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爸是林场的工人,常年不在家。
这次受伤了,但单位却说是因为偷猎才受了伤。
虽然受伤了单位还是管的,但是本来就不算多的工资又降了一级。
她妈没工作,就是靠糊火柴盒挣点。
可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弟弟妹妹还有七个。
拿什么养活?她自己分下来的红薯,她全换成红薯干,又磨成面。
叫人给捎回去了。
你说,一家接近十口人,还有四五个半大的小伙子,那点东西能吃几天?陈萍边刷锅,边跟林雨桐念叨。
林雨桐坐在灶台前,那她最近吃什么?人都饿的脱相了。
能吃什么?陈萍皱眉道:她这人特别好强,谁也不挂累。
整天拿着锄头,在地里找那些没刨干净的红薯。
有那长得特别细,里面全是丝。
好些人不要那个,死沉死沉的,喂猪猪都不好好吃。
地里扔了不少那个。
她就是捡了那个,回来在锅里蒸一蒸。
可这天都上冻了,那玩意也没多少了。
往后可怎么整?我寻思着大家凑凑,先给她凑点粮食。
这有啥说的,谁还没点难处。
林雨桐低声道,我那地窖里放着的,都没怎么动过。
今儿你们几个回去先帮着她背点回去。
要是他们林场真有什么肉不好出手,不管是熏肉还是腊肉,我都要。
那红薯全拉走都行。
我找粮站的人问问,看有没有那泡了水的粮食,陈年的粮食淘换点。
他们拿那个换肉,指定乐意。
陈萍一愣,往里间看了一眼,你真能换来?林雨桐点点头,有点门路。
现在谁不馋肉?陈萍压低声音道:我哥哥也是林场的。
还别说,家里的熏鸡熏兔都有。
可就是不敢拿出来。
家里人也馋肉,但能咋办?叫人家闻到味道就真的坏事了。
就想着整点粮食,我奶奶都八十了,想吃口细粮都找不到。
林雨桐赶紧点头,能换。
不少人托着人找腊肉呢。
要去西北,粮食咱们有,但是肉这东西想拿出来,还得解释的过去,可不就得想点办法吗?那我打个电报回去,叫我哥来一趟。
陈萍赶紧道。
成!咱们别到处惹眼。
我们想办法把粮食弄到火车站附近,咱们就地交割。
你哥他们顺便搭上车就回去了。
不显山不漏水。
陈萍想了想,行!这样最稳妥。
说着,又朝里看了一眼,你跟那谁……印臻,你们处对象了?老夫老妻的,在人家眼里成处对象了。
林雨桐就一笑,点点头。
怪不得你能当人家的家呢。
陈萍将锅碗安置好,在围裙上把手一擦,才道:你可得把人看好了。
林雨桐不以为然的笑笑,他还能跑了还是咋的?陈萍见她不以为然就笑道,你没听人家说‘四个轮子一把刀,革命红旗两边飘’的话吗?什么意思?林雨桐是真没听过。
陈萍就笑道:姑娘们现在找对象,就这几种小伙子最受欢迎。
四个轮子,是说汽车。
指的是会开车的驾驶员。
这一把刀,说的是厨子。
跟着厨子饿不着啊。
革命红旗这是说军人,好歹有工资啊。
部队管吃管住,衣服还按时发。
工资全能寄回家。
你们家这个,不是会鼓捣汽车吗?连吴春来都教会了。
可不是正吃香呢。
有的是大把的姑娘抢着要。
你当杨柳为什么总跟你过不去。
头一天的时候,那是她气不顺,不是针对你们。
后来就真成了眼红病了。
这样的对象叫你捷足先登了,可不眼气。
以前她都不爱搭理吴春来。
自从吴春来学会看车修车,两人现在腻乎着呢。
你说你跟师傅级别的好,她跟徒弟级别的好,她看你能顺眼吗?哎呦!还有这些道道呢?她是真不知道。
两人嘀嘀咕咕,等到葛红兵那些人出来,林雨桐找了麻袋,捡了两袋子红薯,叫几个人给周军红抬回去,才罢了。
她回到屋里就瞅着四爷瞧,到哪都招姑娘喜欢啊?怎么招姑娘了?四爷飞了个斜眼,就在炕上歪了。
林雨桐也不逗他,就跟他说淘换熏肉的事。
成,明儿我去一趟兵团。
那些老职工的家属谁不想弄点细粮?咱们拿细粮换他们那些陈粮。
要是粗粮的话,一斤能换四五斤。
上次我还听说,他们今年还剩下不少出了芽的小麦,磨成面都成了青的。
这些多换些。
他们不爱吃,可换个人家,那就是救命粮了。
稀罕着呢。
四爷这事办得很利索。
先借了马车,说是去县城。
