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如今只有两匹马,两头骡子,十头猪。
这个院子只有篱笆墙和栅栏门。
前院是土坯的房子,住着一对下放到这里劳动的老夫妻。
好像是什么反动权威。
林雨桐心道,这应该都是学术上的大拿了。
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喂好这些牲口,然后打扫牲畜圈。
不是重活,但也没有清闲的时候。
现在养猪又没有饲料,可不全靠着猪草。
最多搭进去一点麸皮什么的,人都没吃的,哪里舍得给猪吃。
后院也有一间土坯房。
进门是灶台,里面是个里间。
林雨桐带着行礼过来的时候,就见吴春来带着几个村里的小伙子,正把里间给隔开。
从炕中间用木板隔开,再在墙的另一边掏出来一个一人进出的地方,安上木栅栏门就行了。
算是两个屋子。
炕不大,从中间隔开,两边的地方差不多大,睡一个人绝对算是宽敞。
这又不是什么大工程。
不大功夫就做好了。
陈萍和周军红有些不好意思,拿了两叠旧报纸,叫林雨桐糊墙用。
这屋子是土坯房,到处都是土,不糊墙,不弄个炕围子肯定不行。
两人搭把手,热热闹闹的算是把家给安下来了。
林雨桐恍惚听见吴春来叫四爷‘师傅’。
等人都走了,林雨桐才悄声问四爷,你是不是答应人家什么条件了?四爷笑道:教吴春来学修车,正好爷也不想亲自动手。
指点着他就行。
林雨桐明白,这就是他动嘴,人家动手。
使唤了人家,人家还得感激他。
现在这拜师,不打三年下手,师傅才不会教真本事呢。
像他这样,一上来就叫人怎么上手的,绝对算是好师傅。
这吴支书还不得感激死他。
可实际上,这位就是不想自己上手。
她就说嘛,这人贼精贼精的,动动心眼子,就把人提溜的团团转。
另外,爷还给你找了徒弟。
四爷说着,就笑,是李队长的妹子,今年十七了。
以后采药熬药这些脏活累活,全都有人干了。
明白!支书和队长都受了咱们的大恩惠,以后不会太辛苦了。
怪不得要求住在这里人家答应的这么轻松。
教孩子学会一技之长,绝对是大恩情。
这别说是在乡下,就是在城里,在工厂里,很多学徒工跟着师傅学,还不是一样得烟酒伺候着。
遇上不好的师傅,也一样学不到什么东西。
林雨桐将这锅灶重新刷洗了一遍。
才看了看放在案板上的两个面袋子。
一个里面是玉米面,一个是苞谷茬子。
还有半框菜,茄子豆角老黄瓜。
一把葱,几个蒜。
还有一串串起来的红辣椒。
爷去歇着,我做饭。
林雨桐打发四爷。
爷给你看着火。
四爷坐在灶台前,看着林雨桐忙活。
林雨桐无奈,低声道:我有一个……别说。
爷心里有数。
四爷朝门外看了一眼,才低声道:是不是佛家的弥须芥子,爷猜着,即便不中亦不远。
弥须芥子,就是说将弥须山可以放在一个菜籽里。
这意思大概是对的。
就是身上藏了这个一个东西。
林雨桐点点头,……爷不惊讶?一梦三百年。
还有什么惊诧的?四爷叹了一声。
委屈爷了。
林雨桐在四爷的注视下,舀了一碗白面出来,咱们吃面条。
四爷就起身将门从里面关上,门栓也拉上了。
委屈什么?四爷坐回去,能看一看后世,是机缘啊。
林雨桐‘嗯’了一声,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难免替他委屈。
她转移话题,问起了四爷这个新身份‘印臻’的家庭情况,……出门连干粮都不带,家里条件不好?不是!四爷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这个印臻,他亲生父亲叫印长天,运动一开始,就受到了冲击,被下放到劳改农场了。
那这出身可不低。
他的母亲,叫韩春霞。
是他生父的继室。
当时结婚的时候,原配就留下了一女二子。
后来,才生下他。
等到了印长天下放了,韩春霞立马跟他划清界限,离了婚。
当时印臻才十岁。
韩春霞带着印臻回了娘家。
她的娘家就在机械厂。
没出两月,带着印臻改嫁给了厂里的车间主任赵三海。
这赵三海前头的老婆死了,留下三个儿子。
两个都比印臻大。
还有一个跟印臻同岁。
这赵家的大儿子,是个混子。
