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就是四菜一汤,两人吃的也挺香。
林雨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放下筷子对四爷道:我这脑子,这两天七事八事的,把要紧的事反而给忘了。
她就说起了张阁老在暗处帮着秦毅的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要说张阁老真的对朝廷有二心,也不会奔着咱们使劲。
他为什么要帮着秦毅将粮食顺利从金陵调出来。
而不是留给赵王?四爷给林雨桐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你不说,我也要问秦毅的。
只是今儿没顾得上,我也就说嘛,这是办的怎么会这么顺利,原来还真有这一茬事?林雨桐接过汤碗,就看着四爷。
四爷就笑:你好好吃饭,边吃边说。
他说着,也拿起筷子,我跟你说两件事,你就能想通了。
第一,赵汉山是赵王的人。
第二,赵王跟关外的胡人勾结。
说起胡人的时候,他微微有些不适应。
但随即就自然了,好似那一瞬间的僵硬不存在似得。
林雨桐心里笑了一下,就被四爷说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我就说嘛,赵王要粮食干什么?原来还真藏着私兵呢。
要是他当初在京城起事成功了,这会子北地只怕也都在他手里攥着了。
这钉子埋的还真深。
难怪这事他做的这么不隐秘,皇帝却半点都没制裁他,原来如此。
这西北要真是在赵王手里,当然比在外姓人手里强。
而张阁老之所以将粮食给咱们,只怕就是已经察觉了赵王跟胡人勾结的事。
想要胡人配合,不付出点代价就不可能,要么给偷摸的卖给对方粮食盐铁,要么就是提前将某些城池割让给对方。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张阁老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更愿意将粮食给咱们,好歹救的是自己的百姓。
四爷点点头,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咱们兵强马壮,有能力抗住胡人南侵。
林雨桐眉头一皱,不管这人是不是愚忠,但至少他的心正。
其实作为当权者,都喜欢愚忠的人。
今儿能对旧主忠心,明儿就能对新主子忠心。
越是这样的人,在历史上越是被新的君主重用。
她也钦佩这样的人,有自己的坚持。
而能在这份坚持中,做到大局为重,就殊为不易了。
我想给蒋夫人写一份信。
林雨桐想着,就抬头征询四爷的意见,你们男人家,一说话,就上升到大是大非的层面上。
本来想着你给张阁老写一份感谢信。
但一想,他这样的人,要是爷真给他写了这样的信,只怕会适得其反。
干脆由我出面,跟蒋夫人写一封信算了。
这样的书信往来,想必总会有些益处。
哪怕不是为了公事,她也很喜欢蒋夫人。
四爷不由的看向林雨桐,桐桐要是做女皇都比这个昏聩的皇帝老儿做的好。
去!林雨桐撇了撇嘴,爷以前不是说过,皇帝是天下最苦的差事吗?四爷哈哈就笑:但还是有句话,叫做当仁不让。
爷既然来了,难道不该有当仁不让的气魄。
林雨桐哼了一声,说到底,男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对权力都是着迷的。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绝不是瞎话。
就连那些标榜清高的文人,若是能出仕,你再看看他们的作态。
吃饭!吃饭。
四爷赶紧将馒头给林雨桐递过去,再不把嘴占住,还不定怎么编排爷呢。
林雨桐从他手里掰了半个下来,我再吃半个就够了。
四爷就上下打量她,你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别节食。
我想吃烤玉米,晚上当宵夜吃。
这会子少吃点没事。
林雨桐用馒头蘸着辣酱,吃的香甜。
行,粗粮也不怕胖。
四爷自己将半个馒头三两口就吃了。
四爷晚上没去前面,就靠在一边看折子,偶尔抬头看林雨桐折腾箱子里的礼物。
其实都不是什么贵重的,有的是四爷在河边捡的白色的鹅卵石,有的是四爷闲着没事的时候,用草编的蚂蚱。
还有一条草编的裙子,还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什么草,韧劲好,颜色又鲜亮。
编成裙子和披肩,下雨都能穿出去。
她还以为是四爷买的东西呢,原来都是一路上得闲了就给自己做的。
