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胡掌柜能被这么多人认识,还真是因为苏清河。
他不是别人的家的掌柜,正是蒋夫人嫁妆铺子里的掌柜。
张阁老和蒋夫人南下,宅子和铺子是带不走的。
而他恰恰是蒋夫人极为信任的人。
将家里的事情全全都委托给了他。
据说,他是蒋家的人,在蒋老将军去世以前,就已经在蒋家的铺子里了。
几十年的老仆,谁会怀疑?再加上林雨桐不仅在蒋老将军生祭死祭去祭奠,而且四时八节还专门托胡掌柜给蒋家捎节礼。
也正是因为林雨桐的重视,叫下面的人都知晓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
大家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偏偏这位掌柜极为谦和,又很会做人,认识他的人极多。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难道他原本就是皇家放在蒋家的耳目?林雨桐此刻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幸而自己跟蒋夫人的书信来往,都是由黑七打发人负责传递,没被这个胡掌柜知道。
她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黑七,回头传给蒋夫人。
她叹了一声,这事怪我。
怨不得其他人。
黑七摇头:夫人换个角度想想,这也许未必全是坏事。
至少蒋夫人和张阁老对朝廷还有赵王,心里的芥蒂更深了。
将来南下,未必不是助力……林雨桐苦笑一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她压下心里那一瞬间涌出来的挫败感,眯了眯眼睛:火药的事都处理干净了?黑七点头:您放心,没有打草惊蛇。
就是叫火药都受潮了而已。
各家店里的掌柜包括伙计,都有专人盯着,一个也跑不了。
很好!林雨桐常出了一口气,那咱们现在,再去一个地方。
黑七马上明白林雨桐的意思:是!咱们这就走。
酒楼雅间。
林济仁上下打量了一眼胡掌柜:您这可不地道,我们家姑奶奶,对你可不错。
胡掌柜呵呵一笑:夫人是个宽厚的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我这心里也是钦佩的。
但是没办法,各为其主,只能对不住了。
林济仁冷然一笑:别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话,就算我现在回去找夫人报信,只怕她相信你更甚于我。
胡掌柜,你可真是好样的。
也不知道长眠在地上的蒋老将军知不知道你的心肠是黑的。
胡掌柜面色倒是淡然:那是我的事,我的林七爷。
咱们还是说说咱们的事。
你放心,我们干的事情,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
要是成了,算你一份功劳。
我们要是输了,你照样还是林家的七爷。
什么也没损失,反而多了一个美娇娘。
林济仁摇摇头:不!一个女人想笼络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好说!胡掌柜的面色一松,马上接话。
我说的是金子!林济仁呵呵一笑:一万两金子,少了免谈。
胡掌柜往椅子背上一靠,顿时有些愕然:您还真是敢开口?林济仁一笑,脸上的疤痕越发的狰狞:您藏得这么深,却破天荒的露面了。
我要还是相信你们所求的事简单,那就未免太傻了。
胡掌柜扭头看了一眼中年人,才对林济仁道:可以,十万两银票,随时可以给你。
不!林济仁看着胡掌柜:我说的是一万两金子,现货。
现在这世道,银票可不好使。
朝廷那些将军,攻下城池的第一步,就是守住官府的库房,第二部 就是守住票号的银库。
全都是明抢。
票号都倒闭了,谁给我兑换银子去?金子,必须是金锭子金条子,否则免谈。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他从哪里弄这么金子来?那你得等等。
我晚上再无找您。
林济仁这才起身:过了今晚,我许是会后悔,所以,尽量手脚麻利点。
胡掌柜站起来,看着林济仁甩上门出去,脸上的神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中年人从外面进来:叫人跟着呢,出不了岔子。
胡掌柜应了一声:行了,我走后门。
这事还得跟汉王殿下说一声。
赵汉山站在窗户边上,静静的听胡掌柜汇报今天的事情。
只要他要钱,那本王倒是放心了。
胡掌柜低声道:那就得动用……赵汉山点点头:你先回去,金子明儿就送到。
胡掌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那属下晚上就去跟林济仁交个底。
赵汉山‘嗯’了一声,越快越好,在这里简直能将人给憋屈死。
可等胡掌柜回到家,等推开小院的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就知道坏事了。
