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不愿意陪二姐夫的老家人,还是四爷去了。
他好似对农村如今的境况特别的关注。
也不嫌弃,陪着二姐夫的父亲和几个长辈坐在一桌。
林爸就跟林妈说,这几个姑爷,就三姑爷最靠谱。
出身好,家里也通情达理。
自己又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关键是还没架子。
人人都嫌弃丢人,就他不嫌弃。
还能在一处没显得冷落了谁。
很是难得。
林妈紧跟着就叹气,都是各人的命。
二丫头越是到最后,越是不想结婚。
只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了,厂里的房子都已经下来了。
能怎么办?你当她这段时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为了什么?估计是高考的政策一下来,她心里就有了几分不愿意。
我真怕这小祖宗给我半路上撂挑子,不结婚了。
如今我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好歹嫁出去了,要祸害,就祸害别人家。
热闹了两天,林雨桐就带着孩子回了印家。
印薇已经六个月了。
肚子显怀了。
过年的事,可不敢叫她插手了。
林雨桐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
今年跟往年可不一样,老爷子官复原职了,这下面来汇报工作的也多了,平级之间走动的也多了。
过年待客可开始讲究起来了。
今年印辰回家过年,他军校毕业了。
得回原部队去。
爸,那边可不安稳,要不给印辰调动……印薇不乐意叫印辰再回云南去。
胡说什么?老爷子一直都不发脾气的人这次难得的发了脾气,别人的儿子不是儿子,就我的儿子是儿子不成?当兵的不打仗,当的什么兵?别人的儿子能上战场,老子的儿子就不能上战场了?印薇捂着嘴从里面出来,委屈的直哭。
这个家里才团圆了几天,这冷不丁的一去,还不知道多少年呢?要真是有个万一……林雨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吃年夜饭的时候,老爷子又一次跟印辰提出,要不,看能不能提前把婚事办了?一方面,老爷子要送儿子去战场,明知危险重重,子弹无眼。
另一方面,作为父亲,他又是自私的,想叫儿子成个家。
有个念想。
印辰就笑道,已经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老爷子皱眉,日子到底是你自己过,你要是愿意,不用考虑家里的意见。
不是。
印辰摇头,不是家里的问题,是因为南边有了异动的时候,她就主张我换个部队。
我拒绝了。
等这边毕业了,确定要回原部队的时候,她来信了,说是她这人比较脆弱,承担不起意外。
觉得我们两人不合适。
要求分手的。
我也同意了。
林雨桐一愣,她只听说过,有些姑娘崇拜英雄,愿意嫁给军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前线危险,怕发生意外,所以选择分手的。
在这样的境况下,也许那姑娘的做法不能算错,但林雨桐还是忍不住想骂娘。
来!大哥!印昆递了一杯酒,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然后对四爷和郭永红道,老幺,姐夫,来。
咱哥几个走一个。
夜生马上端起他自己的塑料小杯子,有样学样对着雨生还有震生道,来!然后扭头对他爷爷道,来!咱们……哥几个……也走……一个。
结结巴巴的,话还说不利索呢。
印长天顿时就哈哈大笑,行啊!孙子!敢跟爷爷称兄道弟了。
还真举起杯子,跟三个孩子碰了一下。
再不好的气氛,有三个孩子在中间插科打诨,就只剩下笑料了。
印辰在家里没呆几天,大年初五,就接到部队的电报,回部队了。
老爷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印辰只能在门外磕头,见门始终没有打开,才红着眼圈走了。
后来,雨声偷偷跟林雨桐说,爷爷哭了。
他们捉迷藏,就在屋里。
老爷子哭了,三个孩子肯定是看见了。
能不哭吗?亲手送了儿子上战场,生死难料,谁也不知道这一别,会不会是永别。
印辰走了,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低迷了起来。
直到初八的这天,接到一封老家的电报,才好点。
老家来了两位族叔,叫印昆去接人。
想起印昆以前说的老家的境况,还有见了二姐夫的老家人,四爷就叮嘱林雨桐,多准备点饭菜。
