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真的能出去?林雨桐郑重的问林雨枝。
林雨枝左右看看,这是花园角落的抱厦,抱厦的后面,有个狗洞,出去就是府里的后街,大多数府里的下人,都住在那里。
府里有些下人,不想告假,就能从这狗洞了出去,有点空闲就能回家转悠一圈。
尤其是低等的仆妇,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需要照应,这条道就更便捷了。
当然了,也就身材矮小的人能随便进出,稍微高胖点的,都不行。
这狗洞,她上辈子用过,也常打发春梅从这里进出买点东西。
所以,她知道这地方,绝对能够逃出去。
于是就点点头:放心。
林雨桐这才起身,自己保重,我走了。
林雨枝就马上闭上眼睛,开始装昏迷。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见白嬷嬷还没走,就皱眉道:我大姐这是被人打的?白嬷嬷心道:要是自己再去的晚一点,就该出人命了。
见林雨桐问了,她有些无奈:不小心磕的。
谁会动粗?那胡大爷不是这样的人。
她听到楚夫人跟林雨桐说的话了,将林雨枝失身的事推到胡大爷身上了。
那她只能往这上面引。
林雨桐摇头:要真是动手了……这胡大爷就不是良配。
我想父亲会留大姐在家的。
这样的人嫁不得。
即便是……算了!就当是叫狗咬了一口。
她的语气烦躁,看了三喜和满月一眼,你们谁留下照顾大姑娘半天?白嬷嬷道:四少奶奶出来就没带多少人,这里有老奴安排,出不了岔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林雨桐朝屋里看了一眼:记得叫大夫瞧瞧,及时用药。
银子从我这里支吧。
我一会子就打发人叫我父亲母亲来一趟……说着,就抬腿往外走。
白嬷嬷跟在身后,低声道:夫人已经打发人去了,应该是快到了。
林雨桐故意大声道:夫人已经去请人了?这么快,这我就更放心了。
虽是嬷嬷安排的好,但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自在随心?再加上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她摇摇头,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里面的林雨枝知道,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要走就尽快走,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林雨枝睁开眼睛,她是得赶紧离开了。
林雨桐到了冬青苑的门口,邀请白嬷嬷里面坐:先进去暖和暖和。
白嬷嬷推辞:前面还正忙着呢,夫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老奴呢。
也是!林雨桐这才笑着目送白嬷嬷离开。
三喜低声道:主子,我怎么觉得这白嬷嬷是盯着咱们呢。
非得看着咱们回来她才安心。
林雨桐一笑:你的感觉没错。
说着,她就朝路上扫雪的婆子来了几眼,以后进出都看着点,这两天估计会有人盯着咱们。
三喜应了一声,才扶着林雨桐进了院子。
香梨已经从大厨房将早饭提回来了,到院子都已经半温了。
林雨桐瞧了瞧,直接叫三喜给香梨拿银子:去厨房要些米面菜蔬回来,咱们自己做。
茶炉太小,咱们做用几个茶炉,不就得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端着一砂锅的馄饨进来:洗手吃饭。
还别说,离了空间的泉水,吃什么水都觉得不习惯。
回头叫贵武出去弄个大炉子,小茶炉太费劲。
四爷脱了大氅,自己去净了手,就坐在大炕上。
真是少年的身体,最容易饿。
更何况昨天饿了半天,一直到现在,都快午时了。
揭开砂锅的盖子,就先用勺子舀着喝汤。
灶上的汤我嫌弃油腻,就没用。
林雨桐也喝了一口,只放了点蘑菇腊肉,还没炖出滋味来。
先这么凑活吧。
四爷摇头:就是这个味,可算是吃到了。
只要水对了,放点什么进去都鲜香。
林雨桐笑着打发几个丫头去角房吃饭:也顺便把贵喜和贵武的给送过去。
出去后,满月低声问三喜:咱们这姑爷跟姑娘怎么像是熟人一样,半点都不见怪。
三喜就瞪眼:别胡说。
大概就是缘分到了。
早就注定的。
满月这才禁声,可想到这婚事曲曲折折的,最后还是姑娘跟姑爷成了,也觉得这话倒也不算是错。
林雨桐见屋里没人,就低声跟四爷将林雨枝的事说了:……我现在闹不清楚这到底是以国公爷为主,还是以楚家为主。
但想着国公爷是宗室,只怕这把江山让给别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再加上,这楚家将女儿往府里嫁,这意思……四爷将嘴里的馄饨咽下去,就轻笑一声:这事……最近我还真是没察觉。
要真是如此,只怕昨晚的事,父亲就未必不知道。
林雨桐恍然,是呢。
要真是想着谋反的人,他的心始终都是提着的。
这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但他为什么就这么看着,宁愿被别人拿住把柄呢?麻痹对手!她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
一个连府里都管不好,连兄弟都压服不住的人,能成什么气候?这样的人要即便有造反的心,也没有造反的本事。
但从林雨桐如今的视角看,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偏偏看着,连儿子都搭进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韧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人家连儿子都舍了,还有什么是干不成的?四爷端起砂锅,将剩下的那点汤全都喝了,可这对咱们是福还是祸还真不好说。
