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经过大夫诊断,确实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
消息回禀给王熙凤的时候,贾琏就在一边闭着眼睛听着。
王熙凤更是一点回避他的意思也没有。
平儿盘算着怀孕的日子,就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二爷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这谁说得清楚。
只怕就连二爷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着又问,二爷这段时间,在府里用饭都是谁伺候的,可别冤枉了人家。
平儿恨声道:连口水都没在家里喝,全被那对姐妹花给勾搭的。
王熙凤看向小红,问道:在咱们屋里呢。
没给他乱吃东西。
没有啊。
小红恍然道:就半盏莲子羹,那还是奶奶吃剩下的。
平儿接话道:在府里谁算计二爷做什么。
一定是那娼妇跟东府里……这才叫咱们二爷给背了锅。
不光被戴了绿帽子,还算计叫咱们给养孩子。
真是一堆子乌龟王八,没个好东西,要说恨,只有平儿最恨。
谁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
如今,这点子希望转眼就被打碎了。
一时之间,人也变得尖刻了起来。
王熙凤叹了一声,但要说心里对平儿有多少抱歉,那真没有。
她起身道:二爷这里你照看。
桂哥儿那边离不得我。
如今,咱们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桂哥儿了。
这一根独苗,不论如何都得护好了。
平儿赶紧点头应了下来,奶奶只管去,这里有我呢。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才转身离去。
贾琏在王熙凤离开后,才睁开眼睛,他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平儿,,却没法子面对王熙凤。
不能叫女子有孕,对男人来说,唯一要对不住的就只有妻子。
谁不指望着不多子多福呢。
他心里又有些感激王熙凤,若不是她生下了桂哥儿,自己可就真的要绝后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平儿赤红的双眼,这肯定不是因为心疼他,哭成这样的。
只能是气急了,恨极了,连眼睛都红了。
给我把那贱人赶出门去,不许她在梨香苑待着了。
贾琏对平儿道。
赶出去,凭什么赶出去。
太太交代了,暂时先不叫动。
平儿只站在一边,也不说上前。
顾忌什么。
有什么可顾忌的。
皇上亲自下令打的板子,就是铁板钉钉了。
别说不冤枉,就是冤枉的,也争辩不得。
还想着将来好分辨不成。
这话,亏得你们主仆竟然相信了不成。
贾琏忍着疼,就道。
平儿看着贾琏,倒也目露不忍。
斟酌道:大太太将秋桐赏给了爷,要不叫秋桐搬过去跟尤二姐一道住。
哪个秋桐?贾琏问道。
平儿冷笑一声道:还能是哪个秋桐,自然是大老爷身边,跟爷相好的那个秋桐。
贾琏拍了一下枕头,气道:你快住嘴。
还想叫爷再被大老爷打一顿你才肯罢休。
你还当大家不知道呢。
要是真不知道,那么些个丫头,怎么就偏偏是秋桐被送来了。
平儿耻笑一声,放佛在笑她敢做不敢认。
贾琏气的面色通红,道:你别在这里气我了。
看不见你,我兴许还能多活两天。
平儿哼了一声,转过身出了门,将身后的帘子摔的啪啦直响。
贾琏趴在床上,骂道:小浪蹄子,几时轮到你给我脸色瞧了。
平儿不理她,倒是去了大房,叫秋桐搬过去跟尤二姐住。
嘴上却道:……到底是有了身孕,还是得叫个妥当的人照看。
二奶奶要照顾哥儿,二爷那里暂且离不得我。
只得劳烦太太跟前人去看顾着些。
贾琏被下药的事,肯定不能传出来。
但尤二姐叫大夫看诊,有孕的事,却已经传开了。
邢夫人骂道:不要脸面的,没有三媒六证,怀了孩子算怎么回事。
如今还是国孝家孝,已经被打板子了还不谨慎。
如今这孩子可不正是证据。
叫人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还照看什么,任她自生自灭罢了。
平儿只低声道:我们二爷也只说撵出去,想来总是有缘故的。
可老太太,太太发话了,倒叫我们不敢……邢夫人深恨王氏,冷笑了一声也不言语。
平儿就赶紧退了下来。
那秋桐跟着贾赦,心里惦记的还是年轻风流的贾琏。
如今被赐给贾琏,如何不称心如意。
又被单独给了一个院子住着,只觉得顿时身份就不一样了。
今儿听说平儿叫她搬去跟尤二姐住,心里就不自在。
自己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丫头,可那位却是当做亲戚家的小姐在那边住着的。
难道还要叫自己服侍她不成。
啊呸!什么玩意。
因此一进梨香苑的院子就骂道:不过是个没了品性的不要脸面的人,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不成。
谁知道那肚子里揣的姓王的种,还是姓张的种。
尤二姐在里面听见了,顿时就羞愧难当,也委屈的难以自抑。