林雨桐应了,去外面门市部,买了六斤切面。
其实就是自家人的话,三斤就够了。
再说,只要自己做饭,很少去买切面,都是自己和面擀面条。
但是现在人多,来不及擀面条了。
这才买现成的。
提前将面条煮好,捞出来在水里过一遍,用油一拌,也不会坨成大疙瘩。
又炖了一大锅鸡汤。
等人来了,给面条上浇上鸡汤,温度不冷不热,吃着正合适。
本以为六斤够多了,足够客人跟自家吃的。
谁知道两人就干掉了六斤面条,一大锅鸡汤。
连里面炖汤底的老母鸡,一块给吃干净了。
好似还没吃饱了似得。
侄媳妇,叫你看笑话了。
被印昆成为六叔的人道。
林雨桐一边收碗一边道,都是自家人,笑话啥呀?一会就吃晚饭,我弄俩下酒菜去。
等林雨桐出去,六叔才对四爷挑大拇指,你小子不错,会挑媳妇。
四爷就笑,六叔和幺叔不过完年就过来,是有什么事?幺叔朝外面看了一眼,才道,自家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老家的什么情况,印昆知道,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一年到头,一个壮劳力才十几块钱。
你说这日子咋过?吃不饱饭,所以,也得亏侄儿媳妇不笑话。
这要是在别人家,该被嫌弃了。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六叔接过话,就低声道,我们就是来问问,这田,是能分还是不能分。
四爷心道,这是小岗村的风刮到了下面了。
印长天就道:你们这得问印臻,他是学经济的,也没少研究这两年的经济政策,他比我这个玩枪杆子的人懂得多。
四爷沉吟了半天才道,分!怕什么?还能比现在更糟?老幺叔点头,就怕再有一场运动,把大家都给填到坑里去了。
不会!四爷摇摇头,人心思安,乱不了了。
别声张,回去分了就是了。
两人在京城没有多呆,只两天就要回去了。
林雨桐去买了一大提包挂面,好几十斤呢。
然后弄了两个大猪腿。
这时候天冷,路上耽搁几天也坏不了。
印薇给收拾了两大包旧衣服。
老爷子给塞了二百块钱。
才叫印昆将二人送上了火车。
打从两人走了,四爷就开始埋头写东西,像是一种记录一样。
林雨桐知道,这是包产大户的风要吹起来了。
四爷写了东西,从不拿出去叫人家看到,总是写完一部分整理好,然后交给林雨桐放进空间里。
这一天,印昆带着梅抗美回来,敲了门进来。
偷偷的带了一件东西进来。
三洋的录音机。
很大的那种。
能放磁带。
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倒腾来的。
听听,这是什么?印昆熟练的将磁带放进去,四爷跟着凑过去。
此时里面传来非常轻柔的声音,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林雨桐囧囧的看着录音机,邓丽君的歌已经传进来了?然后,就看见印昆一副非常陶醉的听着,你说,这声音怎么能这么软呢?叫人浑身都酥了,心都跟着又痒又麻……梅抗美掐了印昆一把,说什么呢?印昆马上拉着梅抗美,跳舞,没忘怎么跳。
然后,林雨桐就坐在四爷边上,看着踩着乐曲起舞的两个人。
声音不小,一会子,老爷子就杀过来了,关了!什么玩意,靡靡之音。
印昆吓的赶紧放开梅抗美,扭头对四爷跟林雨桐道,这个送你们了,南边弄来的,我那边还有一个。
大姐那个以后再给她。
说着,就出了门,不知道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四爷把声音调小,没听见老爷子再说话。
才拉着林雨桐小声道,看会了吗?咱们试试?试什么?跳舞?林雨桐心想,我的四爷就是这么精力充沛。
于是,也站起来,将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
林雨桐会跳舞,上过大学,不可能不会跳简单的舞步。
没想到四爷看了两遍,竟然也跳的似模似样。
林雨桐想起以前的贴面舞,就把胳膊缠在四爷的脖子上,四爷的手自然就环上她的腰。
然后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
闭着眼睛听着靡靡之音在屋里晃悠。
总觉得被围观的林雨桐猛地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的三个萌娃已经起来了,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排排坐着靠在一起,睁着眼睛看着爹妈在屋里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