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回了院子,林雨杨去送宫里来的太监,只剩林黛玉在这里被人围着,后又被贾母拉到身边,不舍的道:你姐姐家去要忙,你回去也是跟着添乱。
不如留下来,跟你的姐妹们在园子里住着,一处做耍。
也能陪陪我这老婆子。
老祖宗这话很是呢。
那园子我早就寻思了,正觉得两处地方好,你看我住怡红院,妹妹住潇湘馆可好。
咱们离的近便些,也能常在一处说说话。
岂不快活。
贾宝玉马上高兴的接话道。
林黛玉这会子心里存着事呢。
哥哥出去了一圈,这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她再是不信的。
想到那赐婚成了姐夫的靖海伯,也不知长得是圆是扁,脾气秉性究竟如何。
怎能不叫人操心。
这两年跟哥哥姐姐处着,岂能没有感情。
最初姐姐对自己许是出于责任,跟对哥哥是不一样的。
但光是这一份责任,就叫自己受益良多。
何况时日长了,姐姐这心也软了。
对自己有几分小心,但多是出于自己性情敏感的缘故。
不比跟哥哥说话,向来直来直往。
但关心的心是一样的。
如今突然一辈子的大事定了,自己怎能不跟着焦心。
于是笑着对贾母道:正是如此我才该回去呢。
家里这里里外外,我也能添把手了。
又扭头对贾宝玉道:你住那怡红院,自是宽敞开阔的。
那潇湘馆却阴冷狭小,我这身体,自是住不得的。
该死!该死!贾宝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甚是懊恼的道:只顾着跟妹妹近些好见面,却忘了这一茬。
我瞧着稻香村那里也不错,光照又好,又幽静。
黛玉抿嘴一笑没说话。
只是对贾母道:我先回去安置,外祖母想我了,只管来接我便是了。
到时候能不能来,再说。
贾母见她执拗,心知拗不过。
这才点了头。
林黛玉又跟邢夫人,王夫人告辞。
又对李纨道:兰儿想来林家玩,嫂子只打发人送来便是。
李纨赶紧千恩万谢。
她才还愁儿子读书的事。
王熙凤则拉了林黛玉的手,一直往外送去,道:我不用你请,也会常去串门子的。
再说了,横竖三两天的,老太太必是忍不住要去接你。
这哪里就闹得像是十年八年不见一般了。
众人在身后直笑,都道:是这个话。
林黛玉回到院子的时候,林雨杨已经回来的。
耷拉着脑袋,对着林雨桐直嚷:我早就该知道他是个大尾巴狼。
当初就不该去求他。
林雨桐招手叫黛玉过去,话却是对林雨杨问的:这话倒是稀罕,什么意思啊。
皇上想撮合姐姐跟闻天方的婚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年姐姐也要及笄了,所以……林雨杨低声道:要说起这人,没什么地方不好。
长相配得上,家世配的上,能力那更是不会委屈了姐姐。
身边也没有丫头姨娘。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到如今没有娶妻。
林雨桐问道。
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林雨杨摇头道:这就是唯一可惜的地方。
他的命格不好。
不光是没父母兄弟姐妹,更是连三亲六故都没有。
这样的命格,疼闺女的人家,自是不会舍得。
不疼闺女的人家,他又瞧不上。
那这不是害了姐姐吗。
林黛玉问道。
林雨桐倒是不在乎这什么命格不命格的。
按命格,凑在一起的这三个人,都该是死人。
就听林雨杨道:这事,皇上早先征求过父亲的意思。
父亲来信说,姐姐的命格奇特,百无禁忌。
所以无碍。
林雨桐心里一跳,她就知道瞒不过林如海这老狐狸。
没事。
林雨桐也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黛玉看了林雨桐一眼,道:到底没见过,不能知根知底。
我没见过,但父亲见过。
杨哥儿见过。
还十分的熟悉。
男人看男人,总比女人准些。
林雨桐笑道:父亲和杨哥儿还能害我不成。
林雨杨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把闻天方骂了个死臭。
这人能趁火打劫,就绝对算不上什么君子。
平嫂子过来禀报,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
剩下的东西留下三五个人归置归置,明儿再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如今就能走了。
