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见的不是胡大,而是胡大带来的另一个胖子。
这个胖子笑眯眯的的,见了人就先露出笑脸,然后恭敬的弯了腰。
林雨桐的第一感觉,这家伙不像个当官的,反倒更像个商人。
一瞬间,她就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秦毅秦统领吧。
林雨桐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坐吧,坐下说吧。
秦毅本来是不服四爷的,不过是被四爷的血腥手段给镇住了,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心思。
等圣驾一走,他还暗搓搓的想看四爷的笑话。
结果呢,人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有这样的本事,他才不敢真将人家当成乡下的放牛娃。
能耍狠的人多了,但能做到手段的圆润,条理分明的将事情都办了,才是最要紧的。
听说,连赵王的幕僚,他脸问都不多问一句,说用就用。
这样的心胸,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心计多,手段狠,胆子大,偏偏还心胸宽广,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就不了大事?所以,他总想着来服个软。
可如今正忙的时候,太急切了,显得太会钻营。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才拜托胡大带着自己见四爷。
谁知道四爷偏偏出门了。
可事情又确实得正主做主。
胡大这才给指了条明路。
叫来禀报夫人。
他当时心里叹了一声,这四爷样样出色,可要是太儿女情长,却未必就是好事。
多少英雄都折在了女人的手里。
他觉得他得重新掂量掂量才成。
今儿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夫人的。
要是个以美色惑人的,他也犯不上在四爷身上下赌注。
谁知道这个农家出来的女子,一见面,就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走路步子迈的大,一看就是大脚。
可偏偏不会叫人觉得粗俗。
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也目光沉静,气质沉稳。
要说美貌不美貌,他在这一刻还真没注意。
因为这样一个女人,你要用美貌来形容她,那本身就是肤浅的。
可要从男人的角度来看,确实算是一位美人。
尽管穿着素朴,身上不带多余的坠饰,更是素面朝天。
打眼一看,就觉得她确实是美。
还有那种自然而然的上位者的气势,虽说,称得上平易近人吧,但却偏偏叫人不敢放肆。
上茶!林雨桐看了程峰一眼。
程峰这孩子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谁来了是不用说也要上茶的,谁来了要先等一等才上茶,分寸已经会拿捏了。
胡大端了茶,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秦毅为的什么,他自然清楚。
领进门就成了,表现的机会,还是留给秦毅吧。
秦毅默默的将左边袖子里放着的匣子收回去,这里面放着一个金凤钗,做工不算好,但却足够实在。
足金的!要是这位是个农家出来的姑娘,这样金灿灿的东西总容易讨喜。
可如今这位,他赶紧将右边袖子里的匣子拿出来,第一次上门拜见夫人,一点小东西,还望夫人别嫌弃才好。
林雨桐手一顿,这个人跟胡大,李方,铁头还不一样。
既然他这会子做出投奔的样子来,这礼要是不收,可就是拒绝之意了。
四爷留下这个人,就证明还是要用他的。
所以,这个东西还得接着。
于是,她微微点头,程峰这才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当场打开了盒子。
林雨桐就道:太破费了。
如此品相的乌木,可不怎么多见?说着,就对程峰道,昨儿让你收的匣子,去取来。
程峰将东西放桌上,然后转身,从多宝阁里取来个匣子来。
林雨桐扬了扬下巴,给秦统领。
秦毅一时连涨得通红,送别人东西,人家立马给回礼,这可算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了。
因此他站起来,连连摆手。
秦统领别误会。
林雨桐笑道,这是一根百年老参。
听说老夫人病了,正需要上了年份的人参。
如今京城里是什么都缺,听说你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
我这里刚好有一只,本来就打算叫人送去的,今儿你刚巧来了,顺路捎回去吧。
省的我再打发人跑一趟。
秦毅一愣,那要是如此,这可不是疏远,这明显是亲近的人才会这么不拘小节。
程峰就打开了匣子,秦毅一看,全须全尾,确实是老参。
秦毅马上跪下,多谢夫人,这可是救了秦某母亲的性命了。
快请起。