在厂里也不好好干活。
印臻十一二岁,就经常在车间里替这个赵老大顶班。
当然了,辛苦不是白辛苦的,确实也学了不少东西。
厂里也看中他,再加上他年龄也够了。
厂里的意思叫他进厂。
谁知道这亲妈不同意,愣是把名额给了跟印臻同龄的赵老三。
反倒替印臻报了名,叫他山上下乡。
四爷说着,就冷笑:这亲妈,不要也罢。
那爷要不要去看看这个‘亲生父亲’?林雨桐随意的问了一句。
四爷的脸上就漏出几分肃然,应该的。
应该去看看。
要是怕被牵连,就枉为人子了。
但现在要钱没钱,要粮票没粮票,出门可不容易。
还得慢慢的谋划。
锅里的水开了,林雨桐将面条切得细细的下到锅里。
又用后面的小锅热了油,炒了葱花。
从空间里翻出个午餐肉的罐头倒出来盛在碗里。
才算是吃了一顿顺口的饭。
两人连面汤都吃了个干净。
晚上自然不会分屋子睡。
隔开两间完全是掩人耳目的。
晚上好好睡,等你再大两岁……两人窝在被窝里,四爷低声道。
去!林雨桐在他腰上轻轻的拧了一下,好像自己多饥渴一样。
林雨桐都有点迷糊了,才恍然想起一事,这幅身子的样子,她还没看过镜子呢。
记忆里,别人的长相都是清楚的。
可就是自己的长相却模糊一片。
爷,这张脸好看吗?林雨桐抱着他的腰问道。
四爷迷迷糊糊的,长什么都行。
爷都能凑活。
上辈子凑合了一辈子,再凑合一辈子也不难了。
好啊!现在可算是说实话了。
林雨桐笑着挂在他身上磨他。
四爷亲了亲她的额头,乖,睡觉。
你非得闹得爷睡不成是不是?林雨桐一感觉,顿时就笑了。
年轻真好,这就有反应了。
一觉睡的真是踏实。
天还不亮,外面就传来声响。
该是前面的老两口起来喂猪了。
四爷叹了一声,可惜了……林雨桐知道,他是可惜老两口。
据说都是留过学的人,如今在这里喂猪。
以后偷偷照看着,搭把手就是了。
林雨桐起身,见四爷在穿衣服,就头疼,你这衣服也该换换了。
没事,都这么穿。
太好了就不合群了。
四爷低声道。
朴素也是一种时尚。
林雨桐起来,刷牙洗脸后,才找出小镜子照了照。
眼睛不大,但也水汪汪的。
配上柳叶眉,长睫毛,也显得很有神。
鼻子不塌,嘴唇也算是饱满。
这模样不丑!不算是大美人,但也清秀怡人。
只要收拾收拾,也能见人。
不过在现在这样的时代,美的太有侵虐性,是祸不是福。
这样的就正好。
在没有能力守护这份美丽的时候,最好就别绽放。
姑娘家还是得懂得保护自己。
今儿不能下地,爷……我得跟吴春来去一趟建设兵团。
四爷跟林雨桐交代了一声,说不定好会绕道县城一趟。
有什么要买的?林雨桐就把原主身上的二十块钱拿了十块出来,再拿了五斤的全国粮票,给他装好。
倒也不买什么。
要是错过了饭点,就在外面吃饭。
别饿着了。
四爷点点头,知道了。
他身上只有两块钱,两斤粮票还是北京的。
在这里估计不能用。
看来还得想办法淘换这些东西才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大白天了,林雨桐不敢开小灶。
锅里下面熬粥,上面蒸着窝窝头。
凉拌了老黄瓜,拌了点香油。
这还不能叫人家看见。
本来想给老黄瓜削皮去瓤的,又怕别人看见说自己浪费。
只能这么拌了摆着,再将肘花拆了一包,切成片,放下碗下面,上面盛粥。
埋在碗里吃。
把这几个窝窝装着,装装样子。
林雨桐给四爷把干粮带上。
有饭馆就别吃这个了。
看着四爷走了出去,林雨桐心里空落落的。
收拾了碗筷。
才要出门,陈萍就找来了。
河沟里冲了不少鱼下来,都赶去捞了。
你去不去?去!林雨桐利索的收拾好。
这机会多难得啊。
路过前院,见花白了头发的程教授正在给猪剁猪草,她就招呼道:程叔,捞鱼呢,您老不去?程教授扶了扶眼睛,还真没有什么人搭理过他们。
他愣了一瞬,才道:你们去。
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去了。
那我多捞点,咱们分着吃。
说着,就又折回去拿了一个脸盆。
要是有小鱼,她也要!晒鱼干吃。
如今,这玩意有钱也没地方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