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四爷正想着应该去一趟内蒙的时候,调到兵团的正式通知就下来了。
一边是辛苦谋划来的差事,一边是素未谋面的姐姐。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去了,兵团这边怕有变故。
不去,又怕印薇那边有个闪失,没办法向印长天交代。
明天先去兵团,见了连长,咱们开了证明,就去内蒙。
四爷低声道。
人家能答应吗?林雨桐吸吸鼻子,那这屋子暂时就先不收拾。
四爷点点头,就先这么放着。
第二天,天不亮吴春来就送四爷跟林雨桐去兵团。
到了地方,人家才刚出操结束。
林雨桐这才想起来,人家这是半军事化管理。
严格着呢。
你小子,来的还挺早。
连长办公室里,有个中年的带着小胡子的中年汉子刚刷完牙,,手里还拿着牙缸和牙刷。
看见林雨桐就笑道,这是小林。
你的医术,这十里八乡都传遍了。
连长好。
林雨桐笑眯眯的问好。
连长也笑,坐。
等指导员来,咱们就把手续办了。
四爷赶紧拉了连长,上次听谁说了一耳朵,说咱们兵团想要买马?你小子耳朵倒是灵光。
连长就问,你有路子?四爷就拉着连长到一边咬耳朵。
……那边不卖……人家也有任务……这是连长的声音。
……人现在伤了……给啥补偿都是虚的……还不如咱们借着这个借口……这是四爷的声音。
……这可对不起你姐姐……你要想去……我批假……这咱们可不地道……这是连长的声音。
……给什么补偿……一张奖状……一份表彰……不实在……四爷的声音有些无奈。
连长的声音就大了,说,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四爷就笑道:要真是伤的重了,估计他们也不想沾上这事。
你给我姐开一个愿意接纳她前来落户的证明来……这不行。
连长摇头,我没这权力。
咱们兵团就是一个借口。
这东西我回来就还给您。
等我把人领回来了,我就找老支书去,把我姐的户口落在靠山屯。
不是真搁在您这。
四爷低声解释。
连长这才恍然,你是觉得兵团的招牌好使?这不是废话吗?出了这事,他们就得放人。
四爷小声道,剩下的落户的事,我去办。
您看行不行?马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事情敲定了,我就给您电话,您再打发人去接马。
连长搓搓脸,这事整的!他转了两圈才道,要不是明年种黄豆的任务又增加了,我可不跟你在这里绕圈子。
春上等着开荒呢。
这马要是没有,咱们连就算累死几个这任务也完成不了。
原来是开荒种黄豆啊。
黄口能出口,出口了就能换回更多的外汇。
有了外汇才能买人家国外先进的机器设备和技术啊。
所以,这种黄豆的任务十分的要紧。
连长看着林雨桐,怎么还带小林去啊?您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的医术好。
这一路上的,没个懂行的人行吗?四爷顺嘴就用他的话把人家的嘴给堵了。
你小子,这花花肠子不少。
连长顺手开了证明,有出门办公差的证明,还有允许前来落户的证明。
成。
您等我电话。
四爷将证明拿了就递给林雨桐,然后转身就走。
还急着赶火车呢。
滚蛋!连长搁在身后骂道。
指导员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了,见两人都走了,才问道:这小子有谱。
说过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要不是有谱,我能叫他这么折腾。
连长说着,就拿了四爷留下的手续,看见没,手续给我放下了,叫我替他办了。
我都成了他的办事员了。
只要能弄来马。
别说成了人家的办事员,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
否则,开春了,全连都得当牛马使唤。
指导员放松了肩膀,我这心里都轻松不少。
直到上了火车,林雨桐才问四爷,真能把户口迁到靠山屯啊?能!四爷叹了一声,只要他们肯放人,就能迁。
以前呢,都想着回城。
想着把户口迁回城里。
这却是不好办。
但要在农村,不管是靠山屯,还是山东老家。
其实都行。
有愿意接收的地方就行。
其实山东老家最好,回去村里人都是族人。
也有人照顾。
但咱们现在没功夫去山东开证明啊。
就只能落在靠山屯。
就是在村里干农活,也比在内蒙被狼撵着强多了。
再说了,有李队长照看,不会有什么重活。
咱们又在跟前,反倒更放心。
还真是这个道理。