林雨桐就道:那就走。
既然辞行过了,咱们就直接走。
她怕贾宝玉再哭着拉着林黛玉的袖子不撒手。
要真是闹开了,那就太难看了。
等贾母听了林家嬷嬷的禀报,菊芳院早已经人去院空。
却说林家姐妹二人上了马车,林雨杨骑马在外面护着。
才出了巷子,就见一行人迎了过来。
伯爷!林雨杨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林雨桐一听,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能这般的积极,至少证明他是期待两人的婚姻的。
那么,相处起来该是不难。
这是个好的开端。
林黛玉悄悄的将车帘子挑出一条缝来,匆匆的瞥了一眼就收回。
对林雨桐笑道:回头我画一副画像给姐姐瞧瞧。
林雨桐一笑,没有说话。
但却想起刚来京城时,在码头上看见过的那个青年。
就听外面道:我估摸着你们该回府了,就带人过来送你们一程。
省得被人冲撞了。
林雨杨心说:你骗鬼呢。
这林家的招牌在这京里,是谁都能轻易冲撞的吗。
不过嘴上还是道了谢。
并且明知道姐姐能听见她们说话,还是上前禀报了一声。
林雨桐在车内道:那就有劳伯爷了。
没有羞涩,大大方方的。
闻天方不由的也自己松了一口气,道:应该的。
林黛玉‘噗嗤’一笑。
本来不尴尬的,如今这一笑,反而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雨杨这才接话道:那就走。
从贾家到林家,其实真心不算远。
坐上马车,也就半个多时辰。
闻天方将人送回府,也就没多留。
林雨杨想着府里要归置东西,正乱着呢。
就请他下次再上门。
这才作别。
不说林家这回家后忙忙叨叨的事。
只说林雨桐的赐婚,闹得薛宝钗心里犯了病。
林雨桐比薛宝钗小一些,如今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这叫薛宝钗心里如何能没有想法。
想到自己的归宿还不知道在哪里。
晚上回来,就直接倒在炕上,只觉得心里憋屈烦闷。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你处处都比别人强些。
只这出身上,到底是差了一层。
这圣上赐婚的事情,是什么人家都能有的体面么。
别看林家的大姑娘是庶女,但那也是一品大员的庶女。
况且林家祖上显赫,到了林老爷这一辈,更是改换了门庭。
读书人出身,多清贵啊。
儿啊,你可不能这般比。
我如何不知。
薛宝钗垂着眼睑道:况且比别人强些我是认的,比她强些,我还真不敢说这话。
怎不敢说这话。
那林家的大姑娘什么都好,就一处不好。
性子太刚硬了些。
你瞧瞧凤丫头的如今,就知道她的将来。
薛姨妈道:姑娘家,还是我儿这样方是好的。
这话妈在家里说说就好。
万不可出去说叨。
薛宝钗脸一红。
只扭过头又不说话。
好!不说。
薛姨妈一叹道:我瞧着那宝玉人品样貌倒也是拔尖的。
又生在这样的府里,金尊玉贵的养大。
屋里就是有几个丫头,这不妨碍什么,你姨妈最是见不得这些作妖的。
迟早都能打发了。
妈只说这个作甚。
薛宝钗不由的转过头来,姨妈当真要有这心思,如何不明说。
只宝玉的事,姨妈只怕也做不得主。
这你就不知道了。
薛姨妈笑道:这事之前我倒是真没把握,如今倒有了几成胜算。
那林家的大姑娘如今是铁板钉钉的伯夫人。
难道林家的嫡女反倒低就了不成。
以前老太太倒是想撮合的宝玉跟黛玉。
但只林家大姑娘那防备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事要成,只怕没那般的容易。
如今可不是,老太太的打算再是不能了。
也就云丫头,老太太可能会考虑一二。
但你姨妈那时说什么都不肯的。
云丫头虽是侯门小姐,但到底是个孤女。
哪里及得上咱们家来的实惠。
我跟你姨妈做了半辈子姐妹,最是了解她不过。
我儿只管放心。
宫里有娘娘呢,只怕姨妈的心大。
薛宝钗淡淡的说了一句,又扭过头。
宫里的娘娘。
薛姨妈笑道:你还看不明白,娘娘就真那般的得脸不成。
这边刚下了旨意叫林家的姑娘住进园子,那边圣旨就下来了,叫回去备嫁。
你姨妈是个明白人。
哪里看不出来,这娘娘在宫里也未必就是真得脸的。
薛宝钗一下子坐了起来,今儿她只顾着难受了,还真就没想到这一层。
我的儿,要不是你哥哥不争气。
何必委屈我儿如此。
薛姨妈说着,难免就伤心了起来。
