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昆说的问题,确实是个问题。
但大部分中国的知识分子,还是耻于谈钱,甘于寂寞,甘于清贫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
老爷子就十分不满印昆,你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上的穷人。
一句话差点没把印昆噎出个好歹来,爸,您这话,可不公道。
您说说,我是那种除了钱,什么都不顾的人吗?我瞧着,没差什么。
老爷子哼了一声,钱嘛,够用就行。
关键得看你给这个社会创造了多少财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梅抗美赶紧捧老爷子,您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说他的。
说到底,这人啊,一天也就吃三顿饭,睡下也就占了三尺宽。
就算咱们个个都长得跟穆铁柱似得,撂倒了也就两米多长,能占多大的地方。
钱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还不如叫他回来,多陪陪我们母子呢。
晓晓不赞同的插话道:舅妈这话也不对。
这就得看您追求什么生活品质了。
我们班一个同学,他妈妈穿衣服只穿意大利名牌,一套下来一万多是平常事,就一个小小的挎包,也得八千多。
我爸妈的工资一年加起来,也买不起人家的一个包包。
更别提其他的奢侈品了,听说一个满天星的劳力士手表,得一百多万呢。
您这么算算,就知道我二舅那点钱根本不算钱。
印薇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死丫头,这些事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我告诉你,人家有钱那是人家能挣来。
不要总是跟别人比吃比穿。
咱们家的条件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
别不知足。
晓晓就笑,我没不知足。
我就是说说。
毕竟还有很多人的生活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
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印薇笑道,你说这人要是穿着一万多块钱的衣服,然后背着八千的包,去挤公交车,肯定不现实。
那除非自己再买一辆车开着。
有了车,这就得住别墅吧。
我的天啊,这日子,多少钱够用?就是无底洞。
豪富,现在还是中国人不敢想象的。
反正不管老爷子怎么反对,挣钱的事,谁也没耽搁。
等过了年,四爷打电话给印昆,让他通知在香港的迈克,可以试着跟药厂那边试探着接触了。
如今,国家宏观调控,收缩银根,这些靠着贷款过日子的企业,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了。
林大哥和林大姐这边,已经两月没领工资了。
等迈克处理香港的事务,赶过来的时候。
火遍半边天的股市,一路狂跌。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从一千五百点下跌到三百点。
国家整顿金融秩序,股票的行市不好。
房地产更糟。
印昆摇头,很多人,把钱投到股市上,偏偏股市下跌,套牢了。
再加上银行停贷,这下子,盖的楼全部都停工了。
紧接着,地价下跌。
大部分都破产了,尤其是押宝压到海南和北海的。
坑惨了!忙来忙去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胡槐那小子,不光是破产了,还欠了银行两百多万呢。
最近在京城走动呢,找关系四下活动,也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四爷点点头,听说胡家想办法来京城了?大嫂他爸,退休了。
在政协捞了个位置,举家进京了。
不过,也没上门来,就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好。
印昆小声道。
那就是没有贴上来的意思。
四爷点点头,转移话题,迈克跟药厂接触,咱们不要出面了。
印昆明白四爷的意思,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只要是外国的公司,那就一定是好的。
条件上能不停的往后退让。
