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放下笔,看着四爷,爷,我也想上一份折子了。
四爷就笑:不用,你的意见我一项重视。
他说着,就看着桌上的折子,这份折子,光是否了,就显得没水平了。
他耐心的指点林雨桐,这折子上所说的内容,从客观上来讲,出发点是好的。
你得从这里尝试着看出点其他的东西来。
说着,他干脆放下自己的活,做到林雨桐对面,第一,这折子上只有罚而没有奖,那么,你就得看看这个人的履历,这个人的根底,是不是更推崇法家。
第二,即便知道这意见不妥当,那么,你就得拿出你的办法来。
就拿这个女子婚配生育的事,你可以在后面添几条。
比如,女子在十八岁到二十岁生育者,官府应该给予什么奖励。
将年龄限定的不早不晚,如此,既是鼓励她们成婚,有可避免女子早婚早育,给她们的生命和健康带来的危险。
再比如,生产第二胎,奖励多少?生产三胎,又奖励多少?这样的办法,比起折子上的办法,既显得仁爱宽和,又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产子产女,朝廷的奖励是一样的。
潜移默化之下,就能提高女子的地位。
这虽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观念,但是至少,许多刚生下来的女婴能免于因为养不起而直接没溺毙的命运。
不光要叫生,还要叫他们养。
另外,这个奖励,也不一定是银钱,也可以是荒地吗?等姑娘嫁人了,给家里还能留下来一份产业。
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这里面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
比如,这些人家生了姑娘,领了田地,那这孩子夭折了怎么办?这夭折得分是故意的,还是意外的因素。
都需要人去完善。
防着有些人只生不养,诓骗官府。
还有寡妇改嫁之事。
这个提倡是一定的。
但你要想到具体的困难。
比如,孩子。
很多寡妇不改嫁,就是因为舍弃不下孩子。
那咱们就得提前想到,关于孩子的抚养,老人的赡养等等的问题。
这里面还牵扯到宗族,血统,姓氏,复杂了去了。
四爷将林雨桐批过‘否’字的折子往前推一推,将爷考虑的这些写上去。
不全面,但却给了下面人一个方向,叫他知道了咱们的态度。
那么,他就会朝着咱们的方向努力去完善它。
用人就是如此。
他的想法跟你相左,是常有的事。
你要做的,就是去矫正它。
给他指引一个方向,仅此而已。
林雨桐弱弱的举起手,看着四爷。
四爷瞥了一眼,就点点头:还有问题?真当他是老师了?林雨桐放下手:我还想说一个一直想说,但是呢,又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
想了不少时候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四爷挑眉:你说。
缠足!林雨桐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心里却更加的沉重了。
我想过,叫已经缠足的人放开……她顿了一下,才道:我想过,给愿意放足的女子一些奖励。
但后来有否定了。
这脚,观念这东西,不是钱能改变的。
后来,我又想,奖励不成,咱们就处罚吧。
比如,官员的家眷,不管是老婆还是女儿,她们的放足情况跟他们的官员考核挂钩。
比如,要考科举武举,家里若是有姐妹不放足,就取笑他们考试的资格。
等等,都想的脑袋都拧巴了。
可是还是不行。
真要这么做了,天下可真的就大乱了。
最要紧的事,我觉得我再解放她们,而她们却觉得我在残害她们。
这种观念的认知……我举得无能为力。
四爷就笑了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一朝能解决的事。
没有十几年二十年,休想改观。
说着,就见吴春来带着抱着掌珠的奶嬷嬷进来。
掌珠该吃奶了。
两人都暂时止住话题,看向了孩子。
四爷抱过啊啊呜呜的掌珠,挥手叫其他人都退下去了。
林雨桐这才解开衣服,用热帕子擦了,接过孩子。
四爷看着吃的香甜的闺女,就笑道:你要解决的问题,契机在咱们闺女身上。
等她稍微大点了,就该有个专门的女学了。
这个女学,就以咱们大公主的名义开起来。
学里收学生不管出身,但有一条,那就是小脚的不要。
林雨桐猛地看向吧唧吧唧吃的啥也不知道的傻妞,这姑娘一边沁着乳头,一边对着林雨桐笑。
