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的话,确实叫林芳华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
但随即就想到了白嬷嬷回去后在楚夫人的耳边低声的嘀咕了一句之后,楚夫人瞬间就变了的脸色。
林芳华的理智一下子就回笼了,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闺女,问道:你……你这衣服,是不是被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看见了?齐朵儿的脸更白了,牙齿咬住嘴唇,连嘴唇也慢慢失去血色。
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谁知道那么巧,就这么面对面的给碰上了。
想躲都来不及。
娘……咱们现在要是不想办法,女儿就算嫁给四少爷,那也是楚夫人的儿媳妇。
她知道了这一码事,知道女儿跟世子……女儿往后的日子能有好吗?林芳华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要是自己是楚夫人,会怎么做呢?她肯定不会答应退婚,因为她害怕自己到处嚷嚷,毁了她儿子的名声。
害怕这婚事退了,自家会更有理由纠缠着她儿子不放。
可要是这婚事成了,自家闺女只要一嫁过去,就得在她的手里攥着,想怎么拾掇都行。
就是制造的‘病故’也不是不能。
只要人一死,就算是一了百了了。
在后宅,想要一个女人的命,太容易了。
真到了那一步,可就真的晚了。
到时候,人也是成了别人家的,对方门第又高,真有个什么,她又能指望谁出头?是齐家还是林家?想到这里,林芳华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她的拳头慢慢的攥紧,在屋里不停的转悠。
如今该怎么办?孽障啊!林芳华越想越无助,不由的一巴掌拍在齐朵儿的肩膀上,你心里什么都明白,怎么还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如今可怎么收拾?你要是有个万一,叫我这后半辈子靠谁去?齐朵儿都后悔死了。
这不是事后才想明白的吗?如今真是越是琢磨就越是害怕。
等自己过了门,那楚夫人害怕自己跟世子干出丑事来,一点会先叫自己无声无息的死掉的。
娘!齐朵儿深吸一口气,如今不是想以后怎么富贵,倒是得先赶紧保住性命。
女儿真不能嫁过去!嫁过去就是一个死!娘……那你想怎样?想退亲?林芳华转身看向闺女,你以为现在你想退亲就能退亲?齐朵儿摇摇头:我……她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她脑子也蒙着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这么固执的看向林芳华,哀求道:娘,想想办法。
一旦成亲,女儿就是个死。
娘……我不想死……我舍不得娘……林芳华的手忍不住抖起来:你这孽障……她抬手擦了女儿脸上的眼泪:叫我想想,叫我好好想想……想想该怎么办才好……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想起脚步声。
母女两人赶紧打住话头。
三喜在门外就站住了,也没进去的意思,高声道:姑奶奶,我们姑娘问您,是跟我们一起启程回家呢?还是打算自己走?林芳华心里正烦,高声道:让她们先走。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林雨桐对于林芳华的回复一点也不意外,看不顺眼的人别说一起走,就是相互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别扭。
她站起身,对着一直魂不守舍的林雨枝道:大姐,那咱们就走吧。
赶在天黑以前就能到家。
说完,就见林雨枝还跟没听见一样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春梅歉意的对林雨桐笑笑,才在一边轻轻的拉了林雨枝的袖子:姑娘,二姑娘说该走了。
走?林雨枝恍然了一下,就站起身来,对!那就走吧。
说着,她就抬眼看了林雨桐一眼,不是要走吧,那就赶紧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外走,也不管林雨桐,掀起帘子就直直的出去了。
春梅跟夏荷对林雨桐福了福身,尴尬的笑笑,才起身赶紧往出追。
姑娘,这大姑娘今儿是怎么了?满月上前扶林雨桐,低声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不用管她。
看样子,她上辈子一定在谨国公府,而且过的很不如意,要不然不会一个嬷嬷就能将她吓的进退失据。
主仆三人从院子里出去,直接往寺庙的大门外走。
却不想刚碰上谨国公府准备启程。
远远的看见四爷跟两个比他年纪稍长的男人说话。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林雨桐低下头,快步出了寺庙大门。
她感觉的到,三喜扶着自己的手不由的用了劲了。
之前她不知道四爷的身份,如今打眼看过去,她心里估计也有了几分猜测。
三个年轻的公子,只有四爷看起来瘦弱单薄,那这个国公府四少爷的身份并不难猜测。
之前还以为是先夫人的娘家人,如今再看,可真是大谬了。
事实上,三喜真的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姑娘跟表姑娘的未婚夫牵扯不清,表姑娘偏偏跟夫家的大伯子不清不楚。