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
那尤氏派来的小丫头却倚在门边上,边嗑着瓜子边道:这人啊,就是别作孽,做了孽,自有天收。
怀了孩子怎么了,怀了孩子还不是将罪孽留给了孩子。
有什么用处呢。
秋桐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对着尤二姐的屋子骂道:别自诩什么千金小姐,不过也是破落户罢了。
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连那卖笑的姐儿都不如。
以为盖上一层遮羞布,别人就不知道你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却说这边骂得正起劲,尤老娘和尤三姐就从外面角门进了院子。
原来母女是听说尤二姐有孕了,才找来的。
本是件欢喜的事,不想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般的恶言恶行。
尤老娘白着脸,急着去瞧尤二姐。
尤三姐向来泼辣,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去。
宁国府的丫头认得秋桐,就小声道:原是是大老爷跟前的丫头,不想跟了二爷。
尤三姐一听,顿时一口啐到秋桐的脸上,哪里来的丫头,跟你们主子一个德行。
定是琏二那没种的货,被她那厉害的婆娘姨娘辖制了。
打发你来欺负我姐姐。
你也不照照镜子,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你就是那体面的不成。
贾家的男人惯是好这一口,有那惦记儿媳妇的公公,有那偷老子姨娘的儿子。
我们姐妹金尊玉贵的人,都你们府里诓骗来了,如今还敢这样糟践,我今日就先勒死了你,再一头碰死,倒叫大家瞧瞧贾家的面目。
这话可真是叫听得人唬出一声汗。
有些事做的说不得,更不能拿到桌面上说。
秋桐就是再刁,也不敢去触碰尤三姐的锋芒了。
那尤三姐见没人出来帮腔,都缩了脖子,就越是随性的谩骂起来。
梨香苑本就小巧,又有门通着外面的街道。
这般的吵嚷,外面如何能听不到。
却说贾宝玉跟柳湘莲一路走着,本就是贾宝玉听说了柳湘莲打了薛蟠的事,如今想做个和事老,将这事揭过去就算了。
不想因着走了一条近道,就听见了这要人命的话。
该死的!该死的。
贾宝玉直跺脚,怎么叫人这般胡沁呢。
柳湘莲冷哼一声,道:纸终归包不住火,谁心里不知道呢。
你们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贾宝玉看看不经意的徘徊在周围听热闹的人,就道:你略等等,横竖不能叫这样叫嚷下去。
于是二话不说,从小门就进了院子。
绕过了照壁,就见院子站着一个美人。
红袄绿裙,端是美颜无双,不是尤三姐还能是谁。
又见她跟秋桐拉扯,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子,顿时就看呆了去。
秋桐见宝玉来了,赶紧喊道:宝二爷救命。
尤三姐手一顿,叫秋桐从手里逃了。
又见贾宝玉盯着自己的瞧,心里不由冷笑,贾家的那人都是一个德行。
于是,也不说整理衣服,只笑吟吟的朝宝玉走去,逗宝玉道:这就是爱吃胭脂的宝二爷了。
我以前只叫你哥哥侄儿吃过我嘴上的胭脂,今儿不妨也叫你尝尝。
宝玉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反被她当做取乐的玩意调笑。
忙吓得赶紧道:不……不用……尤三姐一把拽住宝玉,胳膊就如同那灵蛇一般,勾住宝玉的脖子。
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
贾宝玉顿时吓傻了,直嚷着:快来人啊,救救我……尤三姐逗弄的得趣,只哈哈大笑。
那柳湘莲听见宝玉的喊声,还以为遇到什么危险了,连忙跑了进来,却正好见到尤三姐衣衫不整的挂在宝玉的身上,嘴巴直往贾宝玉嘴上凑。
而贾宝玉直往后躲,就是不能动弹。
不知廉耻!柳湘莲骂了一声,见院子里都是女眷,顿时就用袖子遮住脸,赶紧退了出去。
尤三姐再也想不到,她只是像平时逗贾珍贾琏一般逗逗贾宝玉,怎么就偏巧叫柳湘莲碰见了。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顿时只觉得心里苦涩难当。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愣愣的。
宝玉赶紧脱身。
秋桐也马上溜走,要去找大太太、老太太告状。
尤老娘在里面骂二姐不顶用,原还指望三姐能把这些人都弹压下去,不想一时就没了声音。
等出去一瞧,这才发现,外面除了三姐再没有人了。
这院子,只留下她们母女三人。
那秋桐出门梨香苑,先去大房。
邢夫人此时却正在贾母的院子里,陪着贾母消遣。
秋桐想起宝玉刚才受了惊吓,正好借此在老太太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于是脚下不停,朝老太太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