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说完,自己都笑了。
言不由衷就言不由衷。
是你看不上人家了?四爷揭穿她。
林雨桐就笑,个人的生活习惯,这不能成为不喜欢人家的理由。
但是,你总得学会一点掩饰,学会一点照顾别人的感受。
别这么直愣愣的,人都得罪光了。
算了,反正她们在部队上,跟咱们碰面的时间能有多少呢?只是妯娌,又不是婆婆,不好相处就不相处呗。
以前二十多个妯娌,相处的也还都不错。
这方面咱业务熟练。
没事!初二得回娘家。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还是没带孩子,太冷了。
家里林大嫂早就忙开了,招待姑爷。
林妈却不见,据说还上班着,过会才回来。
姑爷们都来了,连林二姐的对象都带来了。
这小伙子家是西北农村的。
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林大嫂小声跟林雨桐念叨这位二姐夫:老家三个姐姐,两个妹妹。
这一根独苗。
我估计,你二姐这,光是将来跟公公婆婆相处,就够有难度的。
林雨亭在下面看着火,小声道:就二姐那狗怂脾气,不定还怎么闹腾呢。
人家就这一个儿子,伺候老人天经地义。
就二姐那样的,给点钱可以,但是接到身边照顾,估计难。
林雨桐扭头往里间看了一眼,见这个准二姐夫斯文,但瞧着也不像是心眼多的人。
可越是老实的人,往往越有自己的坚持。
看来以后有的磨了。
大姐端了洗好的菜进来,叫林雨桐在一边坐了,你别搭手了,人多也转不开。
紧跟着,后面进来一个走路还带着晃的小姑娘。
到小姨这里来。
林雨桐拿了糖塞给她,又拿了五块钱,装到孩子的衣服兜里。
林大姐吓了一跳,你怎么给孩子这么多钱,可不能这么给……说着,朝里面看了一眼,像是怕四爷知道自己败家似得。
丹丹,还给小姨。
小姑娘可知道远近了,蹭蹭蹭跑到里间塞给他爸。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林雨亭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喊道,小伟,你看你小姑给丹丹什么了?再不进来就没你的份了?小伟是大哥家的小子,刚学会放炮仗。
正满院子跟着别的孩子放鞭炮玩呢。
这时候的小孩,能玩的东西十分有限。
放鞭炮,是孩子最期盼的。
这个年代的炮仗小的很,给孩子玩的就是一种叫做小鞭儿的鞭炮。
是散装的,一挂二百个。
两毛五分一挂。
这时候的人给孩子压岁钱,都是五分一毛的,有些家长看的松了,孩子们就赶紧去买了鞭炮,花完了事。
还有那些哑炮,如果没响,他们就把小鞭炮从中间折断,然后将火药倒在地上,再点燃,看呲花玩。
淘气的小子,就拿着点燃的炮仗往小姑娘身上扔。
这种鞭炮不会炸伤人,但也能烧坏衣服。
不等过大年初一,孩子们身上就会烧出一两个洞来。
回家少不了一顿胖揍。
手巧的妈妈,就给孩子的破损的衣服上绣上朵小花,尽管只是一朵小花的轮廓,几针就能绣好。
但也是孩子们相互炫耀的资本。
小伟听见喊声,马上就跑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木棍,木棍前面有烧过的痕迹。
这是给孩子放炮用的。
木棍烧着,带着火星子,一时半会也灭不了。
这时候的火柴两分钱一盒,家里还真是舍不得叫孩子这么糟践。
再说了,也没用木棍安全方便。
林大嫂看木棍是灭的,就瞪眼,你是不是把木棍戳在奶奶的新门帘上了。
刚才进屋的时候,用木棍支着帘子进来的。
小伟摇摇头,还没说话,就听见林二姐的声音,小伟啊,你仔细你的皮!昨晚刚烧了我的裤子,今儿就烧你奶奶的门帘。
说着,就见林二姐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盆,放着馒头。
应该是去厂里的食堂买馒头了。
大过年的,厂里也还有没能回家的人。
林妈就在食堂照常上班呢。
小伟吐吐舌头,将棍子扔给林雨亭,小叔,再给我烧上。
然后迅速朝林雨桐伸手,小姑,我的。
那小手脏的,还带着火药味。
林雨桐拽着给洗了手,才塞了一把糖给他。
给了他五块钱,拿好,别丢了。
小伟一见,火棍也不要了,就忙窜出去。
林大嫂在屋里喊,林小伟,你要是敢把那钱花了,回来小心我揭你的皮。
外面只有越跑越远的脚步声,好似害怕他妈逮住他。
猴精猴精的。
林二姐将馒头放在桌上,去灶膛前烤火。
别管孩子多野,一到吃饭的时候,准点就回来。
里外支了两桌,才算坐下。
林大嫂问林小伟,钱呢?五块钱真不是小数目。
林小伟眨巴眼睛,给我爷爷了。
林大哥在里面就解释道:钱给了咱爸,咱爸肯定还是花在这小子身上。