但要是知道是自己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再加上,自家跟药厂的特殊关系,暂时不出面,其实才是最把稳的。
林雨桐和四爷说起药厂的事,并没有瞒着三个孩子。
妈以后要辞职自己做企业吗?雨生问道。
林雨桐点头,是啊,估计要不了多久。
雨生就露出沉思之色,没有说话。
迈克跟药厂的接触,不可能一帆风顺,这就是一场拉锯战。
但林雨桐和四爷却没精力关注了。
孩子们还有两月就高考了。
不管什么事,都得为孩子的高考让路。
四爷是早上送,晚上接。
林雨桐一天三顿的给孩子们搭配着营养餐。
考试越到跟前,孩子们的压力就越大。
要不听听音乐去。
林雨桐看他们吃完饭就回屋看书的,就赶紧提议,就是那个……我的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那个……妈!什么破船,那是客船。
三个孩子就笑。
雨生哭笑不得,您真是的,这好好的东西被您改了一个字,这味道怎么就全变了。
林雨桐一噎,这能怪我吗?还是本山大叔的台词更经典,总让人难以忘却啊。
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四爷将音响打开,放出来的是《来生缘》,现在的孩子都喜欢这个,什么香港的四大天王……林雨桐看四爷,然后抿嘴什么都没说,就进厨房了。
真是不承认自己落伍都不成了。
我就说嘛,震生和夜生怎么好好的,非要把头发留长,还弄个中分,原来是这个啊。
林雨桐恍然。
夜生那头发,也就能留这几个月了,开学去军校,哪里还能留得住,别管了。
四爷拿着高考的招生简章,一个一个学校和专业的看。
震生和雨生一直没说他们要读哪个大学,这叫四爷有点忧心。
七月,正是暑热的时候。
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叫人无端的觉得烦躁。
送完孩子去考场,四爷和林雨桐面面相觑。
还记得七七年,咱们进考场的时候?四爷问林雨桐。
林雨桐点头,那时候我也没现在紧张。
四爷就笑,那时候,孩子才刚断奶吧。
现在呢,转眼展翅高飞了。
林雨桐点点头,孩子读了大学,住在家里的可能性就小了。
即便周末回来,也还是有欠缺的。
比如夜生,周末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国防大学可在HN,离北京远着呢。
考试期间,两人从不问孩子考的怎么样。
只保证他们能吃好休息好,别的一概不问。
即便不问,两人也能感觉到,三个人是越考越轻松了。
紧接着,就是估算成绩,然后填写志愿。
谁也没想到,震生选了人民大学。
DENG在七七年就说过:人民大学是要办的,主要培养财贸经济管理干部和马列主义理论工作者。
所以,震生选择的道路,大家一瞬间也就清楚了。
可等到雨生把志愿表给林雨桐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企业管理?这孩子不是一直想出国去看看吗?以后帮妈妈的忙呗。
雨生笑道,再说了,企业也是要走出去,然后引进来的嘛。
一样可以出去走走的。
林雨桐就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心里有些欣慰。
等成绩和录取通知书的过程,是痛苦而漫长的。
四爷打算叫三个孩子出去旅游,谁知道江淮这小子回京城了。
报考的哪里?林雨桐将西瓜递过去,问道。
QH ,计算机专业。
江淮说着就笑了,我觉得我的成绩差不多,就跑回来了。
以后周末回家还能改善伙食。
我妈想叫我去FD,最后,我还是想回来。
也好,住哪边都行。
你爷爷那边,你的屋子一直没动。
我们这边,加个床的事。
林雨桐笑道,雨生一个人去QH,我也不放心。
刚好,你过来了,在学校也能看着她点。
好啊。
江淮看着雨生就笑,以后,你不听话我还告状。
雨生却不以为意,不在一个院系,想见面除非约时间,哪里能走到哪都能见到呢。
说着就道,我们班李阳也报考的计算机专业,改天叫出来大家一块玩,说不定你们将来是同学呢。
江淮摇头,女生就算了,男生可以考虑。
雨生就怪笑,哟!大哥这是多受女孩子喜欢啊。
把江淮臊的扯雨生的耳朵,小丫头片子,你能耐了你。
你爸没让你考军校?四爷问道。
江淮苦笑,我爸是想呢,但是我妈不让。
我妈说上军校也行,但必须是军医大学。
我对学医没兴趣。
那天晚上,他听见父母的争吵了,妈妈说,当年一个排的战友都死了,就爸爸活下来了。
一个排的人,就留下自己这一根独苗苗,真有个意外,将来到了那边,没办法跟战友们交代。
爸爸这才不说话了。
第二天,他去书房找了爸爸,跟他说,将来若有一天,真的需要上战场了,他会毫不犹豫的穿上军装,绝不做孬种。
爸爸当时背过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