四爷凑过去瞧她,她赶紧伸出手,抱着她的‘奶瓶’,猛地吸了几口,十分警惕的看了四爷一眼。
就算是亲老子,想抢她的粮食也不成。
这护食的劲!四爷又坐回去,怕影响闺女吃饭。
如今多少大事急事要办,先缓上一缓,这事急不来。
林雨桐点点头,就暂时打住了话头。
这叫四爷松了一口气。
用自家闺女的名头,那也就是一说,其实从根本上很难改变这个问题。
要想叫女人放开脚,根子还在男人身上。
只要男人的认知变了,一切都会跟着变的。
就拿给大哥和林家兄弟相看一样,若是只从大脚的姑娘身上选,这就是一个信号。
等上层不再接受小脚女人,下面自会效仿。
等过上几年,优秀的男子选妻子,也对会拒绝小脚的时候,那时候,不用谁强迫,她们自己就会解开束缚在她们身上的枷锁。
都说女子的百年苦乐由他人,就是这个道理了。
但这话,四爷却不会说给林雨桐听。
要不然她脑子一热,一准炸了。
等外面飘起了雪花的时候,收邀请的人也已经来的差不多齐整了。
这天天色都下半晌,外面的雪花也洋洋洒洒的飘着。
四爷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后殿,搓着手道:想不想出去走一趟。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这话怎么说的?这大冷的天,去哪啊?聚贤馆。
四爷催林雨桐去换衣服,咱们走着去。
说完就低声道: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林雨桐咯咯地笑:不散步,爷给我驾车吧。
四爷就想起以前两人架着马车倒腾吃的的时候了。
他马上就兴致高了起来,好!赶紧换了衣服,咱们这就走。
说着就看吴春来,找一辆普通的马车来。
吴春来都快哭了,您真是会折腾。
林雨桐不光是自己换了衣服,她拉着四爷也一起换了衣服。
因为微服去聚贤馆,林雨桐只选了一套青色文士袍给四爷。
而她自己,更是素色衣衫,一根银簪子就罢了。
四爷到底是把灰鼠皮的大氅给林雨桐套上,可别真给冻着了。
掌珠在长寿宫,有殷老二和钱氏看着,两人一点都不担心,联袂往出走。
吴春来就赶紧给黑七传消息,好歹远远的跟着啊,这要真出了事,可就糟了。
说着,也赶紧换了出宫的衣服,撵着二人而去了。
顺着宫里的甬道,两人牵着手慢慢的走着。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响。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怎么想起今儿去聚贤馆了?林雨桐将嘴藏在大毛领子里面,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声。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搓了搓,没事,聚贤馆里人来的也差不多了。
咱们就去看看,别管别人说的再怎么清楚,不去看看,摸了摸底,这心里就踏实不起来。
林雨桐挑眉看他,总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
四爷却笑了:想找个机会带你出来走走,算不算一个目的。
这两年忙的,都没时间陪你。
这话还差不多。
林雨桐吸吸鼻子:没事,咱们俩一起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出了宫门,吴春来就赶来了,爷,还是老奴来吧。
四爷笑道:你老实坐一边去。
你们娘娘这不是想坐爷的车吗?可四爷一架车,还真是——不怎么样。
颠簸的人屁股疼。
主要是车不好。
四爷面无异色的解释。
以前那种马车,车轱辘可都是橡胶的。
跟现在这样的木轮子,是不能比。
林雨桐点点头,看了吴春来一眼。
吴春来赶紧道:主子爷,老奴来吧。
四爷进了马车,本来还没什么,结果马车一动,差别就出来了。
人家走的也非常平稳。
这还是技术不行!四爷暗暗的瞪了吴春来一眼,可真是不会办事。
吴春来心说,我的爷啊,这赶不好您得心疼颠着娘娘了。
赶的好了,您又觉得老奴没给您面子。
您对老奴的要求可真是一点都不高!林雨桐就扑到四爷怀里咯咯的笑,没事,刚才主要还是路不好。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的鼻子,却对赶车的吴春来道:学着点,看你们主子娘娘是怎么说话的。
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