这任何一件事传出去,都是能要人命的。
看见林雨桐的不仅是四爷,金守仁和金守礼都看见了。
那是林家的姑娘?金守礼说着,就戏谑的看向四爷,老四,这林家今儿来的可真是巧,听说齐家太太可是去跟大伯母请安了,说了大半天的话。
感情今儿是丈母娘要相看女婿?四爷摆摆手:人家林家是为了给亡故之人祈福才来的,三哥慎言。
却绝口不提齐家的事。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金守仁,似乎是想转移话题问道:今儿这么多人找大哥,大哥上哪躲懒去了?金守仁想起那位齐家的姑娘,在面对四爷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才道:随便在寺里转转。
只回了一句,就四下里找人,叫人催催母亲,抓紧时间赶路吧。
夜路可不好走。
四爷也没纠缠,余光瞥见林家的马车慢悠悠的离开了,才笑着应了金守仁一句,叫人去催催。
我就先上马车了。
怎么?不骑马了?金守礼挤兑道。
累的慌。
在车上还能睡一觉。
四爷说着,转身就走。
心道,既然身边还不干净,情况也不甚明了。
又有人不想叫他身体康健,那他还真就不能这么快的健康。
金守礼看着四爷的背影,嘴角撇了撇:谁叫你逞强的?四爷刚上了马车,贵喜就塞了两个软枕上来,三少爷叫人送来的。
四爷顺手将软枕垫在腰后,这个二房的嫡子,看着嘴上没把门的,但是做事却比金守仁心思细密。
林雨桐上了马车,就直接靠在车厢上假寐。
这出门的马车一点也不舒服,坐几个人没问题,但想在里面躺一躺,还真不行。
连腿都伸不直。
二妹!林雨枝看着林雨桐紧闭的双眼,知道她是不想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林雨桐睁开眼睛,看向林雨枝:大姐有事?你……林雨枝狐疑的看向林雨桐,刚才在寺庙门口站着的三个公子,你可看见了。
林雨桐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谨慎的道:远远的扫了一眼,怎么了?那个瘦弱的就是四公子吧?林雨枝打量林雨桐的神色,你觉得他如何?林雨桐就觉得紧挨着自己坐的三喜身子僵硬了。
也是!心里有鬼,猛地听人这么一问,还以为是今儿自己跟四爷私下见面的事被林雨枝知道了呢。
但林雨桐心里有谱,林雨枝对自己并没有设防,她一直盯着的都是齐朵儿。
因此,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她拍了拍三喜的胳膊,将靠垫给我再加一个,颠簸的脊背疼。
三喜这才回神,赶紧应了,从座位下拿靠垫出来,给林雨桐塞在背后。
林雨桐舒服转动了一下脖子,反问林雨枝:哪个跟哪个我都没看清楚,哪里知道怎样?大姐怎么会这么问?林雨枝掩饰般的笑笑,就是羡慕罢了。
你说表妹这亲事,也真算是好亲事了。
虽是庶子,但也是宗室子弟。
谁也不敢小看。
而且,这过了门,真要是想自己过日子,分出府去,只怕国公夫人只有更欢喜的。
到时候自己当家做主,比跟着公公婆婆,一大家子过日子舒服多了。
要这么一算,这可不是上好的亲事。
那四公子看着也斯文俊秀,也不像是短寿之人。
所以,我说着亲事当真是个好亲事。
林雨桐心里纳罕,这怎么听着像是夸四爷的优势呢。
她倒想听听她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于是笑道:老太太和姑奶奶精挑细选的,那肯定是好亲事。
林雨枝却凑过来,低声道:什么老太太和姑奶奶精挑细选?二妹,你还不知道吧。
人家谨国公府当初打发媒人上门,本就是上门给你提亲的。
哪里有给齐家姑娘说亲,上林家门的道理。
林雨桐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大姐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家里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她也是一点都没听过。
林雨枝心道:这要不是上辈子到了国公府才听了一耳朵,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老太太真的是将亲孙女的姻缘给了外孙女。
她看了林雨桐一眼:以前,你只呆在你的云霞院,哪里关心外面的事情。
林雨桐笑笑,没有说话。
林雨枝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了。
但是出于什么原因,国公府认了调换的事。
这才是她关心的。
但看林雨枝的样子,对这紧要的地方,却全然不关心。
于是笑道:都是下人们嚼舌根的话,不足为信。
林雨枝如今这样子倒是有点像是想挑起自己的不满,似乎更盼着自己跟齐朵儿争抢婚事一样,怎么想都觉得像是撮合自己跟四爷。
这叫她就更琢磨不明白这位的心理了。
齐朵儿嫁给四爷,这不是就彻底断了齐朵儿跟金守仁的未来吗?对她自己并没有坏处,她做什么巴巴的撺掇自己坏齐朵儿的事。
林雨桐觉得,自己不算聪明人,也从来不敢觉得别人笨。
但对林雨枝,她真是有些不懂了。
这姑娘的逻辑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林雨枝嘴角动了动,见林雨桐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真是出于好意。
二妹要是能嫁给那位四少爷,也算是得了善终了。
这没人为咱们操心,咱们自己就得为自己操心。
