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胭脂巷紧挨着的,叫鸿运街。
这鸿运街聚集这京城半数以上的赌坊。
林济民身上点着点酒气,穿着粗布的短葛,穿着最普通的布靴子,摇摇晃晃的往鸿运街而去。
没有选大赌坊,而是在一家门口只挂着画着骰子的幌子的门口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才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污浊,大堂里一个铁皮的桶子,烧着柴火,屋里倒是没那么冷了,可偏偏的,越发乌烟瘴气了起来。
围着火堆,摆着五个方桌,每个方桌上都挤满了人。
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铜钱,还有乌漆麻黑的碎银子。
格老子的,要进就进,要出就出。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对着咱在门口的林济民骂道:冻死老子了。
真他们属猪的,磨磨蹭蹭的。
林济仁脸上一点多余的神色都没有,径直走了过去。
掌柜的就上来道:客官随便,哪张桌子都成。
林济仁就朝刚才叫骂的汉子走过去,行啊,那就赌一赌。
一群男人,呼喝着‘买大’‘买小’‘开’。
然后有高兴的笑声,有晦气的骂娘声。
紧接着,又是‘买定离手’,喧喧闹闹。
林济仁在里面属于一个异类,赢了不见笑,输了不见骂。
到了晚上的饭点,也不看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只起身往外走,去路边的一家路边摊。
叫了一碗馄饨,一斤猪头肉,二两酒,慢慢的吃了起来。
吃完就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路过胭脂巷的时候,在一家不大的妓院门口又徘徊了好大一会,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林济民转过胭脂巷,脚步微微顿了顿,却又不受干扰的往前而去。
这是被人被盯上了。
他嘴角一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
出门前,他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连军中所穿的靴子都换了。
但却独独没有换掉军中装银子的荷包。
这荷包很特别,是内府司为了给半大的姑娘家找活路,特意增加的一项活计。
每次发军饷,每人的银子都是用荷包装着发到人的手里的。
布料材质不一,但上面都带着字号,是每个人所在军营的番号编码。
林济民面无表情的回家,看来,明天还得下猛料。
赵汉山歪在榻上,看着小胡子: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小胡子皱眉:今儿刚发现一个,还得再看看。
赵汉山有些烦躁的道:要抓紧了。
再拖下去恐怕真要露马脚了。
那个殷三郎在教坊司,要到什么时候?不行就跟那几个丫头说一声,叫殷三郎带走她们都行。
不一定非得在教坊司待着。
小胡子皱眉:汉王殿下,我也想啊。
那些……他们今儿在下面躲了一天,连口吃的都没有。
早就不满了。
如今,只能晚上悄悄的出来。
风险还是很大,现在盯着教坊司的人太多了。
赵汉山咬牙: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咱们只能对不住了。
小胡子心里一跳,这是要在京城随机的放炸药吗?他妈的,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
自己就在京城长大,这就是自己个的家。
要真是炸了……他自己都不过了心里这道坎。
是!小的知道了。
小胡子嘴角抿了抿,悄悄的退了出去。
赵汉山看着小胡子离开的方向皱眉,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是来占领京城的,不是来给京城陪葬的。
他转身,看着墙上贴着的京城的地图,开始衡量……而此时的林雨桐,跟程峰两人,总算是翻完了所有的记录。
大大小小的烟花爆竹商家,足足有七十八家。
程峰揉着眼睛,将所有摘抄下来纸张递过去。
林雨桐接过来:你先去睡吧。
现在没你什么事了。
记得,出去别乱说。
夫人叫我查账了。
程峰摆摆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林雨桐点点头:吃点东西再睡。
程峰‘嗯’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林雨桐往后一靠,叫黑七进来。
黑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双眼布满血丝的林雨桐,夫人……林雨桐指了指桌上的名单:将他们给我盯住了。
找到他们所有的藏着火药的仓库,想办法淋湿了。
她是越想越害怕。
这东西根本就不稳定,稍不留意,炸开了可不是玩的。
黑七接了过去:夫人放心,一准错不了。
林雨桐这才安心的睡下。
第二天半下午,林济仁继续去了鸿运街,刚进了街道,就被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挡住了去路。
这位爷,可否借个地方说话。
林济仁挑眉:对不住,我可不记得跟您认识。
您不认识我没关系,您只要认识赛春桃就行。
