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青阳镇的马车,中午才走。
林雨桐和四爷有半天的时间,在县城里逛逛。
两人直接去了离县学最近的那条街。
书店,文玩字画店,大都是开在这里的。
一套史书,需要五十八俩银子。
怪不得供养读书人,能叫人倾家荡产呢。
还真是贵出了天际。
小伙子看两人穿着,也不像是买得起书的人。
不过还是笑道:这本书,是我们掌柜的好容易找回来的。
当镇店之宝呢。
保存的绝对没有问题。
林雨桐就拿了一根小金条来,这才将那套书给买下来。
出了店门,林雨桐才赶紧将书给放回空间里。
两人到县城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到了大车店,吃了午饭,就打算动身往回走。
可三郎不打算坐来时坐的车,雇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
林济世和朱氏的脸都黑了。
不带车厢棚子,就是敞开的。
男女坐在一辆车上,这也没事。
可这如今,就只有那么一点空间,叫自家侄女跟两个大伯子挤在一起,哪怕女婿跟着,也不行。
太不讲究了。
不是说着殷三郎是读书人吗?礼呢?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自家本来是有马车的,就因为考虑到不能挤在一起,才没说叫马车送的话。
结果呢?朱氏就道:我们有不少东西要带去家里,分开走吧。
说着,就见栓柱已经去叫人驾车了。
三郎和二郎这才上了雇好的马车,先走了。
二郎上了车就道:这林家也真是的,既然有马车,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叫他们家的马车送咱们一程。
三郎就白了二郎一眼,我都说要出门办事,人家自然得避嫌了。
这不怨人家。
这才是讲究些的人家的做法。
二郎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林济世和朱氏也没什么东西要带,都是县城里的果子蜜饯点心,给老人带回去当零嘴的。
又不占地方。
不用跟别人挤着,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马车里靠着,还睡了一觉。
有给林家带的东西,自然先去了林家。
赶车的伙计,马车,都先在林家修整一夜,第二天才能回县城去。
陪着林老太太说了几句话,金氏就催着两人回去。
你家里也都等着呢。
有功夫再来就是了。
殷家的院子里,一片喜气盈盈。
我就说,我们三郎有出息。
你们瞧瞧,这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可不都是三郎挣来的。
老太太乐呵呵的,对着众人道:你们总说我偏着三郎,我能不偏着吗?你们谁给我挣过这么些银子来。
还有这么些东西……给老太太的银簪子,给殷幼娘的银镯子。
给梅氏还有她的一对双生女儿,一人一身衣服料子。
给了钱氏和何氏一人一个银戒指,给了林雨桐和小何氏还有不在家的宋氏一人一对银耳坠。
都是又细又薄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就是挺会哄人的。
又给了三房的殷桃,殷杏,还有大房梅氏给殷家生的女儿殷娥,一人一朵头上簪的头花。
却独独没有给范氏。
你这混小子,怎么没有给你媳妇的?老太太笑道。
三郎看了范氏一眼,给媳妇的最好,不能给您老人家看见。
怕您跟小媳妇吃醋。
老太太就哈哈大笑,范氏脸上这才带了笑意。
林雨桐和四爷吃了饭,就跟着殷老二和钱氏回了屋子。
四爷将十两银子给钱氏,您收着。
钱氏摇头,将银子给了林雨桐。
林雨桐不接,我们那屋,不安全。
还是您收着吧。
林雨桐那天回门回来就发现了,屋里有人进去过。
这次,她就买了一把锁,屋子的门还是要锁的。
殷老二点点头,孩子给,你就拿着。
攒在哪不是攒啊。
说着,就小声问四爷,你们哥三个,私下里分了不少?四爷也不细说,都是一样的。
见着了,就得分一份。
至于他怎么弄银子的,我也不问,知道的多了,事就多了。
殷老二这才诧异的看四爷,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
连着两天的晴天,地里能下去人了。
高粱,玉米,花生都能收了。
殷老二一边收拾农具,一边对老爷子道:咱们也没多少地,人也够。
叫四郎跟他媳妇去收嫁妆田里的庄稼吧。
趁着天气好,得抓紧呢。
老太太从堂屋里转出来,先把家里的地收完了,就那五亩地,一家子这么多人,半晌功夫就收回来了。
拉回来一起晒,省事。