堂屋里很亮堂,林雨桐正端着茶杯,坐在胡家的主位上。
胡掌柜,我可是等了你不少时候了。
她笑着,转着手里的杯子:这么晚了,去哪了?胡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夫人安。
让您久等,是小的的错。
没关系。
林雨桐摆摆手:坐吧。
坐下好好说话。
胡掌柜朝左右看了看,东西俩屋里没有半点动静。
看什么呢?林雨桐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老人家歇下来,您的夫人也已经安睡了。
儿子媳妇小孙子,都在厢房里呢。
别怕,都挺好的。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从心里开始颤抖。
林雨桐看着胡掌柜,悠悠的笑:你还真是一个忠心的人。
一个奸细,探子,耳目,竟然敢大大方方的将家人摆在明面上。
难怪从来没人怀疑你。
了不起,你是真了不起。
说着,她还竖起拇指,好好的赞了一声。
胡掌柜心里苦笑,他本来以为蒋家倒了,他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还会有人找过来。
夫人……我无话可说。
要杀要剐,您请便。
林雨桐点点头:我就欣赏不怕死的人。
你算一个。
那我也就不问了,你自己了结了吧。
说着,就扔出一把匕首去,动手吧。
我看着。
胡掌柜愕然的看向林雨桐:您就不问点什么?问什么?林雨桐站起身:本来想问的,现在突然不想问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我能强迫别人什么呢?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胡掌柜的手不由的伸向匕首,林雨桐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
看着他用匕首抵在脖子上,看着他狠狠的闭上眼睛,看着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流下血来。
然后,胡掌柜猛地睁开眼睛,手一松,匕首叫掉落在地上。
他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只手扶住椅子的扶手,然后缓缓的坐下。
不死了?林雨桐呵呵笑着,问道。
胡掌柜面色煞白:我死了,家里人又该怎么办呢?怕死不丢人。
林雨桐脸上的神色一收,真的要面对死亡的时候,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
对死亡的畏惧,不分乞丐和皇帝,都是一样的。
至于你家里的人,能这个时候想起来,也不算完全是个畜生。
胡掌柜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夫人既然找到了在下,就已经说明,该知道的,您已经都知道的。
我说不说的,意义都不大。
林雨桐冷笑一声:对我有没有意义是一回事,你肯不肯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胡掌柜眼睛一闭,轻声道:来京城的不是别人,是汉王赵汉山。
林雨桐袖子中的手一下子攥了起来,赵汉山疯了!这是她第一感觉。
胡掌柜半天不见林雨桐说话,就强调了一句,真的!赵汉山奉赵王的命令来的。
林雨桐摆摆手:我知道。
她的语气坦然,我知道他来了。
我不光知道他来了,还知道他就住在汇文阁。
说着,她轻笑一声:那你知道,我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吗?胡掌柜面色变了变: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泄密。
林雨桐的笑越发的意味深长:那你以为殷三郎为什么会出现在汇文阁,紧跟着又出现在教坊司。
好巧不巧,他之前还去了春熙楼,见了一个叫做淼淼的姑娘。
难道伺候那位汉王的,不是这位淼淼?胡掌柜的呼吸在一瞬间就乱了起来。
林雨桐继续道:还有那些火药……连这个您也知道?胡掌柜的面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原来您真的早就知道。
林雨桐看向胡掌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恨死了出卖你们的人,恨不能将这叛徒千刀万剐!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他是谁?就算您要我死,我也想做个明白鬼。
林雨桐轻笑一声:赵汉山是个忠心的,你也是个忠心的。
可惜了你们这份忠心了。
这么详细的计划,除了赵王,谁还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赵王!?胡掌柜面色一变,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