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赏给所有的皇阿哥,那么不管是废太子还是直郡王,或是八爷,都得了。
那感慨最深的恐怕就是八爷了。
他这一年里都再没见过皇上的面了。
作为一个皇子,一个有抱负的皇子,他有多不甘,相信没有人能理解。
碗里的汤已经凉了。
外面伺候的人禀报:爷,侧福晋叫人来说,说是身体有些不适……知道了。
八爷在里面应了一声。
然后端起碗,将这汤一口给喝完了。
年氏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他或许是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兴趣和不同,所以,总是找借口叫了自己过去。
比如说是身体不适这样额借口。
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年羹尧是重要的。
但对于年羹尧来说,自己这个八爷,却早已经不及以前重要了。
听说老四的弘暄洗三,满月,百日,年家都送了厚礼。
依旧是按照门人给主子送礼的规矩给送的。
这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可自己能说什么呢?徒呼奈何罢了。
以前瞧着年氏好,可如今瞧着年家的做派,叫他的心里连着年氏也一并喜欢不起来了。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已以为的年氏找借口叫自己,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会不会是年氏也觉得自己这个八爷不是以前的八爷了。
以前对自己战战兢兢,现在却敢对自己呼来喝去了?八爷有些厌恶现在的自已,多思多疑。
好像再没有往日的运筹帷幄和智慧机变。
八福晋听了下面的禀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要论起对胤禩的了解,她相信,没有人比得过自己。
在胤禩春风得意的时候,年家如果风光,胤禩会宠爱年氏。
这是锦上添花。
若是胤禩风光不再,年家却依然风光,那胤禩对年氏可就真的再也好不起来了。
在他的眼里,不是他照佛了年家,而是他得依仗年家的势力。
这种强弱的对比,会叫胤禩放大心中的自卑与自尊,会觉得年家有炫耀、有施舍,有瞧不起他的嫌疑。
两人从一成亲,就能相处的和谐。
那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比胤禩还不如。
自己只能仰望他。
依仗他。
年氏犯了胤禩的忌讳了!她躺在床上,她知道,胤禩半夜还是会回来的。
只是人回来的,心还是那个心吗?闭上眼睛,耳听着雨声。
直到听到脚步声,感觉到有人进来还带着外面的潮气,八福晋才慢慢的睡着了。
可八爷却怎么也睡不着。
真的要这么下去吗?看不到希望,没有将来。
自己连同自己的儿子,都得仰人鼻息的活着。
他知道老四现在对自己很客气。
那是因为自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仅此而已。
皇上的身体不好,如今变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那么自己的机会又在哪里呢?第二天一早,八爷跟八福晋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今年皇上没有去热河围猎。
八爷说觉得浑身不得劲,要去围场跑一圈。
八福晋也不问他去干什么。
她不信这个时候,胤禩还有心情休闲。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亲自给八爷收拾了东西,送他出门。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带着冷意。
八爷只带着两个亲随,就朝城外奔去。
围场不远,但八爷还是在半路的一家庄子门口停了下来,歇歇。
这里偏僻,四周空旷,根本没有什么人经过。
此时,从庄子里走出一个熟人来,不是隆科多是谁?奴才早就料到,八爷会来的。
隆科多笑道。
八爷可不会入了隆科多的套,舅舅叫人给爷送信,不来可怎么好。
看在皇额娘的份上,哪里能看着舅舅欠了赌债被人砍了手呢?隆科多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八爷的谨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八爷里面请,可有不少人等着呢。
八爷眼睛眯了眯,深深的看了隆科多一眼,爷就是给舅舅送赌资的,别的事,爷可不知道。
别的人,爷也一个都不见。
舅舅若是赢了,就将这赌资还给爷。
要是舅舅输了,给舅舅送赌资这事,爷可不认。
这就是说,事情成了,他要分好处。
这个好处当然是扶他上位。
若是不成了,事情就跟他毫不相干。
谨慎到不光是连参与的人一个也不见。