还有好些大大小小的木雕。
雕的是自己做皇后时的样子,还有自己穿着连衣裙的样子。
脸虽然不一样,但那都是自己。
这木雕放在一个带着锁的箱子里。
和这些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幅幅全家福的画。
孩子们的样貌一个个跃然纸上,不管隔了多少年,都不曾忘却。
林雨桐看着爱不释手,亲自将这些东西收了。
然后就过去坐在四爷身边,抱住他的腰,也不说话。
四爷一手拿着折子,一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本来有点伤感的,被他像是安抚小狗一样的安抚了一遍,那点酸涩就瞬间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以后,别为了不相干的影响心情。
爷要不是为了叫你过的好,过的自在随心的,这么拼命做什么。
咱们不本末倒置,好不好?四爷轻声道。
林雨桐应了一声,然后仰着头看着他,爷,我上辈子一定是积德了。
那咱们就继续积德。
四爷笑,相信冥冥中总有天定的。
这一晚上,林雨桐做梦都在吃糖,砸吧了一晚上的嘴。
结果第二天,四爷的耳垂又红又肿。
林雨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床上有虫子?她赶紧拉着他下床,别在床上待着了,今儿我把床再收拾一下。
四爷有些哭笑不得,刚要说话,苏嬷嬷就进来了。
当着下人的面,这话也没法说了。
就听着林雨桐还在叮嘱丫头,要撒上什么药,被子要怎么烘了一下。
这雨下的,想晒被子都不能了。
她说着,就过来看四爷的耳朵,这是什么虫子咬的?我怎么瞧着这么怪呢?四爷睨了她一眼,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是得有多想要爷啊?林雨桐一愣,一下子就想起来。
她指着自己,无声的问:是我?你以为呢?四爷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说你……林雨桐也不由的笑起来。
他们都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上辈子老了以后的事了。
两人想起年轻的时候在东北插队的事了,就又跑到靠山屯想体验一把。
晚上,睡在农家院里,可是半夜帐子里进了蚊子。
林雨桐觉得痒,就使劲挠,可这人睡的迷糊了,也不管挠的是谁。
所以,她痒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四爷的大腿被抓的都是血印子。
四爷是怕她做噩梦不敢惊着她,就那么忍着。
挠痒痒挠到别人的身上,她也算是第一人。
昨晚上又不知道怎么了,将四爷的耳垂给嘬红肿了。
这可怎么见人林雨桐小声说着,就赶紧叫人拿了药膏来,给四爷抹上。
结果,第二天,见到四爷都看他的耳朵。
一个个的都跟着四爷感叹,现在这蚊虫老厉害了。
四爷面上应着,心里道:我家那才是大蚊子。
方长青进来,手里拿着两道折子,一道是刘叔权对于官员认命的建议,一道是李季善呈上来的治理方略的。
他说着,就神色复杂的将两道折子放在了四爷的面前。
四爷就笑:怎么?长青,现在服了吧。
方长青点点头,真是服了。
四爷昨天才给了两人差事,今儿这折子就呈上来了。
这样的大事,没有一两个月都整理不出来的东西,这两人一晚上的时间就拿出来了。
这是为什么?只能说明,这两人都是聪明人。
都知道四爷回京后要干什么事。
因此,提前都考虑到了。
只要四爷问,他们就会拿出对应的策略来。
这样的本事,他怎能不服?昨儿四爷的安排,他心里还略微的不舒服了一下,今儿算是真服了。
自己现在,还真没有这份能耐。
这两人都是人精,你还得修炼。
四爷安慰了方长青一声,毕竟你还年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怕能青出于蓝也不一定。
方长青心道,我可比您大。
这样的人精,您都把人家看的透透的,自己再长进,又能如何了?他笑了一声,您先看着,等修改完了,属下再把折子给发下去,叫他们改改。
四爷却摆摆手,我先不看。
他将两封折子交换一下,让刘叔权去批李季善的折子,再让李季善去批刘叔权的折子。
之后你再收上来吧。
那时候,基本就不用做大的调整了。
方长青愕然,四爷这一手,还真是玩的漂亮。
叫两个不对付的人相互找对方的漏洞。
找漏洞,就是补漏洞的过程。
他一直自问不是笨人,可夹在一堆人精中间,还真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