂长便是之前食品厂的那位厂长,先是合作过一次罐头换布的交易,后来又因为设备的事,收了四爷两千块钱的回扣,把厂里正在生产的设备愣是弄成了报废设备,厂里添了新机器,花的是厂里的钱。
可那两千块钱,却真是老老实实的装到他的兜里去了。
这位以前林雨桐也打过交道,厂子不大,权利有限,但是架子很是不小,说话打着官腔,哼哼啊啊的,那作态她至今都记着呢。
可如今再来,腰也弯了,脸上也堆上笑了,见了林雨桐跟见了上级似的:林总在家呢?您好您好!您现在是青年才俊,妇女楷模,巾帼英雄……这都什么词啊?单独没问题,都是好话,可连在一起怎么这么别扭。
她把位置让开,比他还热情三分:您好您好!您真是折煞我了。
我跟你不能比,我就一小作坊,您是大厂的厂长,您这么说我是真惶恐……一边说一边热情的把人往里让,四爷也起身招待,林雨桐又是倒茶又是拿饮料水果的,真真把客气热情做了个十足。
这位来是干啥的,一说才知道,这位是来求救的,又想跟四爷合作了:我们厂的产品那是顶呱呱的,从来不糊弄人……四爷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林雨桐便明白,东西再好也没用,四爷对他们的产品没兴趣,但是对这个厂子,却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