儿子不争气,撑不起门户也就罢了。
好歹老实本分一些,日子也过得。
偏偏是个惹祸的头子。
自己又管不住,不想办法找个能托庇的地方可怎么办。
薛家是跟其他几家是老亲,但自打家里的老爷没了,这买卖不比以前了。
银钱上供应不上,其他几家对自己也就都淡了。
要不是王家的几个侄子实在跟蟠儿一般不成器,自己又何苦有娘家不住,住在姐姐家。
即便哥哥不在京城,难道房产家业都不在了。
母女俩叹了一气,又商量了一回。
这才歇下了。
正如薛姨妈想的一般,王夫人此时手里捻着佛珠,一下比一下快。
林家今儿是打了娘娘的脸。
可要是皇上真看中娘娘,也不会有这么一茬事。
周瑞家的站在一边只不敢说话。
见王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才道:许是赶巧了。
巧了!这话说出来谁信。
可打听到了那林家的哥儿回去之后去哪了。
王夫人问道。
就去了靖海伯府。
周瑞家的小声回了一句。
那这就绝不是巧合了。
去把老爷请过来。
王夫人睁开眼道。
这事还是得跟老爷商量一下的。
又问:老爷如今在哪。
周瑞家的低声回道:好像是去了赵姨娘的屋子。
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
我这就叫丫头们先去外院问问。
王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贾政是不是在赵姨娘这里,周瑞家的怎么会看错。
不过是怕王夫人心里难受罢了。
此刻赵姨娘正一边给贾政捶着腿,一边觑着他的神色。
见他时不时的皱眉,就低声道:老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妇道人家,你能懂什么。
贾政眼睛都不睁,只示意赵姨娘手上别停下来。
赵姨娘嘴角一撇,道:老爷也忒小看人。
我怎么就能不知道呢。
这事,还真就不能怨林家。
贾政猛地睁开眼,严厉的看了赵姨娘一眼:休要妄言。
我说说,老爷看我说的是不是也算有道理。
赵姨娘一边小心的捶腿,一边道:这内宅的事情,老爷一向是不管的。
想必太太也不曾给老爷说过。
要是老爷早点插手,许是就不会有今儿这事了。
她说着,见贾政没有睁开眼打断,就知道是听进去了。
心里一喜道:那林家,自来就是守规矩的。
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
那林家的大姑娘更是从不跟爷们说说笑笑。
连带这林姑娘,也甚少露面。
除了请安,等闲是见不到人的。
端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贾政就知道赵姨娘嘴里‘说笑的爷们’是谁了。
说到底,人家姑娘自重,再是没有错处的。
就听赵姨娘道:许是娘娘的心里,宝玉还是她进宫之前的小儿模样。
可如今是真的大了。
那宝玉院子里的丫头,有几个还是干净的女儿身。
还不是都偷偷的摸上手了。
这旨意下来,猛不丁的叫这么一个成年的男丁跟人家亲戚家的姑娘住一个园子。
人家林家能愿意吗。
林家可不是那等扒着咱们家不放的人家。
只一味的不在乎名声。
她本想说贾元春也是个糊涂的,连她们做奴才的都知道的道理,她愣是不知道。
浑下旨意,这下把脸给丢了。
但这话她万不敢说出口。
贾政听的火起,心道:每每问起王氏来,都说宝玉是在用心念书呢。
闹了半天,这都是糊弄他呢。
恰巧,周瑞家的打发了丫头来,只说太太请老爷有事商量。
贾政蹭一下就站起了身,甩了帘子就出去了。
赵姨娘看着晃动的帘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贾环从内室探出头来,吐吐舌头道:宝玉又得一顿好打了。
该!赵姨娘说着又啐了一口贾环,道扯你娘的闲篇,看你的书去。
回头老爷考你,答不上来,别指着老娘救你。
贾政憋了一肚子气,径直去了王夫人房里。
见她还是一副吃斋念佛的菩萨样,心里就先不喜了三分。
今儿这事……王夫人刚开了口。
贾政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若不是你生的那孽障,如何会有这样的事。
王夫人气的一噎,这孩子能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的吗。
不过还是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道:那时我说要自己养,你只说要孝顺老太太。