没人给咱们谋划,有时候就得自己给自己谋划,是不是这个道理?林雨桐就闭上了眼睛。
就算我要谋划,也不能嚷出来闹的人尽皆知吧。
她轻笑一声:大姐,你出于好意我知道。
但妹妹也给姐姐一句忠告……什么?林雨枝不由的朝林雨桐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去。
林雨桐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伸手压了压嘴唇:不管心里谋划什么,在事情办成之前,都别说出来。
有些东西,做归做,但是即便做了,一辈子都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
这句话,你只要记住了,这辈子你都受用不尽。
什么意思?林雨枝看着林雨桐喃喃的问道。
林雨桐轻笑一声,意思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想咬人一口,事先你就都闭紧嘴,夹紧尾巴,悄莫声息的凑过去,猛不丁的发难,才能一咬一个准。
可听明白了?林雨枝的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这个不咬人的狗可不就是自己这个嫡妹的写照,这些年不吱声,可是露出獠牙就叫人措手不及。
她看向林雨桐的眼神越发的慎重起来。
闭上嘴再不言语。
林雨桐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林雨枝一眼,见她还算正常,就真的闭眼假寐去了。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了,林芳华和齐朵儿相对而坐。
娘……齐朵儿跪下,拉着林芳华的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林芳华摇摇头:当初为了你的亲事,娘是托了人的。
好容易请贵人为咱们说了话,咱们如今倒是先反悔了。
就是娘愿意,齐家本家也不会愿意。
贵人说话可不是放屁,不兴一会一个主意!齐朵儿嘴角抿了抿,这才抬起头,看着林芳华:我倒是有个办法,娘……要不要听听?林芳华低头看着闺女,见她才半天时间,笑脸都吓的黄了,心不由的又软了两分:你……你说吧。
到了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说得说不得的?齐朵儿握住林芳华的手,低声道:能不能找个不得不换人的理由?换人?林芳华有点没听懂,怎么换人?要是那位四少爷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而这别人……得是叫咱们甘心退让的人……齐朵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您想想,如此一来,咱们的名声也不会受影响,也能从这婚事里顺利脱身……林芳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叫枝儿那丫头……不是!不是大表姐。
齐朵儿的声音更低了下来,是二表妹!她是嫡女,身份比我高。
反正下定是下到林家的,换林家的姑娘才能更不动声色。
对外只说,大家听差了也就罢了。
等将来轮到女儿的婚事……咱们到齐家的别院办,就更能堵上别人的嘴了。
林芳华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你可知道这婚事本就是娘跟你外祖母从二丫头那里给你抢来了的……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折腾……娘!齐朵儿殷切的看着林芳华,女儿让娘操心了……女儿以后一定争气,给娘挣一份体面……话说了一半,听见外面有了脚步声。
齐朵儿赶紧站起身,问守在门外的脆果:谁来了?是……是……陈嬷嬷,姑娘。
脆果在外面,将里面两主子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早就慌的不得了了。
这会子看见陈嬷嬷,心就更虚了。
陈嬷嬷本来打算跟着两个姑娘回去的,谁成想糊里糊涂的被姑奶奶留下了。
眼看天晚了,这今晚是回不去了。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问问这位姑奶奶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谁知道在对面的抱厦里隔着窗户看了好几次这边,这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只有脆果这丫头跟个门神似得守在门外。
她实在等不得了,才过来的。
见脆果先慌了,她心里就耻笑。
这院里还有几个粗使婆子,表姑娘回来的样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她虽不知道表姑娘回来穿的男人衣服是谁的,但肯定不是那位四少爷的,要不然楚夫人不会当时就变了脸。
对这些,她也没探究的心思,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在屋外朝里面问道:姑奶奶,如今不早了,要是今晚要住下,老奴就打发人去跟寺里说一声。
不用!林芳华直接站起来,不住了,咱们直接去水云观。
去水云观?做什么?难道是去找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