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有点冷。
这是开往hl江ha尔滨的火车,哪怕现在正是八月才打头,身上穿着衬衫,外面套着外套,晚上都冷的有些睡不着。
林雨桐睁开眼,叫四爷靠在自己的身上,他估计这一天一夜就没合眼,现在才睡的这么踏实。
这张脸看上起还有些陌生,倒也是棱角分明,眉毛浓黑,衬的他的眼睛也格外有神。
鼻梁挺拔,嘴唇微薄。
这是个帅小伙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军绿的外套,白天看着的时候,洗的有些发白。
里面是一件夏天穿的背心,白色的,可能旧了,有些发黄。
蓝色的裤子,很肥大。
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的胶鞋。
这跟火车上的大部分青年都差不多一样的打扮。
他现在这双手粗大,骨节分明。
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这手很粗糙,明示就是干惯了活的。
林雨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一件红白黑三色的格子外罩,外罩下面是一件白底蓝花的碎花衬衫。
下身是一件军装裤子,肥大的很。
脚上一双白底黑条纹面的偏带布鞋。
脚面上露出灰色的袜子。
而且不用看,只凭着回忆,林雨桐也知道,脚上的鞋袜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上火车的时候,差点没挤死个人。
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辫子垂到前面,却也只刚到肩膀的位置。
好似现在就流行这样的,太长了不好看,太短了干脆就剪成齐耳短发。
在她看来,还是这样梳成辫子好点,最起码不会被风吹乱了。
绑着辫子的皮筋就是土黄色的橡皮圈。
也有那种绿的,红色的皮圈,爱美的姑娘也都有。
对面的姑娘就扎着这样的皮筋。
甚至一边的橡皮圈原本是断了的,她将两头打了个结,继续在用。
林雨桐看着自己的身上,其实这衣服都是崭新的。
比起四爷,好似自己的家里的境况还稍微好点。
抬眼看去,满车厢的人还不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相互挤着。
睡着了,都是自然的寻找热源。
自己跟四爷靠在一起,就不显得突兀了。
自己这个位置很好,刚好在进车厢的第一个。
所以,抬眼就能看见满车厢的情况。
也因为是第一排的座位,所以都是双人座的。
其他的可都是三人座。
但三人坐上差不多都挤着四个人。
越发显得手脚都舒展不开。
老旧的火车,老旧的硬座椅。
坐上这个,就知道高铁有多舒服了。
就知道能坐着飞机满天飞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事了。
车窗外露出朦胧的白光的时候,车厢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了响动。
有人抱怨胳膊别人压麻了。
有人抱怨半夜太冷了。
其实天快亮的的时候,应该四五点钟,才是最冷的时候。
所以,大家醒了这很正常。
对面的小伙子终于睡醒了,他一动,,惊醒了趴在他身上睡的正香的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都尴尬的手足无措了一瞬。
直到看到林雨桐和四爷靠在一起,才感觉好点。
晚上太冷了。
那姑娘跟林雨桐笑笑。
林雨桐点点头,还没说话,四爷就睁开眼。
先是迷茫了一瞬,等看到林雨桐才稍微安心。
印臻你醒了?说话的不是林雨桐,而是对面的小伙子。
看来两人认识。
四爷伸手搓了搓脸,醒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踏实。
有人在身边陪着,再不觉得孤单了。
你上了火车就没闭过眼睛,困了肯定睡得踏实。
那小伙子嘿嘿一笑,指了指林雨桐跟四爷,你们认识啊?没见你说起过?四爷恍然的点点头,小时候认识的,你肯定不知道。
然后四爷对着林雨桐道:这是刘建军,我们一个胡同住着。
林雨桐就朝那个刘建军笑了笑,我叫林雨桐。
你好!你好,你好。
刘建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咱们都是北京的,你分到哪了?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
糟了!万一要是没分到一起怎么办?她勉强的笑笑,h河,a县,靠山屯。
哎呀,你跟印臻还真是有缘。
刘建军哈哈一笑,这下你们有伴了。
林雨桐心里一松,感觉四爷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来。
太惊喜有木有!原来你们去插队啊?对面的姑娘笑道,我叫李爱红,分配到建设兵团了。