二房被压制着,半点动弹不得。
这是楚夫人的手笔!也是父亲对楚家的妥协。
到了我身上,这是生生的往废了养,你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同样也是对楚家的妥协。
依赖楚家太过,即便成事了。
咱们能有什么下场呢?林雨桐听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不支持金成安?四爷眼睛眯了眯:两手准备吧。
一手支持金成安,但得想办法离间他跟楚家的关系。
另一手是恒亲王……恒亲王?林雨桐摇头,这个人不是好的人选。
四爷却看向林雨桐,脸上带着几分认真:他不是好人选,但是他身边却有个好人选。
谁?林雨桐愕然的看向四爷,恒亲王连个子嗣都没有,他身边哪有合适的人?四爷抿嘴,颇有深意的道:甘侧妃。
你觉得甘侧妃如何?她?扶一个女人上位?林雨桐睁大了眼睛:这个想法太疯狂!在国公府,我跟金守仁比起来,胜算不大。
四爷的声音压下来,甘侧妃要是……你却是她唯一的选择。
林雨桐的心就砰砰的跳了起来。
四爷往软枕上一靠,你跟甘侧妃的关系,想必父亲也是知道的。
在将来,只怕这更不会是秘密。
若是父亲将来真成事了,甘侧妃的女儿可不是个好身份。
本来不占优势的咱们,就更危险了。
反之……话不用说完,林雨桐也明白。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本来想着能过一辈子安生日子,没想到还真是脱不了这宿命……我如今发愁的是,这甘侧妃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扶起来。
要是实在扶不起来……咱们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那就得想办法见一面……林雨桐咬牙道,可这见面机会……还真有点不好找。
四爷摇摇头:既然恒亲王想拉拢父亲,那么……你跟甘侧妃母女关系这张牌,很快就会打出来了。
等着吧!而此刻的外院书房,金成安跟金守仁一坐一站。
破弩军?金成安心里一跳,看向长子,听谁说的?金守仁看着父亲,见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动容,心里多少有些纳闷,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他试探着道:……威远伯府的大姑娘昨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儿子床上……今儿迷迷糊糊的喊了这么一句。
儿子有些拿不准……金成安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道:小心没大错,你说的这个为父没听过,你也不要再提……金守仁就沉默着不说了。
这不要再提,就已经说明,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父亲不肯再说罢了。
金成安不解释,有些事不到时候都不能露出来丝毫。
而且,自己这个儿子……太年轻,还不够稳重。
见他不说话,就道:既然坏了人家的名节,就留在你身边,做个二房。
正经的下聘纳进来……不管林家这大姑娘是怎么知道的,留在府里,慢慢的查证就是。
金守仁就明白了,这是要将人留在身边看住了。
女人嘛,只要心向着男人,迟早会套出话的。
于是马上起身:那我得跟我娘说一声,我怕我娘她……金成安摆摆手,楚氏的风格他知道,该下死手的时候绝不留情。
去吧!把人看住了。
金守仁拱手从屋里出来,跟刘五走了个面对面。
世子爷。
刘五拱拱手,就朝里面去。
金守仁点点头,正要走,就听见刘五在里面禀报道:夫人请国公爷过去一趟。
威远伯连同夫人一起来了。
这么快!金成安起身,走吧,这事是得好好的说叨说叨。
不管怎么说,人家姑娘总是在咱们家出事的。
这林家大姑娘知道的事,不知道这位威远伯知道不知道。
刘五心道:这哪里快了?分明就是心大。
姑娘丢了一天一夜都没察觉,还得别人相请,才知道出事了。
这林家还真是叫人看不上眼。
主仆两人出了门,金守仁就躬身退在一边:儿子跟父亲一起去吧。
金成安‘嗯’了一声,叮嘱道:要是人家责怪,你也收敛些脾气……等四爷和林雨桐被请过去,没进大厅就听见争执声。
林长亘的声音透着几分嘲讽:……不是在下不信,是在下没办法信。
尊夫人说,是您的表弟坏了大丫头的名节。
您和世子进来却说,是世子他……你们这各执一词,叫在下怎么相信。
你们把我林家的女儿当什么人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家门不幸,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养,用不着你们操心。
人还给我,我带回家去。
剩下的事情,不劳国公爷费心。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楚夫人这次算是弄巧成拙了。
两人掀帘子进去,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林长亘看着进来的林雨桐,刚才的火气也散了一些,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在屋里歇着去吧。
什么事都有大人们操心,不用你们跟着掺和。
这些事跟你不相干。
林雨桐上前行礼,云氏就拉着她站起来,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这话现在问,叫自己怎么说。
只得跟云氏低声道:先把大姐接回家养伤吧。
我今儿去看了一眼,头上有伤,是被重物砸的。