中年人微微一笑,身子半点都不曾让开。
林济仁眼睛一眯,赛春桃就是他昨天在门口徘徊了半晌的妓院的头牌姑娘。
这姑娘他不认识,只是听军中的一个同僚提起过,知道哪里有这么一号人。
他知道,这可能就是林雨桐叫自己钓的人。
自己刚卖了一个破绽,露了一点弱点,就被对方给注意到了。
看见他们确实很急切。
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
林济仁朝街口的一家酒楼走去,那就去听听你想说什么。
中年人这才笑了:请。
进了酒楼,入了雅间。
双双入座。
中年人才笑道:春桃姑娘艳若桃李,色如春花。
难怪您……如此牵挂。
林济仁嘴角一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在下是看这位爷昨儿在人家姑娘的窗户下徘徊不前,心有不忍罢了。
想见俏佳人也不难……中年人说着,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林济仁一下子站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将春桃姑娘怎样了?那中年人轻轻摇头: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的手压在林济仁的肩膀上,轻轻的往下一按,我们有求于您,自然不会伤害春桃姑娘了。
这是威胁了?林济仁看向中年人: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是想在我头上动土,你还是得掂量掂量。
等你打听清楚了爷姓什么,你再来说这话。
要真是识相,就赶紧给爷将人放了。
要不然,后悔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那中年人呵呵一笑:我们当然知道您姓什么,林爷!林济仁眼睛一眯:既然知道我姓林,就该知道林这个姓氏在京城代表的什么意思。
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又如何?中年人压低声音,再厉害,殷四爷对林家人的脑袋,还不是想砍就砍了。
林济仁仿佛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般。
中年人这才笑道:看看,您也知道,关键的时候,人家那些大人物是不会在乎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感受的。
比如,您对春桃姑娘痴心一片,但您真要把人接回家,你们林家能答应?你们家那位姑奶奶能答应?她能把这窑子出来的姑娘给活刮喽。
闭嘴!林济仁恶狠狠的道: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想叫我干什么就直接说。
能干的我干,不能干的……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玩命。
痛快!实在!中年人起身,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带个把人进军营转两圈?林济仁用奇怪的眼神看中年人:你脑子没病吧?就这个?很容易?中年人扭脸看林济仁,问道。
林济仁耻笑一声:你也不问问爷在军营管着什么?药材进出,这点你明白吧。
只有这个,是必须得大夫药童的。
算是唯一一个能带外人进出的地方。
所以,对于我来说,真是很简单。
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进军营干什么?要是要命的勾当,我可不干。
中年人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他低声道:林爷多虑了。
我们就是靠着来买卖消息,赚点银子。
进军营,就是看看,京城驻守的人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两万。
林济仁摇头:我可只负责北城。
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想叫我带你看全了,咱们生意就没法谈了,告辞!中年人一把拉住林济仁:林爷,我们愿意给春桃姑娘赎身,再买个小宅子,几个丫头仆妇伺候。
连人带宅子一起送给林爷,您看如何?林济仁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行,我信不过你们。
中年人见真的拦不住,才着急的朝屏风后看了一眼。
此时,一个个子不大,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林爷,幸会!小胡子冲着林济仁拱手。
林济仁挑眉:胡掌柜,怎么会是您?隔壁雅间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带着打着哈欠的男子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直到了街口,才坐在一个带围帽的男子的对面,说是胡掌柜……带围帽的男子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就走。
直到进了府,才摘了围帽。
赫然是黑七。
胡掌柜?林雨桐露出几分恍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