人都有定向思维,迁户口要是不迁往城市,那跟在农村,有什么区别的。
可如今这么一说,虽然同样是农村,但是安全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好。
她承认,这人跟人的脑子还真是有差别的。
辗转了三天,才算是到了内蒙。
等赶到医院的时候,又过了两天。
印薇已经醒了,但伤口并没有愈合的迹象。
她也是醒来后才知道当年年幼的弟弟来信了。
给寄来的粮票也帮了大忙,要不然,这几天在医院真是得饿着了。
但是不管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接到消息以后亲自赶来了。
她靠在床上有些手足无措。
对于她来说,这个已经长成青年的小伙子,太陌生了。
她来这里已经七年了。
七年没离开过,没见过任何亲人。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了。
大姐!四爷先叫了一声。
嗳!印薇比划了一下,我要来内蒙以前,还去你们学校去偷偷看你了,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她失笑道,要是在外面碰上,我都不敢认。
四爷笑着点点头,我认得大姐就行。
我是在大姐背上长大的,忘了谁也忘不了大姐啊。
他在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些印臻脑子里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印臻除了记挂父亲,记挂最多的就是这个姐姐了。
那时候的孩子都是大的看小的。
生下印臻的时候,印薇都七八岁了。
正好看孩子。
大人上班,可不就是这个姐姐带着他长大。
两三岁的时候,这姐姐上学都带着他。
觉得托儿所的那些阿姨不好,老偷着掐孩子。
其实看着他父亲的面子,没人敢那么对待他。
只不过是这个大姐不放心罢了。
这一背,都背到六七岁大。
娇惯的他不愿意走路,就想着叫姐姐背着他走。
现在大姐背不动你了。
印薇擦了把眼泪。
这弟弟不是一个妈生的,却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换我背大姐了。
四爷有些感慨。
他跟姐妹们没亲近过,如今有了印臻的记忆,才觉得他欠了这个大姐良多。
大姐放心,这次我接你回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出去了。
林雨桐先看了印薇的伤,才低声道:这伤我能治,用不了几天就好。
但是大姐还得忍耐几天,等胤禛把事情办好了,咱们再治。
因伤回城?印薇愕然的道,父亲的问题不解决,没法回城的。
不回城,跟我们去东北。
林雨桐小声道,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只要这边放人,咱们就走。
印薇看了看不见愈合的伤口,伤口不好,他们就不敢强留下我?对!林雨桐点点头,我们俩如今算是兵团的人。
以前插队的靠山屯,是个不错的地方。
支书队长跟自家人没啥区别。
你去了就知道的。
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总比现在轻省。
印薇点点头,不管在哪,有个亲人也好啊。
我十七岁离开家,到现在没见一个亲人的面了。
林雨桐就笑道:那明年,咱们一起去看看印叔叔。
能见?印薇抓住林雨桐的手问。
林雨桐点点头:能见。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四爷回了的时候都是晚上了。
成了。
四爷跟两个人道,再等两天,等兵团接马的人一到,咱们就走。
好利索!第二天,两人动身,去了印薇插队的地方,取她的行李。
结果真是骑马走了一天都毫无人烟。
四爷的蒙语说的跟母语似得,林雨桐也能听懂,简单用语也会说。
因此跟当地人交流半点问题都没有。
一路顺畅方便。
印薇的行李实在说不多,一床被褥,两包衣服。
完了。
在临走以前,四爷又给云南山东和劳改农场各拍了一份电报,告知他们,印薇被他接走了。
以后不用往内蒙寄钱寄东西。
大姐,我背你。
四爷弯下腰,轻声道。
印薇的手搭在四爷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这个当年被她背在背上的孩子,已经能背她了吗?眼泪如同决堤的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