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别骗我,到底是爷叫谁在皇上面前递的话?八福晋坐在榻上,腰挺的笔直,一双眼睛低垂着,没有看向八爷的脸。
她知道,一旦看了他,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软的。
八爷挨着八福晋坐了,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乖!听我说。
八福晋的心就跟着他话音,微微一颤。
他最知道怎么挑动自己的心弦。
所以这些年,才被他吃的死死的。
别人都说,八福晋是怎么了得?怎样将八爷把的死死的,这些年就守着自己一个人过。
其实,又何尝不是胤禩将自己把的死死的。
越是相处,越是离不了他。
越是见不得他跟别的女子亲近。
那些丫头,出身低。
她知道胤禩对出身低的人心里有芥蒂。
一定不会将这些丫头放在心里,所以,这些年,两人才相安无事。
她十分确定,类似于皇上捧德妃的事,不会发生在胤禩和哪个丫头之间,这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她爱他,费尽心思的帮他。
他想要的,不论什么,她都想帮他得到。
她想叫他开心,想叫他满足。
想叫他知道,在她眼里,他是最好的。
这么些年了,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也一直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走下去。
等老了,他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而且只在自己身边。
等百年之后,那棺椁里,能陪着他长眠地下的,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就是这么傻傻的打算着。
可如今,连这一点期望都没有了。
八福晋不知道,自己还能守住什么?孩子,她没有。
以后,大概也不可能有了。
丈夫,她要失去了。
当这个男人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了,那跟失去他也没什么不同。
她不能想象,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自己要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真的面对这些,自己还能不能有平和的心态。
她害怕,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一如今天冲动的去找四嫂的事一样。
八爷感觉到了八福晋的颤抖,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乖!别想多了。
我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年羹尧那奴才两面三刀,跑到老四府里负荆请罪。
老四下手狠,直接不叫进门,又叫了爷去领那奴才。
爷能怎么办?弃了可惜,用起来又得费心思。
当时,老十四在,我根本没去成,是何卓跟年羹尧谈妥了条件。
爷想着,横竖就是一个女人。
老四今儿的话,没错。
年家确实打的好算盘。
但……他附在八福晋耳边,小声道:爷不叫她生,她也生不出来。
弘旺记在你的名下,咱们慢慢盘算就是。
我难道还能被一个奴才谋算了?八福晋愕然的看向八爷,这年家,可不是那般简单的……年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汉人。
在满人没进关以前,就是皇家的奴才了。
直到年遐龄的父亲,在顺治十二年考中里进士,才脱了奴籍,编入了汉军镶白旗。
这种在关外就是皇家奴才的人,身上早已经没有汉人的影子。
比有些满人还根深蒂固。
八爷自然知道八福晋说的是什么,就道:这就是爷重视年家的原因了。
年家的根子深,即便从根子上算,他们是汉人,但皇上还是信任他们的。
而这样的人,放出去为官,又能得到更多的汉人天然的好感。
所以,要找出能替代年家的人,只怕是不容易了。
八福晋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发现自己又被胤禩给带歪了。
她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如今说的好,等真的见到娇滴滴的美娇娘,哪里还会想起现在的话。
八爷拉过八福晋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晚上回来陪你。
不管多晚。
哪怕有了新人?八福晋不由的有几分动容。
八爷点点头,对!哪怕有了新人。
我也每天晚上回来陪你。
他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他记着,她初嫁给自己的时候,他们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有母妃庇佑,自己又不得皇上的喜爱。
那时候夫妻俩相守相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陪着自己过那样的日子而甘之如饴。
