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没有回头看,见傅弛想要回头,他马上呵斥道:不要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往前走。
傅弛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畅春园的门口,在天将傍晚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压抑感。
从畅春园到圆明园,短短二里路,弘晖自己都湿透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
可自己却不知道大事从哪里来?林雨桐正跟四爷说院子里最后一茬葡萄的事,……等这葡萄收了,在入冬之前,就杀几只鸡,深埋在树根下。
到了明年春天,再埋一次。
明年的葡萄,比今年还要清甜。
四爷就笑她,都照着你的方式种葡萄,一株树的果子,也赶不上几只鸡的价钱。
那不一样,鸡有鸡的味道,葡萄自有葡萄的妙处。
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肉的。
反倒是味道好的果子,更难得些。
林雨桐强辩道。
这样种葡萄,确实是够浪费的。
她心想,大不了我自己多养几只鸡,专门给葡萄提供养料。
四爷点点头,你说的是,就按你说的办。
心里还想着,怎么就果子难得了。
每年吃的果子都是贡品,味道好着呢。
非觉得她自己院子里自己伺候出来的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就跟见不得别人说自家的孩子不好似的。
这事就掰扯不明白。
只要她高兴,爱杀几只鸡就杀几只鸡。
又不是要杀人当肥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就这么一个啰嗦小事没完没了,另一个貌似认真听着,一点也没见烦。
随后猛地两人都住了嘴,因为远远的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两口子都熟悉。
这是弘晖的。
这孩子这两年大了,气度也沉稳了。
再没见他这么惊慌过。
两人相扶着起身,就见弘晖掀了帘子跑进来,满身的汗,脸都是白的。
怎么了?四爷赶紧问道。
林雨桐拉了弘晖坐下,手不停的在弘晖的后背摩挲,不怕啊!咱们不怕!额娘的弘晖不怕。
弘晖张了张嘴:……他是惊住了,但还不至于就吓的失了魂。
额娘这样,叫他顿时就无语了。
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没事!没事!天塌下来有阿玛,你别慌,别怕。
阿玛。
弘晖咽了咽唾沫,就接过林雨桐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了。
才看了屋子里的下人一眼,出声道:都下去。
然后看了苏培盛一样,在门口守着,别叫人靠近。
苏培盛看了四爷一眼,见四爷微微点点头,才赶紧应了一声,出去了。
将人远远的打发了,自己也站的远一点。
主子不想叫听的事,就坚决别听。
弘晖看着四爷,小声道:只怕要出事了,阿玛。
儿子发现,畅春园门口今儿的侍卫轮班都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四爷的脸色微微一边,又问道。
弘晖就低声道:儿子进去的时候,其实没在怎么在意,就是觉得别扭了一下,可别扭在什么地方,儿子当时也没想起来,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了。
可是出来的时候,这一对比,才发现不对了。
十六个人,左右各八个,这没有问题。
儿子这才想起,进去的时候那种别扭从哪里来了?今儿儿子进去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人不对称。
不是少了一个,就是多了一个。
那这问题可就大了!你确定吗?四爷又追问了一句。
弘晖点点头,儿子确定。
四爷看了满头是汗的弘晖,你刚才是跑回来的?弘晖摇摇头,儿子没停,也没往后看。
神色如常的走回来的。
他擦了头上的汗,这是吓的。
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没事!不是大事。
皇上估计是有察觉的,要不然不会将你打发回来,不叫你在园子里呆了。
这是在叫你避嫌呢。
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皇上怕你被牵扯进去,说不清楚反而害了你。
阿玛早就知道?弘晖不确定的问。
四爷摇摇头,都是猜的。
这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有条理可寻的。
就是疯子,他也有他的逻辑。
所以,你得学会看人。
明白了其他人的所思所想,这世上就再没有能难得住你的事,叫你看不透的人了。