然后两人也确实去了县城一趟,再绕路去了车站,到没人的地方,林雨桐将粮食拿出来,都是面粉大米,用旧袋子装了,一路拉到火车站,然后又给了看护铁路的老兵几斤面粉,借了人家的地方。
等着兵团的人。
不大功夫,兵团的司务长带着人,马车上装几百斤的陈粮,另外添了几十斤压碎的黄豆渣。
两方一交换,就得了。
兄弟,你放心。
大家的嘴都紧。
你一要这粮食,大家就都知道你这是救人用的。
不是过不下去,谁爱吃这些个。
那司务长也上了年纪了,世事通透,这年月,大家伙都不容易。
再说了,如今还都指着你想办法,倒腾点细粮。
说着递了一根烟给四爷,对了兄弟,能弄点红糖不?连长家的嫂子坐月子,一碗红糖鸡蛋水,咱们也弄不来。
林雨桐微微点头,四爷就道:……行!想办法给您倒腾去。
这里面夹着粮站的人呢,老哥哥千万嘴紧点。
知道。
你是个实诚人。
这年头,能从粮站倒腾出细粮的人,官都小不了。
司务长摆摆手,家里老老小小的,都指着你这点细粮呢。
说着指了指豆渣,这东西,老哥哥也不哄你,就是喂马的草料。
我从里面挑了一些,肯定人也能吃。
都是好豆子,压扁了的。
多淘洗两遍。
好歹能顶上几天的口粮。
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人,老哥哥明白。
两人絮叨了半天,才分了手。
这世道,到哪都不缺好人。
四爷跟林雨桐感叹。
林雨桐就又拿了一袋子白面,一袋子大米,陈萍家是想给他奶奶换细粮。
四爷点点头。
对有孝心的人他格外的宽容,那就多给点。
下次他们存下肉,还跟咱们换。
他最近也打听了劳改农场的事,估计西北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实在不行,以后就得按时的往那边寄东西了。
能找到知根知底的人换一些,比别处弄来的把稳。
他本来是想找分到林场的刘建国的。
没想到刚好碰上这一茬。
下午火车才到,从上面下来三个小伙子,一人扛着一个麻袋。
东西不少。
多了!多了!陈萍的哥哥陈凯赶紧摇手,这些细粮咱们可要不起。
听陈萍说了,老人家都八十了。
想吃什么就由着老人吃。
咱都不是外人。
下回有好东西,还给咱们留着就是了。
林雨桐看麻袋里的腊肉熏肉,有鸡,兔子,袍子,还有两个大野猪腿。
心里也满意。
林雨桐这边多给了半袋子豆子渣,人家也多给了半袋子干木耳干蘑菇。
一点都不占便宜。
第二天,陈萍就接到家里的电报,说是林雨桐实在是实诚。
粮食都是顶好的。
就是ha尔滨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面和米去。
于是跟周军红两人过来千恩万谢。
见林雨桐在做棉鞋,周军红就主动要纳鞋底。
我的手劲大。
结果人家熬了几宿,给林雨桐送来一包袱的鞋底子。
一个比一个实诚。
林雨桐收拾要出门的东西。
跟四爷感叹。
又问他,介绍信开好了吗?好了。
四爷扭头道,这一走大概得大半个月。
嗯!林雨桐冷的直搓手,这天冷的真是邪乎了。
路上不好走。
下雪了。
四爷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正好叫吴春来趁着咱们不在的时候,给这两个屋子的隔墙上,修一个火炉子来。
这屋子小,就跟火墙也差不多了。
说着,就拉着林雨桐的手,塞到他怀里捂着。
第二天,两人包袱款款,由吴春来送到了车站。
等到晌午,上了一辆货车。
往ha尔滨而去。
来往两地的,暂时还没有客车。
但这货车上的人一样也不少。
有不少都是趁着农闲,回城去探亲的。
等到了晚上十点多以后,才算是到了ha尔滨。
外面大雪纷飞。
可要去xi安的火车,后天才有。
也就是还得在这待上一天两夜。
大兄弟,大妹子。
远远的,一个裹的跟狗熊的男人朝他们招手。
那身上落了不少雪。
显然等了不少时候了。
是陈萍的哥哥,陈凯。
四爷认人向来是过目不忘,想来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