满口子不答应。
老太太只一味的惯着宠着,我连说都说不得。
如今老爷来冲我发这一顿火,不知又是听了哪个的挑唆。
要是我那珠儿还活着,我何苦为这孽障劳心,横竖叫老爷打死了他,也就省得我跟着操一辈子的心。
贾政一听提起贾珠,心里就顿时一酸。
长子的早逝,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痛。
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今已然如此了。
林家那里,你还是客气些的好。
往年你待林家,尚不及一个薛家多矣。
这个总是不怪我跟老太太。
如今,你那妹妹当的什么用,林家又是个什么成色。
回头你递牌子进宫,跟娘娘也好好说说。
这旨意……糊涂。
王夫人面色一白道: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了林家的姑娘跟我一起进宫。
这也算是把娘娘的脸给抬起来了。
糊涂!贾政指着王夫人道:娘娘的脸是林家打的吗。
不是!是皇上!你再起这些糊涂的心思,往后就不要往宫里去了。
王夫人擦了擦泪,道:娘娘她……在宫里岂不是更艰难。
艰难不艰难的。
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贾政站起身来,只叫娘娘用心侍奉皇上,自然该有的脸面就都有了。
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王夫人看着那来往摆动晃悠的帘子,只觉得从心里泛起凉意。
娘娘在宫里得脸,外面哪个不借光。
如今没了脸面,谁替娘娘着急了。
连老爷都是如此,更遑论他人。
王熙凤听了小丫头的禀报,知道老爷太太说的并不愉快。
她就打算这几天先不出门,省得又成了什么人的出气筒。
不过,她的心也就更坚信了这个家不能长久。
想了一回,叹了一声,知道贾琏肯定在平儿屋里,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虽是平儿一径的要过来伺候,王熙凤也没应承。
看着更是闹心,那又何必呢。
只把大姐儿抱到屋里,母女两个作伴。
不想贾琏偏偏一撩帘子进来了。
二爷怎么想起我这黄脸婆了。
王熙凤没起身,只笑道:见了新人笑,是不是也打算看看我这旧人哭了没有。
胡说。
贾琏坐过来。
只拿了大姐儿的玩具逗着大姐儿。
又道:给她脸面的人是你,如今吃醋的反倒也是你。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我给她脸面是我和她的情分,我吃醋是我和你的情分。
怎么,不成啊。
全都是你的道理。
贾琏靠着王熙凤坐了,才道:今儿娘娘的旨意下来,那园子里可有不少地方还得按着娘娘的意思再拾掇拾掇。
下面的小子,可有不少求差事都求到我面前来了。
你怎么说。
我不管你们去闹什么蛾子。
家里的事我再是不管的。
王熙凤心里一算,其实这中间真没什么油水。
她懒得计较。
芹哥儿和芸哥儿,你属意哪个去照管这些小和尚道士的。
老爷本是要遣散的。
但太太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倒是想养在铁槛寺。
这支取了银子,只按月的照看,最是轻便不过的差事。
贾琏再不信王熙凤会不沾手。
王熙凤眼睛一闭,道:你只管跟平儿商量去。
你以前还叫我善自保养,如今我要保养了,你倒来烦我。
贾琏见她懒懒的,不愿意搭理人,就知道这心里不大自在。
道:要不然我晚上伺候伺候你。
换个样儿……别扭手扭脚的……端是放不开。
声音越说越低。
要死了。
王熙凤瞪了一眼道:大姐儿还在了。
你就闹腾。
你今晚只找她去。
我还得想想娘娘的事。
明儿老太太必是要问的。
这些个啰嗦的事,你又不懂。
贾琏这才笑嘻嘻的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平儿见贾琏又回来了,就嗤笑道:被人撵了,才来找我。
我有什么脸面。
你这浪蹄子,越发的得脸了。
贾琏凑过去,扯了人道:她不兜揽我。
不是正好便宜了我们。
脸面要紧,还是……要紧。
平儿啐了他一口:我跟她好,这一辈子自是太太平平的日子。
跟你好,我能得了什么好。
罢罢罢!一个两个的惯的越发的不成样子了。
贾琏笑着,这才说起正事。
我问了她,她只说不管。