林雨桐叫示意程峰将人扶起来,不是外人,无需客套。
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今儿特意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秦毅这才赶紧道:今儿下面的人来报,城西一家姓楚的富商府上,晚上总有奇怪的响动。
因此,我就带人去看了。
原来是这家留下看守门户的下人,在家里挖主人家留下的钱财。
我们去的时候,还真给逮住了。
后院一个已经填了枯井里,挖出了好几箱子金条金饼。
还有数十个箱子的珠宝古玩。
价值连城。
这个消息,已经封锁住了。
不过,城西一带的富商家,只怕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藏宝的地方。
林雨桐看着当时出城的马车,就已经猜到了。
不光是富商家是如此,那些官宦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走!去瞧瞧。
林雨桐说着,就带着人往出走,刚出门,就碰上回来的四爷。
林雨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四爷看了秦毅一眼,夸道:做得好!说着,也不回家了,直接又上马,带着林雨桐和秦毅,朝城西而去。
看到从井里面费力弄出来的东西,四爷就看向秦毅,这楚家,你熟悉吗?秦毅点头,熟悉。
这个楚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四爷点点头,如此就好,以你的名义,给楚家写信。
告诉他们,咱们跟他做一笔生意。
生意?秦毅看向四爷,什么生意?四爷看着眼前的金银,叫楚家在南边收购粮食,哪怕是麦麸,陈米,豆渣,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咱们都按照新米的价钱买……那不亏死了!秦毅瞬间瞪大眼睛。
林雨桐踢了踢脚边的箱子,用他们家的钱买。
亏什么?秦毅恍然。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一文钱的麦麸,按十文钱的新稻米给钱。
其实就相当于将九成的钱财给楚家运到了江南。
就算请镖局护送,收的费用也不止只收取一成吧。
楚家肯定乐意啊。
而且,只收购这些不好的粮食,相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这东西对于四爷来说却是空手套来的,对于灾民,量大能吃饱就行,谁还在乎吃的是什么。
这样的事,只楚家一家当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只要楚家这个例子做成了。
那么城西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商家,都会效仿。
到那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江南给运过来。
别看局势紧张,但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商家货通南北,总有他们的道。
就算封锁江面,可该来往的,这关系一样能打通。
战争也不能阻止商人逐利的脚步。
这看似危险,但却潜藏着巨大的商机。
只要商家发现,这条道走得通,即便不为了家里的产业,只为了南北货物之间的差价产生的利润,他们也会前仆后继的将东西贩卖过来。
到那个时候,京城才算是真的盘活了。
或者说,不光是京城盘活了,就是整个北地都给盘活了。
有了赈灾的粮食,就能撑过这一年半载,到明年秋粮一收,就算是缓过来了。
而四爷在中间付出什么了?什么也没有。
唯一做的,就是没有贪图这些金银财宝,没有将这些都据为己有罢了。
不看重金银,那么,人家看重的是什么呢?秦毅郑重的给四爷磕头,属下明白,今晚就写信,明天就叫咱们的人亲自送出去。
四爷放心,城西这一片,一块砖瓦都不会丢了。
保准将事情办的妥妥的。
四爷点头,放手做吧。
有什么事,就去府里。
即便爷不在,夫人也总是在的。
秦毅心里一喜,这就是完全接纳的意思了。
四爷和林雨桐从城西回来,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还顺利吗?林雨桐问的是去城外的事。
四爷点头,没什么难办的?折子已经发出去了。
说着,他回身吩咐李剑,你去请方长青方先生,就说爷请他喝茶。
林雨桐看向四爷,怎么了?有事要他办?没有他配合,秦毅的事不会办的太顺利。
四爷叹了一声,就算是商家四下的收购陈粮,数目太大也太打眼。
请他给他的旧主赵王写封信吧。
林雨桐这才恍然,然后轻声道:过两天就是蒋夫人父兄的忌日,爷和我去祭拜一番如何?四爷一愣,就点点头,应该的。
本来她也就是想不声张的祭拜一番,只是牵扯到在南边购买粮食的事,她也不得不将事情给做到明面上。
那位张阁老即便不会支持,但至少能看在这个面上,不加以阻拦和干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