殷老二撇撇嘴,就知道老太太想把那五亩的粮食收到家里面。
可是凭什么?人家那是媳妇的嫁妆,只能供四郎媳妇用的。
家里想占,没门。
他呵呵一笑,什么时候三郎媳妇把陪嫁的家私都交出来了。
什么时候那田里产的,就归咱们家用。
老太太手里拿着鞋底子,顺手就朝殷老二扔了过来,你个瘪犊子……你个不孝子……殷老二呵呵一笑,一边咬牙磨刀,一边轻声道:您老尽管骂吧?当初是谁把我自己赚回来的十八两银子,给她大儿子置办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行头,就为了拜上一个名师。
你们不给我娶媳妇,我自己赚钱娶媳妇。
结果,我跑了一趟镖,卖命的钱给你大儿子做了一身好衣服。
用半袋子陈粮,给我换了个哑巴媳妇回来。
你尽管骂,骂的世人都知道你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就消停了……老太太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一下子出不了声。
老二这些年,但凡一个不如意,就将这陈年旧事拿出来提一提。
可偏偏这事,是她理亏。
老大的前程要紧,她当时只是挪用了这银子。
想着回头补上。
可老二这瘪犊子,愣是找到了那位大儒,在人家门口哭诉委屈。
闹的那位先生连见也没见老大一面。
还有那身衣裳,也被老二半夜起来,扔进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这才气急了,给他娶了个哑巴媳妇。
从此,母子俩算是杠上了。
老爷子在一边抽旱烟,叫四郎两口子去收吧。
咱们家人手够。
得空了,给他丈人帮帮忙。
这婚事上,咱们家理亏。
殷老二这才停下嘴里的碎碎念,得意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厢房里,范氏小心的看了一眼靠在床头的三郎一眼,小声道:这家里这么吵吵嚷嚷的,也不是个事。
这门风,也是顶顶要紧的。
三郎心不在家里,听了范氏的话,好半天才道:老太太爱嚷嚷,你说怎么办?搬到城里?城里?范氏摇摇头,城里的话,一座小院都得几百两银子。
要是镇上,倒还罢了。
三郎扭头,镇上宅子多少银子?一百两就能有个小二进的院子呢。
范氏就凑到三郎跟前,你那天给我三十两叫我收着,咱们再想办法凑一凑,买个院子,搬出去吧。
这样吵嚷,相公也没法读书。
她心里有她的计较,与其这男人不停的盯着小何氏和梅氏,不如远远的避开这两人。
整天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早晚要出事。
三郎右手拿着书,打着左手的手心,只有三十两银子,你就想办一百两才能办成的事。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范氏低头就笑:看相公说的,如今没分家,房子买了,那也是给一大家子买。
咱们只是暂时住过去而已。
咱们私下里添三十两,再加上相公之前给祖母的二十两,这就是五十两。
家里只要再添一半,就能买一套房子,何乐而不为呢?三郎这才转头看范氏,这媳妇还真是个黑心的。
你是想叫家里卖了粮食,给咱们买房子?怎么是给咱们买房子?那房子还是家里的产业。
范氏瞪眼。
三郎心里呵呵,你爹就是县尉,房契地契这些文书,别人要私下里更改,那是难上加难。
你要更改,那却是一句话的事。
甚至只要给书吏递上一句话,这事就算成了。
反正房子还姓殷,只是落在了大房罢了。
他心里警惕,觉得这媳妇心眼真多。
另一方面,也觉得这样对自己更为便利。
别的不说,就只家里的饭菜,自己就先受不了。
就算给自己再多的优待,那也没好到哪里去。
家里的粮食都卖了,也不值多少钱。
三郎摇头,最不值钱的,就是粮食了。
能有个二三十两银子,就顶天了。
范氏就抿嘴笑,突然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小姑的年纪也不小了。
可有合适的人家?三郎眼睛眯了眯,那倒没有。
怎么,你有合适的人家要说合?范氏就捂嘴笑:我刚嫁进来,就怕贸然给长辈说亲,不合适。
不过人家倒是好人家。
知州大人,这个门第不算低吧?三郎瞳孔猛地一缩,这娘们太毒啊。
冯知州家的次子,听说是快不行了,正要找人冲喜呢……就为了买个院子,就动了这么多心眼,不惜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往绝路上带。
三郎的心都止不住哆嗦。
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