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看来还是得养几个幕僚的。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磨墨,一边道。
以前,四爷还是四爷的时候,那真是什么都亲力亲为。
批折子,天天晚上手腕都得抹药油。
如今,总该改一下习惯了吧。
这京城上下,每天递过来的条陈,堆了两张桌案。
就算自己帮着处理了一些,可大部分还要他自己来处理。
这样熬下去,人可受不住。
慢慢找吧。
四爷低声道,至于你说的那个方长青,做幕僚才是委屈了他了。
以后爷会大用。
但就是不会领到家里来,搁在眼皮底下晃悠。
爷还没那么蠢。
林雨桐不自觉的又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深想,我就想着,赵王能那么倚重他,总有几分本事的吧。
四爷就笑,才子嘛!有些傲气很正常。
受不了官场的那套,想另辟蹊径。
朱元璋身边的李善长,刘伯温,不就是这么来的。
哪一个不是封侯拜相了。
林雨桐嘴角一撇,也没见谁有个好结果。
四爷哈哈就笑:爷难道还能成为第二个朱元璋不成?那倒不会。
林雨桐也跟着笑了。
就怕方长青没有李善长的能力,刘伯温的智谋啊。
四爷说着,就提笔。
林雨桐就愕然的看着四爷竟然是用左手写字。
可即便用左手,这封折子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上面没写什么感恩忠君的话,只是简单的写了京城的情况,如今还有多少人,每天吃用多少粮食。
而京城如今有多少粮食,这粮食都是怎么来的。
都简单的交代了一下。
旁的一概没有。
林雨桐皱眉,这样毫无水平的折子,不是四爷的风格。
或者说,这跟个流水账一样的折子,都不能算是折子吧。
这真要放出去,是要贻笑大方的。
连个折子都不会写,怎么做官?自己不会写就罢了,难道不知道找人代笔?可四爷是不会写折子的人吗?他一辈子见的最多就是折子了。
可再看四爷,却发现他神色上很有几分得意。
这是?林雨桐指着眼前的所谓折子,左手写出来的字,笔触生涩,只有那种会写字,但不常写字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四爷对着写好的折子又吹了吹,指望一个放牛娃能写出多好的字来?林雨桐这才恍然,放牛娃写不出好字来,也自然不应该会写折子。
记流水账,但数据却详实。
不用幕僚,证明不会驭人。
这样一个实诚又朴拙的人守城都不能放心,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放心呢。
里面没写一句忠君的话,可这折子上处处都透着不会有异心的信息。
林雨桐挑了挑大拇指,这人的心眼是天生的。
真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四爷呵呵一笑,明儿,就叫何将军替咱们送出去。
得!您顺便连姓何的一块给糊弄了。
第二天一早,四爷风卷残云的喝了两碗粥,吃了两馒头,就带着他的折子出门了。
这次,他要出城。
万事小心。
林雨桐不放心的叮嘱。
你出城将铁头带着吧。
有他跟着,我也能放心。
怎么?怕他将爷扣下来。
四爷就笑。
笑毛啊?要是我,我就这么干。
林雨桐理所当然的道,只要扣下爷,以爷为人质,要求进城……话还没说完,四爷就哈哈的笑。
然后调侃的道:爷不怕,爷家里有只胭脂虎。
以前能为了爷拔刀对刺客,现在就更会为了爷一怒踏平敌营。
你说,这以后的史书上不得记载一笔啊,也有人为了爷冲冠一怒,壮哉!美哉!去!林雨桐拍了他一下,别没正行。
四爷这才低声道:你敢那么做,是因为你心里对现在的一切都没有敬畏。
而姓何的不一样。
他前怕狼后怕虎,进退失据,他做不了干脆利落的事。
说着,就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爷不会冒险,安心!安不安心的,反正他都去了。
林雨桐只得又重新做到书案后,开始筛选整理这些条陈。
能处理的处理,处理不了的就分类,整个就是在给四爷当秘书嘛。
夫人,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程峰进来低声禀报。
林雨桐压了压额角,就拿了大氅起身,看好书房。
程峰赶紧应了一声。
跟着林雨桐一起出门,还将书房的门给锁了起来。
到了后院,林家和殷家的人都在。