话音一落,四爷才发现,不光是弘晖用星星眼看自己,就是福晋,也一脸的崇拜。
四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打发弘晖,去梳洗完,就在自己屋里吃饭,别来回的再跑了。
等弘晖出去了,四爷脸上的轻松才收了起来。
林雨桐一愣,怎么了?爷不是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吗?四爷点点头,有察觉是肯定的。
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万一’。
万一出了纰漏呢?那么有事的就不光是皇上,还有自己一家。
不能都走到了最后一步了,叫别人截了胡。
他要的,从来都是万无一失,任何风险他都冒不起。
林雨桐从来就不知道,历史上那短短的几页记载,里面承载的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她此刻的心揪的紧紧的。
要真是叫别人得手了,四爷怕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连同自己和孩子。
自己无所谓啊,陪着四爷是生是死都没关系的。
系统没有修复好,回不去现代也没关系的。
那么些钱财,足够两位老人养老了。
就算不放心,也无可奈何啊。
可是想到几个孩子,她如何肯甘心?弘晖是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些年真是爱若珍宝,倚重有加。
弘昭和弘暄还小,叫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受尽苦楚,甚至性命不保吗?莫雅琪还没有嫁人,不会被胡乱的抚蒙?这孩子虽不是自己亲生,可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了,看着她从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怎么忍心她走向这样的命运。
弘昀也是好孩子,对自己的心,真是一点都没掺假。
她常想,有些人家的亲儿子,都不及弘昀对自己的孝心。
弘时其实是个实心眼,对谁都掏心掏肺。
谁对他一分好,他还十分,还总觉得亏欠。
她常想,历史上的老八,是不是就是因为看出弘时的性子,才能把弘时吃的死死的。
毕竟,老八惯常做好人。
只要他愿意,他真能哄得将人卖了还帮他数钱。
要不然弘时就是再笨,也知道他阿玛厌恶老八。
要真是起了心思夺嫡,不想着讨好他阿玛,怎么净干些跟他阿玛对着干的事呢。
实心的人就一点不好,那就是认准的事,死不回头。
这孩子这辈子可千万别再被别人利用了。
林雨桐越了解这位八爷的手段,就越是对他充满厌恶。
这次的事情百分百,又跟这个人有关。
猫了个咪的!还是皇子呢?他就不懂得什么是大局为重,天下为重,百姓为重吗?人家为了大局能牺牲自己,如今也没人叫他牺牲,只要他安分的过日子,这很难吗?她越是想越是害怕。
但转念一想,四爷该是最后的胜利者的。
应该不会有意外才是。
但随即又一个声音说,连老九都不搭理老八了,十四还不是大将军王呢,凭什么人家的命运都能变,就四爷的命运不会变?这么一想,心也就又跟着慌乱了起来。
林雨桐一瞬间的就想起许多种解决的办法。
是半夜出去将老八给直接杀了呢,还是找个机会一包药下去直接的要了他的命。
直接对他进行人道毁灭,好似最是干净利落,一点后遗症都不留。
只要一想到四爷和孩子可能要面对的危险,她的心里就充斥着一股子戾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表情,都吓了一跳。
赶紧过去将人搂在怀里:这是怎么了?林雨桐小声在四爷耳边呢喃,我……我一想到爷和孩子可能……我就想宰了八爷。
四爷愣了一下,才道:死了才解脱了。
对于那样的阿其那,何必脏了咱们的手。
林雨桐一愣,随即又有点愣神。
恐怕在四爷的心里,老八一直就是阿其那。
在满语里面,阿其那是猪的意思。
但如今叫林雨桐来翻译四爷的心情,应该说成是讨厌的,不要脸面的,才更加的恰当。
四爷将林雨桐往怀里抱了抱,才道:这事有爷呢。
他会谋划,难道爷就不会了?你还信不过你家爷啊,他老八以前算计不过爷,以后,他照样算计不过爷。
可叫这么一个人隐在暗处,时刻的盯着咱们,也叫人难受的厉害。
以前他想利用十四,我怕他将来,还会将手伸到几个孩子身上。
林雨桐说着自己的顾虑。
满是对八爷的防备。
四爷愣了一下,这话多傻。
生在皇家,有些事是注定要面对的,。
就算没有老八心怀不轨的撺掇,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啊,还是关心则乱。
林雨桐愣愣的出神,她有些明白四爷的意思了。
其实皇家养孩子,就像是将每个孩子当成一把未开封的剑,那些在她眼里的绊脚石,或许就是磨砺宝剑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