我再不信她心里没个偏颇。
回头不顺她的心意了,少不得又有话说。
这个我倒是知道。
那芹哥儿的妈周嫂子倒是从前跟她能说上几句话。
不若把那肥差给了这芹哥儿。
至于爷应下来的芸哥儿,那栽花种树的活计,虽然油水少了些,可也不用出门子不是。
家门口就能赚的银子,还能嫌弃少了不成。
平儿小声说道。
说完又道:爷在这中间抽出来的利钱,怎么算。
是我收着,还是……过手就这几个银子,你还惦记。
叫你给我收着,回头就去了她的手里,当我不知道啊。
贾琏蹦起来,转身就走。
你的主意不错,就听你的。
黑了心,没良心的。
平儿气的直骂,我倒是为了谁。
骂完,那贾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边平儿想了想,还是把脸上的脂粉擦了,头上的簪花卸下几个来,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照样去正房了伺候。
王熙凤已经将大姐儿哄睡了,见平儿过来,就知道贾琏又出去了。
笑道:我以为我是个没本事,留不住人。
如今看来,你也是个不中用的。
平儿如今反倒不敢跟王熙凤蹬鼻子上脸的说笑了。
直道:奶奶都管不住,我哪里敢说。
接着又将贾芹和贾芸的安排说了一遍。
王熙凤心里一寻思,什么也没说。
只点了点头。
贾芹那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过这跟自己关系都不大。
这话,她心里过了一遍,却不再对平儿说了。
只道:你看着办就罢了。
我哪里有什么偏颇不偏颇的。
又道:你也回去歇着,今儿我就不留你住了。
大姐儿在这呢,另外,也防着咱们那位爷半夜里回来,没人服侍又作妖。
平儿这才点点头,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贾母就打发人送史湘云回去,你先回家住些日子,回头老祖宗叫人接你。
史湘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
想着这次的事,只怕是闹大了。
尤其是娘娘叫林家姐妹住园子,也叫宝姐姐住园子。
偏偏没叫自己住。
她觉得自己也没脸再待下去。
低着头,一应的答应了。
贾家是怎么安排这些事的,林家全然不知。
林雨桐把家里的事问了一遍,见没有不妥当,才罢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林雨杨就道:我正要去学里,姐姐上次做的卤味,是极好的。
要不姐姐再做点,下半晌,叫人给我送去。
也好。
林雨桐就点头应了。
去学校带好吃的,当过学生的人都这么干过。
林雨杨这才高兴的去了。
林雨桐忙了半个上午,才做得了。
叫人装了两个食盒给送去了。
就怕人多不够分。
林雨杨哪里舍得姐姐做的东西给别人吃。
拎着食盒就去了靖海伯府。
他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位伯爷知道自己姐姐的好处。
闻天方拿这些卤味下酒,陪着小舅子喝了两杯。
接受了无数的数落,最后把有些醉醺醺的小舅子亲自给送了回去。
林雨桐知道了险些气死。
没这么上赶着的。
看来这弟弟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靠谱的。
这要是林如海在,别说吃卤味了。
进了门给不给好脸还两说呢。
这就是年轻啊。
随后,闻天方打发人送了几次东西,不过是一盆花,或是一本书,又或是外面的点心。
东西不再贵重,倒叫林雨桐心里舒服了一些。
日子又过了两日,只贾家又打发人来,说是薛宝钗要回席,请她们姐妹过去吃酒。
林雨桐正思量着这几日要去张家拜访,哪里有时间去贾家。
林黛玉张张嘴,知道姐姐再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做客的。
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薛宝钗还席,自然没有了当日的热闹。
林家人没来,史湘云又被送回了家。
也就贾家的三姐妹,连同李纨,宝玉。
往常王熙凤是不参加的。
她平日里且忙顾不过来呢。
如今,不管事了,就清闲了,只想着能受用一日算一日,也极为给面子的来了。
席间不免说起了林家的事。
这般大的事,林家合该要庆贺的。
薛宝钗看着王熙凤笑问道。
王熙凤哪里不知道薛宝钗打探的心思,就道:林姑父只怕恼的不得了呢。