八福晋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现在不知道这话,他是不是能做到。
但她知道,胤禩此刻,是真诚的。
所有的委屈像是有了宣泄口,她痛哭失声,可心里却如同一个黑洞,空落落的叫人难受。
林雨桐依偎在四爷的怀里,动了动,还是问道,爷不觉得可惜吗?四爷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年家。
他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才道,你不知道,爷不光看中年羹尧,爷还看中年遐龄。
四爷说着,就一叹,道:年遐龄,康熙三十八年任湖广巡抚,是他首倡在湖广七府将丁银并入田赋征收。
那时候,爷就一直在关注年家了。
将丁银并入田赋?林雨桐愣了一愣,惊讶的道:摊丁入亩?没想到这一项改革的首倡者,竟然是年遐龄。
看来,四爷对年家的看中,绝不仅仅是年羹尧的善战和小年糕的貌美。
还有这个年遐龄,在经济主张上,两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问话,楞了一下,才道:这个总结的好,摊丁入亩,是这么回事。
林雨桐一囧,刚才只是太过惊讶,因此才脱口而出。
现在才明白,如今还不是这么一个叫法。
她干笑一声道:没想到年遐龄还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并且能付诸实践。
四爷摇摇头,那倒不至于。
其实这个……摊丁入亩,在明朝就已经草创了。
那时土地兼并严重,总有些仁人志士,想要拯救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危局。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大致的意向。
只是,还没有推行,明朝就亡了。
年遐龄是个大胆的人,至少他敢于把明朝的一些东西,经过完善之后拿来用一用。
皇上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原来如此。
不走近历史,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被人演绎出无数缠绵悱恻的动人爱情故事的主角,四爷和小年糕的中间,还隔着这么多的东西。
所以说,真相大概真的不是人们想象的那般的美好和动人的。
第二天一早,四爷又去了书房,还叫了几位先生。
林雨桐估计,是昨晚自己说的‘摊丁入亩’,给了四爷新的灵感。
其实,没有自己说,四爷还是会去做,不过是早晚的不同罢了。
不过,早一天着手,说不得,就早一点完善了。
林雨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后来,连弘晖和弘昀也被四爷拽到了书房,饭也不回来好好吃了。
她只能打发人天天将饭菜送过去。
这日子才过了几天,眼看就腊八了。
八爷府送来了帖子。
腊月十八,八爷迎娶侧福晋年氏。
这么急?都等不到过完年了。
谁家成亲不得准备至少半年啊。
侧福晋规格可不低。
林雨桐拿着帖子跟四爷念叨。
四爷呵呵笑了两声,反正咱们也得回府准备过年了。
不妨碍咱们什么?这倒也是。
在腊八的前一天,两口子才带着孩子从园子里回到府里。
当天晚上,厨房里熬了一晚上的腊八粥。
天不亮,就给各家送。
林雨桐今年准备了不少水果熬出来的粥,只赏给四爷的门人,和跟四爷走的近些的大臣家。
直郡王府,十三府上,都别落下。
四爷叮嘱了一声,废太子那边在宫里,也送不进去,你打发人,给赫舍里家送去。
林雨桐心道,反正索额图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剩下的都是些没出息的。
不过是给废太子脸面。
这位爷,对翻不起浪的人一向慷慨。
还别说,敢给直郡王府和十三送的,也就四爷一人而已。
直郡王看着从外面递进来的腊八粥,面色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府里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吃穿用度,跟以前是一样的。
谁也没苛待过他。
但看着老四送上来的,还是自己喜欢的牛乳做的粥,拿着勺子的手,就有些颤抖了。
老四,你记着哥哥,哥哥,就得送你一份人情了。
直郡王嘴上念叨道。
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弘昱:你在宫里,最近这段时间如何?弘昱低声道:也还好。
只是除了弘晖和弘昀,儿子也不爱跟别人玩了。
这是怎么了?谁还欺负你了?直郡王就手里的碗放下。
弘昱摇摇头,没有欺负。
不过是有些人对儿子有些敬而远之,有些人对儿子有些同情。
只弘晖和弘昀,跟以前一样。
该怎样就怎样,没一点异样。
儿子觉得这样更舒服。
直郡王哽了一下,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几分。
给老四一个人情,也算是给儿子铺路了。
老八,你大哥我,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