人也昏迷着,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又伤在头上,就怕这脑子以后……砸的?林长亘就看向金国安,憋气的道:看来国公爷瞒着在下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实在话。
咱们两家是亲家,两家的面子还是要的。
我也不说追究的话,谁叫我这二丫头已经嫁过来了呢。
所以,这事就只当从没发生过,我将闺女接回去……金成安就看了一眼楚夫人,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这林家的大姑娘知道那么要紧的事,怎么能放回去?他见楚夫人就是闭着眼睛装菩萨,一句话都不说,只得回头就歉意的道:亲家别误会……话还没说完,白嬷嬷就急匆匆的进来。
屋里的人一下子就都看过去。
林长亘和云氏更是盯住不放,这位嬷嬷,正是刚才楚夫人打发出去带林雨枝的嬷嬷嘛。
白嬷嬷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往楚夫人跟前去,要跟楚夫人私下说。
林长亘就看了一眼金成安,要不我们回避一下?金成安被挤兑了也不恼,只瞪眼对白嬷嬷道: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鬼鬼祟祟的,像个什么样子。
白嬷嬷看了楚夫人一眼,见楚夫人闭眼不言语,只得道:林大姑娘不见了!不见了?楚夫人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但金守仁却猛地站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会不见了?白嬷嬷能怎么说?难道说把人关在花园墙角那小院子里是楚夫人的主意?她眼珠子一转,看了林雨桐一眼,低声道:四少奶奶之前见过林家大姑娘……楚夫人的眼睛又再一次闭起来了。
如此也好,自家没责任了。
林家的大姑娘被带到这里,是林家的外甥女干的。
如今人再次不见了,最后见她的是林家的嫡女。
林家想要人?那就回去先处理家务事吧。
她倒是安然了,可金成安和金守仁父子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林家的姑娘不管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什么人带走了?留下的隐患都是致命的。
这根本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而是想办法将人给找出来。
于是,众人不免都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却抬眼看着白嬷嬷,皱眉问道:我是见过我大姐,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那院子里从门口到廊下,一共有四个丫头守着。
如今人不见了,白嬷嬷却暗示是我捣鬼的。
我就想问问,我见过我大姐又怎么了?我见她,是夫人允许的。
而白嬷嬷你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甚至一直将我送回了冬青苑。
况且,我大姐是昏迷的,你找大夫看过,她多长时间能清醒,你心里有数。
我跟一个昏迷的人,在里面呆了半盏茶的时间,刚够我查看她的身上……她说着,语气一顿。
即便话没讲话,大家也知道,作为妹妹,第一时间要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真的失身了。
也都理解的点点头。
这都是符合逻辑的。
出了这样荒诞的事,自然不可能听别人一面之词。
自己检查一遍,才是最合理的。
林雨桐这才接着道:之后,嬷嬷送我回冬青苑。
我是不是出去过,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靠近过后花园,这个很容易弄清楚。
我嫁到府里的第一天,自己都会迷路。
请问,我是怎么将一个昏迷的人,藏起来或是送出去的?说着,就轻笑起来,这府里的规矩还真是奇怪,一个下人,自己失责,去敢把责任往主子身上推。
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她也算看明白了,这位楚夫人的真是半点违逆她的事都容不下。
自己这脾气,本来就不是能做小伏低的,冲突是必然的。
再加上今儿因为林雨枝的事,林家和这府里必然要起隔阂,自己要是不露出獠牙来,怕是真又得举步维艰了。
所以,她半点不留情面的直接对上了楚夫人的心腹白嬷嬷。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这么明显的冒犯,楚夫人只怕难忍得下这口气。
果然,话音落下,楚夫人的眼神就跟刀子似得刮了过来。
一点都没顾忌林长亘和云氏在场。
林雨桐还没说话,四爷就咳嗽一声站起来,对金成安拱手道:父亲,今天岳父岳母都在,儿子有件事求您。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桐,将儿子分出去吧。
这府里……儿子实在是没有立锥之地了。
林雨桐立马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这是个发难的好机会!庶子媳妇刚进门,婆婆身边的嬷嬷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泼脏水。
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哪里将他当成了主子?更何况,这还是当着媳妇娘家人的面。
楚夫人跋扈,跋扈到了这个份上,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在金成安的心里这就是一根刺。