甚至是话语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赌博,连一句跟要干的事相关的话都不说。
还真是不留把柄。
隆科多眯眼笑,不亏是皇家的种。
都他娘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如今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了。
势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畅春园,然后推个皇子上去。
他选了八爷。
可这位八爷却是个滑不留手的。
有好处,他要。
有坏处,他躲。
可偏偏的,自己没有换一个人的可能跟机会了。
因为这事叫八爷知道了。
如果又起了别的心思,八爷就敢将告发他们,拿了他们的脑袋立功。
如此,他也能顺势站起来,而自己却要丢了性命。
想到八爷的打算,好似怎么做对这个人都没坏处。
能有这样心思的人,自己该是没选择错。
隆科多在心里掂量了一遍,才笑着问,那么八爷,奴才把该您的都给您了,其他的,奴才可就据为己有了。
八爷的神色一正,这本就是应该了。
隆科多眼睛一亮,那咱们君子协定,出口无悔。
八爷笑着点头,君子协定,出口无悔。
隆科多这才朝八爷抱拳行礼,快速的进了庄子。
八爷脸上的神色不变,翻身上马,继续朝围场而去。
做戏嘛,自然该做全套的。
风刮在脸上,带着凉意。
八爷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慌乱。
他告诉自己,成王败寇,那些成王成皇,流传千古的开国帝王,哪个不是轮臣贼子。
他们做得,自己为什么做不得。
此时的圆明园,四爷带着几个孩子,趁着下了一夜的雨,土地湿润松软,开始收花生和红薯了。
皇上听说了,还专门经弘晖给打发回来,不到秋收结束,不准他回到畅春园躲懒。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样的劳作方式对不对。
反正四爷说该收获了,那咱们就动手。
谁也不指着这点东西过日子。
刚挖出来的新鲜花生,从藤蔓上摘下来,然后用水淘洗干净了,就这么放在水里煮一下,或是放在锅里蒸一下,出来以后,自有一股子清甜味。
就是什么也不放,滋味也足的很。
要真是再把各色的调料放进去,出锅后,就更香甜了。
但是刚挖出来的红薯却不是最好吃的。
最好是能将上面的泥土简单的处理干净,放在通风的地方或是太阳下晒几天。
等水分流失一部分,才会变得甜起来。
林雨桐带着莫雅琪,摘了一篮子刚刨出来的新花生,又跑到四爷种的豆子地里,将没成熟却已经饱满的黄豆摘下来不少。
惹的四爷心疼的频频回头看。
午饭的时候,桌上就有煮好的花生和毛豆。
原味的,五香味的,十分的香甜。
败家的!这要是在百姓家里,这么败家的媳妇都是要挨打的。
四爷手里剥着花生,嘴上却抱怨林雨桐糟践了他的豆子。
爷还指着那个给你们磨豆腐呢。
林雨桐呵呵直笑,怎么吃不是吃。
豆腐是菜,难道毛豆就不是菜了?爷难不成为了两把豆子,还能再打我一顿。
可别说‘再’了,连‘一’都没有过,哪里来的‘再’,孩子们都在,福晋可别冤枉爷。
四爷将剥好的花生放在小碟子里,推到林雨桐的面前,你也吃。
别只顾着弘昭。
不行就叫奶嬷嬷在一边伺候。
弘昭正想自己动手,才不耐烦被额娘喂呢。
他马上推开林雨桐的手,额娘,我自己来。
林雨桐瞧他虽然剥的慢,也常有豆子先掉出来,但还算能吃到嘴里,就不再管他了。
这才扭头吃自己的。
倒是有些怀念那路边摊,叫几串羊肉串,一碟子毛豆,一瓶啤酒。
晚上三五个朋友,坐在马路牙子上能闲嗑半晚上。
如今再是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在皇家,吃这东西本就奇怪。
要是没有四爷种田的由头在,光是叫人找这个来吃,就够打眼的。
如今虽说能吃到,但这水煮嫩花生,放在这么精致的碟子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叫她说,这东西就该放在粗陶的碗里,才显得合适。
咱吃的就是那么一股子粗疏的劲。
就听四爷跟弘晖吩咐,……回头捡了好的,收拾干净,给皇上送去……弘晖应了一声,到底赶在晚饭前,送进了畅春园。
皇上笑着收了,也没留弘晖,去,别躲在这里偷懒。
他知道,园子里的地不少。
以老四那认真的劲,有时间自己动手的事,绝不叫奴才插手。
弘晖可是个壮劳力。
弘晖故意苦着脸,从皇上那里出来。
都走出畅春园了,弘晖才猛然顿住脚,问跟在他身边的傅弛,刚才畅春园门口,一共站着几个人?十六个。
傅弛想也没想就道。
弘晖皱眉摇头,那咱们进去的时候,门口是几个人?傅弛懵了一下,肯定也是十六个。
这地方跟别的地方可不一样,就算是有人内急,也得找人替换,不能缺员的。
不是!弘晖摇摇头,进去的时候,左右的人数是不对称的。
不是十五个,就是十七个。
傅弛脸色微微一变……好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