钱氏就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是问四爷去哪了?林雨桐笑了一下,安置灾民的事,要他去看看。
怎么?娘有事?殷老二就道:没事!你娘就是爱瞎操心。
说着,就看了林济仁一眼才道,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这也总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要不,我们也出去干点别的?林雨桐就看向林济仁,爹!你也是这个意思?林济仁就点头,我跟你娘,又不老。
你俩哥哥,更是年轻着呢。
总不能这么给养着吧。
说到底,人越是无事,就越是爱瞎寻思事。
这确实也不是办法。
可这四爷在城里,是说一不二,但也保不齐,就又那得罪了的人,这猛不丁报复一下,可就真要了命了。
林雨桐脸上没露出为难的意思来,随口就道:还真有点为难的事,得家里人帮把手。
她说着,就道:咱们家能用的人少。
我跟相公商量了,从灾民的孤儿里,选一些十一二岁的出来。
这些孩子还得自家跟看着,才能跟咱们亲。
我看,叫大哥教这些孩子算盘,二哥教他们识字。
说着,又看向殷大郎,然后对殷老二道:工部那边,有几个匠作坊,要不叫大哥去匠作坊去跟着别人学学?林家跟殷家还是不一样的。
尽管四爷不会多想,但是却改变不了世人的想法。
将林家捧的高的,并非好事。
林家会自大,众人会趋炎附势。
所以,她不得不让林家按照自己指定的路走。
就连殷老二都特意看了林雨桐一眼。
这个安排,轻重分的很清楚。
林家兄弟训练的是家奴,而自家的长子,却被安排到了工部。
一个木匠,除了匠作坊还能去哪呢?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出了门,林雨桐跟着又去了林家住的厢房。
见林济仁一脸的沉思,林雨桐就暂时没有说话。
您可怪我?林雨桐看向林济仁,然后又看向金氏和两个哥哥。
金氏叹了一声,我们原来是想着出去开一家药铺的,并不是跟姑爷要官做。
你不接这个茬,我们就估计你是有难处。
林二哥就道:总归是觉得在殷家住着,叫你为难。
可是家里人谁说什么了?林雨桐面色一变的道。
金氏摇摇头,你那嫂子说了几次,想叫人打听她娘家的事,叫你婆婆给瞪回去了。
这家里有我闺女一半,她犯酸,我也不往心里去……林雨桐的脸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蹭一下起身,站在门口叫陈宏,你过来,去跟大太太说一声,要是她惦记娘家,我这就打发人送她回乡。
惯得她!金氏一把拉住林雨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个脾气?以前那乖巧温柔劲哪去了?逃难的路上被狗吃了。
林雨桐心里紧了一下,马上就道。
金氏就心疼的摸了摸林雨桐的手。
林济仁又看林雨桐,你说老实话,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林雨桐看向林济仁,又看了看一脸寻求答案的两个哥哥,低声道:日月换新天。
林济仁蹭了站了起来,手指着林雨桐,你……你……你说什么?林雨桐看着林济仁,爹!我没哄你。
所以,我这么安排的意思,您该懂。
您不读那些史书,但那戏上可都说了……林济仁摆摆手,不用说了,爹懂!金氏攥着林雨桐的手却更紧了,我的丫头啊,你这命……咋这么苦啊?林雨桐满心歉意的正要跟两个哥哥说话,就听到金氏说了这么一句,她顿时就囧的不行,这话从何说起?那戏上,皇帝老爷一个娘娘又一个娘娘的,别看这光鲜,可这苦乐只有自己知道……金氏抹了一把眼泪,满心悲苦不是作假的。
林雨桐就哈哈的笑:娘啊!八字连撇都没有呢,您这操什么心啊?金氏还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是程峰的声音,夫人,胡统领来了。
说是知道爷不在,见夫人也是一样。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就一收,马上起身,只对着林家两个哥哥福了福身,对不住哥哥了。
两人将林雨桐扶起来,什么傻话呢?去忙吧。
看着林雨桐快步离开,金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当家的,这怎么……哭啥?林济仁哼了一声,没听见吗?闺女比你机灵,外面的人都知道她也是能当家的。
有这个,就什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