给了他妈妈,他知道,再想要出来花就难呢。
孩子总是有孩子的小心思,但这样的成长,总是叫大人好笑又好气。
两人从林家拜年回来,家里就添了一样新玩意——电视机。
这时候的电视机也有彩色的。
但这个是黑白的。
因为边框的比例,林雨桐也一时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九寸的,还是十二寸的。
总之,就是很小就对了。
这时候,还没有中央电视台。
全国唯一一家电视台,叫北京电视台。
是中央电视台的前身。
就连新闻联播都还只是雏形。
天气预报也没有。
一周播放八次节目,每天晚上,再加上周天上午。
其他的都没有了。
只有这么点大的屏幕,摆在屋里,一家人围着看,其实谁也看不清楚,就是看个影子,然后听个声音。
但是一家子还都挺高兴。
电视上一说话,三个孩子就‘哦’个不停。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电视节目除了一些新闻,就是播放老电影。
但这已经足够叫人喜欢了。
在家里就能看,比去电影院舒服多了。
印薇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对这个不感兴趣,但自家的孩子还看的挺起劲,什么也看不懂,就是乐意瞅着。
过了年,最可喜的事,是门口没有站岗的了。
自由又更进了一步。
印辰去了军校。
郭永红也上班了。
印昆几乎忙的不见人影。
但家里还真是觉得没有再缺过什么。
不说罐头什么的,家里存了不少。
像是把人家罐头厂打劫了一样。
就是新鲜的水果,家里也没缺。
苹果,橘子。
这一天竟然搬了大半箱子猕猴桃回来。
压成汁水给孩子喝。
他把东西扔下,又要跑了。
老爷子就喊住他:这听说不少教育系统的被请上了玉泉山,你好歹把你的课本捡起来。
整天瞎跑什么呢?印昆皱眉,您饶了我。
我都多少年没看过书了。
再说,那两年上学那能叫上学?真是什么都没学到。
捡不起来了。
那要不你当兵去,要不听我的安排,进厂子去。
这么胡混像个什么样子。
老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
实在是太嚣张,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我都多大了?当兵人家能要我吗?就别让我去祸害人民军队了。
印昆边说,边往后退,您这次可别拦我,我得给我大侄女大侄子弄学步车去。
这可是您亲亲孙子。
您忍心摔着孩子啊。
老爷子顿时哑然。
然后印昆就窜了出去,估计没有三两天,是不会回来了。
有一句话特别对,男人只要身上有钱,是不会想着回家的。
当然了,四爷的心态已经是老头子级别了。
恋家的很。
刚腹诽完,就见四爷进来,对林雨桐道:整天在屋里,闷了。
咱们出去转转?约会啊?林雨桐十分兴奋,穿了黑色直筒裤,红格子上衣。
孩子睡着了,跟印薇说了一声,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这个时候,去公园都是要门票的。
三分钱一个人。
四爷将自行车寄存了,花了一分钱。
然后才进了公园。
因为需要买票,所以,公园里的人并不多。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的小青年不少,但绝对没有手拉手的。
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也有老人在一起下去,但像是年轻夫妻的,反而没有。
加上今儿不是周末,公园里看着还算叫人舒心。
湖边的垂柳吐出嫩芽了,湖里的冰也消融了。
风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冷,可却舒服,叫人清醒。
两人也不说话,就沿着公园里的小路,慢慢的走着。
四爷往湖上一看,扭头问林雨桐,划船吗?划!林雨桐想起小学课本上的一副插图,就是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划船。
课文讲的是什么,她早就忘了。
但是那时候想去划船,亲自体验不把的愿望是真的。
那插图上的景象就跟现在一样。
四爷‘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龙船都不乐意坐的人,这会子对着小船倒是有了兴趣。
那就走。
四爷先迈腿过去了。
划船一人需要五分钱。
关键是还要和别人搭伙划一条船。
搭伙就罢了,为什么是十三四岁的小毛孩?林雨桐:……有点后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