哪里有心情庆祝。
这嫁女儿跟娶儿媳妇可不一样,且舍不得呢。
她哈哈一笑道:这林大妹妹回到林家没几天,就进了京城。
父女就没相处几日。
如今林姑父人还在江南,可转眼闺女又成人家的了。
心里能不遗憾。
你们小,等你们都大些了,成了家,有了子女。
就明白这心情了。
李纨接话道:如今就她有闺女,她可不是正知道这心情。
王熙凤斜眼道:大嫂子这又是显摆儿子来了。
在别人面前倒也罢了,偏偏显摆到我跟前来。
李纨呸她一口,道:你们夫妻团圆,要多少不行。
王熙凤则叹道:大哥哥在哪,你是知道的。
再也不能跑的你见不了人。
我家这个,如今在哪,我再是不知道的。
竟说些混账行子话。
李纨伤感了一瞬。
见这话不好叫姑娘家听,就转移话题道:你们可有谁知这位靖海伯的根底。
薛宝钗就笑道:我倒是听哥哥说过的。
以前在南海沿子上,虽说离京城远,但也自在。
又有靠海的便利,端是富足无双。
再加上这闻家自来人丁凋零,单这一根独苗,家里产业悉数继承。
是少有的富贵。
既如此,那这命数,也未免太硬了些。
探春说了一句。
正是这个话。
薛宝钗笑道:这些年一直没结亲,未尝不是这个缘故。
这话叫王熙凤不爱听。
人家结了门好亲,就必是有个不足在里面的么。
这都是什么道理。
再说,她如今且盼着林雨桐好呢。
以后的日子,少不得林雨桐拉拔她。
况且两人自来要好,说林雨桐说到自己眼跟前是个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们不知道的缘故呢。
王熙凤一笑道:皇上赐婚,没有钦天监合八字,是不成的。
想来能赐下婚来,就应该不妨碍。
探春就不说话了。
薛宝钗一笑,只拿了酒又给斟了一轮。
只宝玉叹了几声,好好的女儿家又少了一个。
众人不理他的糊涂话,吃了一顿酒。
也就散了。
出了门,趁着酒劲,王熙凤就啐了李纨一口道:难为林家肯为兰儿尽心。
如今说小话说到你的面前,你也不说分说一二。
端是叫人瞧不上。
我看,赶明你遇上难处,哪个还敢伸手帮你。
李纨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三姑娘和宝姑娘,是在为谁不平,我不信你这般精明的人看不出来。
我这立场能说什么。
回头叫太太知道了。
我这又有什么好。
林家是好是歹,也不是她们说几句就能有妨碍的。
哪里就少了我说几句维护的话了。
王熙凤只看她冷笑:难道我跟太太就是远的。
说完,也不理李纨,心道:以后还是少跟这人打交道的好。
只有她用人的,没有人能用的了她。
如此相处,谁能跟她处的长久。
李纨心里一苦,暗道:太太于你来说,是亲姑妈。
于我,就是婆婆。
太太本就不待见自己和兰儿,如何还能再叫她不喜。
不就是因为娘娘的面子叫林家给扫了而迁怒么。
自己若是说话,是个什么意思。
站在林家那一边,太太会怎么想。
自己不随着三丫头和宝姑娘的话说,不就是看着林家照拂了兰儿么。
这天之后,不知怎的,‘林家大姑娘不受林姑老爷重视,才拿来联姻’。
这些话就在贾家的下人中间传开了。
甚至是越传越难听。
王熙凤心里冷笑,真是不知死活。
连圣上的赐婚都敢说三道四。
紫鹃奉了黛玉的命令,给贾母送点心。
出来就被鸳鸯拉到一边,小声将事情说了。
这话我听着糊涂,当真有什么不妥当不成。
紫鹃面色一变,‘呸’了一声。
谁嚼舌根呢。
她笑道:我跟着我们姑娘,在林家什么事不知道。
大姑娘这亲事,早前皇上就漏过意思。
只大姑娘没有及笄,才罢了。
你道为什么人家伯爷宁愿等着,也不结别的亲事。
可不就是八字难找,因为极为相合,才愣是等到大姑娘要及笄的时候,才亲自去宫里求的赐婚。
怎的到了咱们家这些人的嘴里,就都是不好的话了。
这要是传到外面,质疑圣旨,脑袋不打算要了。
你如今的心越发的向着林家了。
鸳鸯笑道:这样也对,跟着主子,就得一心的为主子打算。
林姑娘是个重情的,只这些年对你的态度,我就知道。
你不如早早的要了身契去,也落得干净。
紫鹃点点头,我也没什么牵挂,亲爹亲娘死了,那继母妹妹的,跟我不相干。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鸳鸯才送了紫鹃出门。
紫鹃回来,不敢瞒着,将这些告诉给了林黛玉。
惹得林黛玉生了一场闲气。
可这事,又不能敲锣打鼓的辩解。
越想越是气闷。
只贾母听了鸳鸯打听来的事,心里倒也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