刘建军十分羡慕的朝李爱红看过去,那你可太幸运了。
我分配到了林场。
林雨桐以前就知道,建设兵团一个月有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在城里都不算低的收入了。
而下乡插队,挣工分,每个生产队不一样,壮劳力一天能挣个一毛都算是好的生产队。
紧接着就听刘建军道:去建设兵团,说不得有机会扛枪,为祖国戍守边防。
真是叫人羡慕。
林雨桐顿时就觉得脸上烫的慌。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身上有一股叫人亢奋的热血。
跟人家的情操比起来,林雨桐羞的慌。
李爱红谦虚的笑笑,革命分工不同嘛。
天慢慢的亮了,随着火车的汽笛声。
ha尔滨站到了。
四爷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将两人的行李拿下来。
大件是一套被褥,用塑料布抱着,打成背包,要背在肩膀上的。
一个军绿的半旧行礼包,手提的。
另外还有一个网状的兜子,里面是脸盆,热水壶,饭盒,搪瓷缸子。
林雨桐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包,上面印着‘向雷锋同志学习’,另外还有一个军用的水壶,也斜跨在身上,跟那个背包的刚好一左一右。
再一看四爷,装备都差不多。
爷……我背着。
四爷想将两人的被子都背在他的身上,一前一后的挂着。
林雨桐当然舍不得叫他受这个累,小声道:我怕别人说我身上有什么资产阶级大小姐的娇气。
四爷的手一点,微微皱眉,帮林雨桐背起来,累了就跟我说。
说着,就将两人的行礼包提起来。
林雨桐则提着两人的网兜。
随着人群,被挤了下去。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火车,这一扭头,才发现车站顿时人山人海。
他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林雨桐,就怕她跑丢了。
火车站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林雨桐分辨了半天,才听到有人喊‘h河的知青来这里报道’。
在那边……林雨桐扬着下巴,指了方向。
车站呼朋引伴,嘈杂非常。
四爷伸手,把网兜给我一个,你腾出一只手拽着我。
这是怕自己走丢了。
林雨桐将两个网兜用一个手提了,腾出一只手拽着四爷的后衣襟,他仿佛才松了一口。
知青办的负责人登记核对了姓名,看了各自的手续。
你们不要乱跑,我们等晚上的火车,晚上七点,一定要到这里集合。
可是现在才早上七点都不到。
要在车站里等一天吗?这片地方聚集着几百人的样子,刘建军和李爱红也在其中,还朝他们招手。
这两人占据了有利位置——台阶。
这地方坐着没那么难受。
他们所在的兵团和林场也在h河。
四爷低声道:咱们也过去。
林雨桐点点头,熟人当然最好了。
行礼包放在台阶上,四爷叫林雨桐坐上去。
然后刘建军拉着四爷要走,回头对林雨桐和李爱红笑道,我们先去,一会再换你们。
这是上厕所去了。
林雨桐朝四爷点点头,叫他放心。
咱们等一会也好,这会子人肯定很多。
李爱红朝林雨桐笑笑。
事实上,上过这一趟厕所,林雨桐再也没有上厕所的欲望了。
四爷看林雨桐一脸菜色,就知道她嫌弃恶心。
慢慢就习惯了。
他低声这么安抚她。
林雨桐长出了一口气。
她自己都不适应,更何况四爷。
以前出恭恨不能十几个人伺候。
她从衣兜里掏出手帕,巴掌大一块,蓝灰格子的。
然后倒了水壶里的手润湿,递给四爷,擦擦。
车站有水龙头,可是人太多了,挤不到跟前。
饿不饿?四爷将帕子递给林雨桐,轻声问道。
他刚才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卖吃的的地方。
饿肯定是饿了。
空间里倒是什么吃的都不缺。
但是那些敢拿出来吗?她翻了翻身上挂着的背包,还有两个饼子。
玉米面的。
她递给了四爷一个。
对于一个小伙子来说,这真是不够塞牙缝的。
四爷接过来,掰成两半,给了刘建军一半。
刘建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怎么好意思呢?拿着。
你从上了火车也没吃过东西。
四爷塞给了他。
‘也’没吃?林雨桐看四爷,你从家里出来没带点干粮?四爷朝林雨桐点点头,然后递了个眼色。
林雨桐就没有深问,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但还是将手里一整个饼子塞给四爷,拿了他手里的半个,就马上咬了一口。
我昨儿闹肚子,不能多吃。
李爱红本来伸出来的手马上缩了回去,那我先把这个窝窝收着,你饿了就跟我要。
她既舍不得,又不好吃独食。
如今倒是刚好。
林雨桐对她笑笑,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